“駕!你這孽障,竟然在此!”
郭幹還沒說話,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順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幾人看到一箇中年男子,頭戴紅花、身穿戲袍,出現在衆人視線中後,又繼續唱道:“你看,好一朵美麗的蓮花呀。”
“二叔,二叔。”他剛唱完,一名年輕男子追了進來。“別鬧了二叔。”
郭幹趁機朝年輕人呵斥,“不是讓你看好你二叔,怎麼還跑來這邊,我這兒有客人在呢。”
這個樣子瘋顛的中年男子,是郭乾的弟弟郭坤。
聽到父親的呵斥,郭禍急忙點頭,“是我錯了父親,我一會兒自己去領罰。”
“要你看住二叔,爲何讓他跑到這裡,驚嚇了客人?”郭坤學着郭幹說話的樣子,又唱了起來。
經他這麼一鬧,郭乾的心神算是緩過來了,他朝李蓮花等人道:“讓幾位見笑了,這是舍弟郭坤,從小得了一場怪病,有些瘋癲。這是犬子郭禍。”
郭坤又模仿他說話,看的郭幹額頭青筋直跳,衝郭禍道:“帶走,快將他帶走。”
郭禍忙將郭坤拉走。
“我弟弟發病的時候,只有我才能制止他。”郭幹嘆了口氣。“恕郭某失陪了。”
見郭幹想走,李蓮花道:“郭莊主不急,李某倒是有個不情之請,聽聞採蓮莊蓮花盛名,不知我們可否,到莊上去賞賞蓮花啊。”
“好,那三位請便。”郭乾點頭。
在採蓮莊僕人的帶領下,四人朝蓮池走了過去。
“客人小心,這一路有主人重金購回的壽山石,莫要碰到。”走在前面的僕人,向李蓮花等人提醒。
跟在他身後,方多病小聲道:“這言辭閃爍的莊主,突然闖出來的瘋子,還有那個看上去唯唯諾諾的少爺,以及那個神神叨叨的姜管家,這採蓮莊裡的人,怎麼看上去都奇奇怪怪的。”
“三個死者前後嫁進郭家,也並無交集,卻都死在了這個採蓮池中,也太巧了吧。”李蓮花皺了皺眉。“所以這個採蓮莊,肯定藏有什麼秘密。”
聽到他們的話,笛飛聲不耐道:“我是來找獅魂的,不是來查案的,懶得聽你分析這些。”
“阿飛,你幹嘛這麼心急啊,剛纔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你就忙着打斷。”方多病吐槽了一句。
“他啊,也就是想問問獅魂的一些往事而已。”李蓮花忙打圓場。
“等等,你們說什麼啊,到底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往事。”
李蓮花道:“等找到了獅魂,你自然就知道了。”
他們說話的功夫,已經到了蓮池。
“客人請慢賞,此處觀蓮最佳。”領路的僕人朝幾人說道。
“有勞了。”
等那僕人走後,李蓮花伸了個懶腰,“這確實是個好地方啊,這麼大一片蓮池,說不定還能釣魚呢。你現在急着也沒什麼用啊,若是郭莊主有心隱瞞,你現在逼問,反倒會打草驚蛇。倒不如查查這個案子,弄清楚十年前發生了什麼。說不定還有新的線索呢。”
後面這幾句,他是對笛飛聲說的。
“說老說去,還是想我幫你查案。”笛飛聲道:“簡單,我去把郭幹抓來拷打一番就是了。”
不愧是金鴛盟盟主,行事就是別具一格。
一聽他的話,方多病急了,“阿飛,你別亂來行不行啊。”
可笛飛聲根本不聽他的,轉身就走了。
李蓮花朝方多病勸道:“不用管他,隨他去吧。”
“他查案毫無經驗,性情又暴戾,萬一脾氣上來對人動了手,那就…”
不等他說完,李蓮花就打斷道:“不會的,放心吧,他都多大人了。”
“李蓮花,我就越來越好奇了,你就那麼信任他?”
