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
王景徽蹙着眉頭,在書房裡來回踱步。
他本以爲今天的早朝,根據霍宇提出來的投票方式,藉助朝堂上文武百官都抗拒女兒身的魏漣漪繼位,然後就能借大勢把魏漣漪給排除在外。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魏漣漪竟然會想出以比武的方式,來推選此次新君的人選。
這無疑打了他甚至是文武百官一個措手不及.
現在魏漣漪已經徹底在朝堂上站穩了腳跟,再想要以投票的方式把她排除在外,恐怕就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情了。
書房裡除了王景徽外,還有兩人,分別是刑部尚書沈霄漢,工部尚書齊錫坤。
只是此時的二人皆是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心,等待王景徽拿主意。
良久,王景徽終於是停下了腳步,然後輕嘆一聲,喃喃道:“看來三公主身後,有一位高人在出謀獻策啊。”
齊錫坤和沈霄漢對視一眼,皆是沒有言語。
就在這時,一名中年男子捧着一個托盤走了進來,其上有三碗色香味俱全的雞湯。
這名中年男子,便是王景徽的兒子,王秈餘。
王秈餘笑着說道:“爹,您下早朝後就沒有進食,我吩咐下面做了您最愛喝的雞湯,您和兩位大人嚐嚐?”
“哼。”
看到王秈餘,王景徽冷哼一聲,然後淡淡的說道:“我現在什麼也吃不下,你端回去吧。”
聽到王景徽這句話,沈霄漢和齊錫坤面色不由一僵。
兩人可謂是跟着王景徽一同回來的,現在都快太陽下山了。
這麼長的時間早已經飢腸轆轆,你不吃也就算了,沒必要替我們拿主意啊。
只是現在王景徽都發話了,兩人自然是隻能眼巴巴的看着。
總不能上司在那裡愁眉苦臉,自己在那美滋滋的大快朵頤吧。
看着沈霄漢和齊錫坤眼中泛起的精光,王秈餘自然明白兩人心中所想。
他將托盤中的兩碗雞湯放在兩人面前的桌上,然笑着說道:“沈大人,齊大人,這隻雞可是特地從鄉下買來的土雞,鮮着呢。”
“我爹不餓,但兩位大人想必是餓了,您倆先嚐嘗看,到時候再幫我勸勸我爹。”
“呵呵,王公子有心了,那沈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沈霄漢笑呵呵的說着,然後便捧着自己面前的雞湯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一旁的齊錫坤見狀,也不由說道:“王公子,您是王大人的兒子,王大人的性子如何,想必你比咱們這些外人更清楚,你先把雞湯放在這裡,待會你爹想清楚了,就吃得下了。”
說完,也學着沈霄漢,不動聲色的捧着碗喝了起來。
“爹,兩位大人,那我就先下去了。”
王秈餘見狀,便捧着托盤離開了書房。
王景徽沒有對這個插曲有過多的關注,他現在的全部心思,都是在朝堂上。
現在魏漣漪提出以比武切磋的方式,來選出新君。
這無疑是同時將了朝堂上文武兩大派系的軍。
因爲不論是大皇子還是二皇子,偏偏都不是魏漣漪的對手.
所以比武切磋的提議,他們雙方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但蔣順傑在朝堂上的那番話,卻讓選擇中立的官員,也隱隱有了朝着魏漣漪倒去的趨勢。
就如蔣順傑所說,宋經賦在和先皇那一戰中不敵遠遁,若是他再次捲土重來,那大魏可有人是他的對手?
魏漣漪現在已經是潛龍境武者,未來晉升魂宮境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有她在,或許未來宋經賦捲土重來,也能有一定的應對之策。
可若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其中一人即位,還真就拿宋經賦沒有任何辦法。
到時候大魏江山都被篡逆了,自然也就沒有爭奪皇位的必要了。
現在中立的一派之所以還沒有徹底倒向魏漣漪,無非是他們擔心文武兩派還留有後手。
在朝堂上的局勢尚未明朗之前,他們肯定是不會輕易站隊的。
這樣就能避免大皇子和二皇子即位的情況下,讓自己遭到被清算。
就在這時,一名下人快步走了進來。
他恭聲說道:“老爺,霍大人,孔大人,吳大人來了。”
聽到下人這番話,王景徽,沈霄漢,齊錫坤三人齊齊一怔。
除了蔣順傑外,文武兩派的權力核心,可謂是在王府齊聚了。
王景徽眉頭微蹙,滄桑的眸子裡有精芒一閃而逝。
他嘴角掀起一抹輕笑,喃喃說道:“看來霍宇現在也是毫無對策,準備和老夫徹底聯手了。”
這種情況他早就有所預料。
昨天晚上霍宇過來,提出以投票的方式,先將魏漣漪給逼出局。
聽完霍宇的這個提議後,王景徽立即就點頭同意了下來。
畢竟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不管怎麼說,在魏漣漪一事上,雙方還是能短暫聯手抵禦外敵的。
等魏漣漪出局,雙方可以關上門來進行商議,直至選出最終的皇位人選。
現在霍宇耐不住性子找上門來,就說明他比王景徽要更加心慌。
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主動說和,然後共同對付魏漣漪。
至於在接下來的皇位人選中,只要謀得更多的利益,他也不介意將皇位給讓出來。
王景徽急忙說道:“快快有請。”
“是。”
下人快步走了出去。
齊錫坤和沈霄漢也已經喝完了雞湯,起身跟着王景徽一同走出了書房。
來者便是客,若是都不出門迎接坐坐樣子,未免也太不把他們看在眼裡。
片刻後,下人便領着霍宇、孔景義、吳澤興三人來到了書房的院子。
“呵呵,霍大人,孔大人,尹大人造訪,王某有失遠迎,實在失敬,失敬。”
王景徽抱拳笑着打招呼道。
“呵呵,首輔大人,是我們突然來訪,頗有不請自來之嫌,首輔大人莫要見怪纔是。”
霍宇笑呵呵的說道:“倒是沒想到,齊大人和沈大人也在啊。”
“霍大人。”
沈霄漢和齊錫坤笑着作揖。
雙方這副和氣融融的模樣,絲毫不會讓人意識到,雙方暗地裡早就已經因爲皇位的爭奪而打得不可開交了。
“霍大人,孔大人,尹大人,快快裡面請。”
王景徽手勢虛引,招呼三人往書房裡走去。
待衆人在書房裡的主客之位落座,立即就有侍女捧着泡好的熱茶一一砌上,茶葉的清香頓時瀰漫在整個書房裡。
王景徽抿了一口茶水,然後笑着說道:“不知霍大人這個時候造訪,所爲何事?”
現在時間緊迫,他也沒有時間去和對方虛與委蛇打機鋒了。
趁早想出應對之策,才能讓雙方今晚都能睡個安穩覺。
霍宇抿了一口熱茶,輕嘆道:“首輔大人,今日這太安城中所發生的一切,不知首輔大人,沈大人,齊大人可曾有所耳聞。”
今日太安城中所發生的一切?
王景徽三人聞言一怔,皆是不解的看着霍宇。
“霍大人,今日的城中發生了何事?”
齊錫坤面色不解的問道。
一旁的孔景義苦笑着解釋道:“今日早朝上所發生的一切,都已經被人給宣揚了出去。”
“三公主意欲利用比武切磋的方式來選出新君,也得到了城中百姓的