“什麼信任?”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事,笛飛聲是金鴛盟盟主,行事哪裡需要他們指點什麼,只是這話李蓮花沒辦法說。他轉了話題,“這死者還沒入葬呢,不如我們去靈堂給她上柱香吧。”
方多病還想說點什麼,但見李蓮花和沈皓峰都走了,他也只能無奈追上。
靈堂。
“停靈七日,才三日就沒什麼人了,採蓮莊對這位剛死去的少夫人,的確不怎麼上心啊。”看到靈堂裡的請況,方多病感嘆了一句。
李蓮花沒有多話,推開了棺蓋。
才過了三天,屍體保存的十分完好。
看到屍體,方多病大致看了看,“腹脹,內有水,確像是溺水而亡。”
“屍體腫脹,屍斑是淺紅色,確實是溺水而亡後皮膚被水浸泡,導致屍斑延緩出現的樣子。”李蓮花認同了方多病的判斷,“她這脖子上,有很多的淤青啊。”
李蓮花剛想再檢查檢查屍體,靈堂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看到棺材蓋被打開,郭禍急道:“二位這是幹嘛呀?”
“郭少爺,尊夫人之死尚有蹊蹺,我們還想再查驗一番,以好還死者一個公道。”方多病朝郭禍解釋。
郭禍皺了皺眉,神色不悅,“該檢查的都已經檢查過了,逝者已逝,二位就不要再打擾逝者的安寧了。”
“郭少爺,這實不相瞞,尊夫人幾日前託夢於我,哭訴冤屈,無法安寧,所以我們纔來採蓮莊的。”這樣的謊話,李蓮花張口就來。
郭禍懵了,“託夢?”
還是託夢給一個外人?
“這位是蓮花樓樓主,江湖人稱李神醫,他有通靈之能,他的夢可準的很。”方多病連忙在旁替李蓮花敲邊鼓。
郭禍像是被他們忽悠住了,“可即便如此,也該由我先向父親稟明,徵得他同意之後纔可以啊。”
“郭少爺好像很怕郭莊主。”
“聽從父命,乃天經地義之事。”什麼叫怕,郭禍替自己辯解。不聽父命的方多病道:“郭少爺,既然這棺材已經打開了,這該冒犯的已經冒犯了,我稍後自會向郭莊主請罪的,倘若他真的怪罪下來,便由我一力承擔。”
他這麼說,郭禍一時也不好再說什麼。
而一邊的李蓮花,已經開始屍檢了。
“這屍體不僅是皮外傷,她的手骨折斷,頸骨也有多處損傷啊。”
聽到李蓮花的話,郭禍頓時急了,“我們可沒有對她動過手,之前衙門來的人已經檢查過了,說是新娘溺水失足,掙扎撞傷所致的。”
“這確實也不像被人打過的,不過郭少爺,新娘死之前發生過什麼啊。”李蓮花說了一句。
郭禍回憶了一下,“倒也沒什麼特別的,那夜用過晚飯後,蘇蘇便獨自回房,說要再試嫁衣。等發現她的時候,是婢女看到她溺死在了蓮池裡。”
“新娘回房後,就沒人知道發生過什麼?”李蓮花有些好奇,“新娘就沒有一個貼身丫鬟嗎?”
“新娘孃親親手做的婚鞋丟了,她的貼身丫鬟前幾日回去取婚鞋了。”郭禍解釋道。“其實我們郭家祖傳的嫁衣,是配有婚鞋的。可是按照當地婚俗,如果新娘嫁娶,不穿孃親親手做的婚鞋,是不吉利的。她又不喜歡旁人伺候,所以就沒有給她安排別的丫鬟。誰知道,後面會發生這樣的事。”
“那這個屍體又是如何發現的?”
郭禍道:“是在莊內那個橋底下,家丁發現的。父親續絃的兩位夫人,她們的屍首,也是在那兒發現的。興許是那邊的水比較深,岸上草長地滑,所以她們纔不小心失足…”
“那也真是巧了。”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蓮花打斷了,“那些這些屍體呢,都是在同一個地方找到的。可這卷宗記載的新娘的死法,和這位棺材裡的也是一樣。只不過威遠鏢局,濱海而設,鏢局千金難道不識水性嗎?”
“既然熟知水性,怎麼還會溺死而亡?”方多病也急忙問道。
郭禍想了想,“丫鬟說新娘當晚飲了酒。”
李蓮花點頭,“成親前夜,新娘穿着嫁衣喝的大醉,你不覺得奇怪嗎?”
聽了他的話,郭禍像是剛反應過來,“我怎麼沒想到呢,莫不是她不是意外致死,而是被人害死的?可是她纔到採蓮莊不久,跟任何人都無冤無仇,誰會害她呀。我之前聽父親提過,你們在找一個六指怪人,說他來過我們採蓮莊,卻又不見蹤跡,莫非你們懷疑是他?”
郭禍剛說完,方多病還沒來及開口,一個看不清是什麼的物件,就朝李蓮花飛了過來。方多病忙伸手接住,這纔看清是幅畫卷。
“這是什麼?”
接過他遞來的畫,看清楚上面的字跡,李蓮花道:“獅魂的字跡。”
“此人果然在採蓮莊?”郭禍一臉驚訝。
將這幅畫丟過來的笛飛聲道:“後院找到的,跟我來。”
他們說完朝後院走了過去。
這間屋子一看就空置很久了。
積灰處處。
“這就是我父親第一位續絃夫人,許荷月的房間。”郭禍在旁說道。
方多病追問,“就是十年前第一個死在採蓮莊的女子?”
郭禍點頭,“你們要找的那個六指怪人,果然和許娘子有過接觸,難道他就是兇手?是他殺了許娘子,殺了我未婚妻,是他一直在我們採蓮莊殺人?”
見他越說越激動,李蓮花開口,“郭少爺,那也不能這麼武斷,不過這幾個死者的死法都是一樣的,或許這案子,都會有關聯。倒不如我們先找找,看看這屋子裡,還有什麼線索吧。”
幾人四處找了起來。
方多病從桌上拿起一幅畫,撣了撣上面的灰塵,“你們看看這幅。”
看着他手裡的畫作,笛飛聲有些疑惑,“怎麼了?”
“就讓精通書畫、飽覽羣書的本少爺,給你們解釋解釋吧。”拿着手裡的畫,方多病道:“你們看這幅畫,它的筆鋒走勢、運墨,基本和那幅一模一樣。所以我能斷定,這幅畫也是獅魂所作。”
他說完的時候,身上竟然亮起了一道光芒,是碎片發出的光。沈皓峰猜測,這枚碎片,顯然和書畫鑑賞有關。
“而且你們看這幅畫用的紙,乃是蠟染龜紋宣紙,還隱隱有金粉做點綴,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翰月齋出品。我少時習字時,也盛行過一陣。算起來正好是十年前左右。不過這紙因爲水墨浸染並不佳,之後就沒有再出過了。”方多病接着補充。
李蓮花點頭,“那這兩幅畫,確實是獅魂在同一時間所作。”
“大概是十年前的五六月期間,因爲這紙還有個雅名,叫五月金宣。”方多病附和。
這個猜測難免有些牽強,紙買來又不一定非要立刻就用,放上一段時日,也是很正常的事。
“那也就是說,喬女俠在最後收到獅魂的平安信,是在十年前的五月。那這麼推理的話,獅魂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失蹤了呀。”李蓮花皺了皺眉。
笛飛聲看着畫上的小字,“日日之寺,家六之自,鏡口立方,小目卜昔。這是何意啊?”
這沒頭沒尾的,幾人一時也不知何意,李蓮花看着手裡方多病找來的畫作,“你們看,這一幅草木爲何如此雜亂?剛纔那一幅,分明很工整。找清楚了嗎?在這個屋子裡,只有這兩幅畫,是獅魂所作嗎?”
“目前能找到的,只有這兩幅。”方多病點頭。
他們說話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人還沒進來,一道聲音就頗爲嚴厲道:“幾位爲何如此無禮,竟敢闖我採蓮莊後院。”
來的人自然是郭幹。
看到他,郭禍有些顫抖道:“父…父親。”
瞪了郭禍一眼,郭幹怒斥,“你越來越敢自作主張了。此乃已故許娘子的舊居,郭某敬重幾位是百川院的英雄,好生招待,想不到幾位竟然如此不知禮數。”
後面這句,郭幹是對李蓮花等人說的。
被他指責,笛飛聲一臉不屑,“莊主的謊話張嘴就來,這也叫禮數啊?”
“此話何意?”
笛飛聲盯着郭幹,“你既沒見過獅魂,爲何他的字畫,會出現在這個房間?”
站在笛飛聲身後的李蓮花幾人,也全都看向郭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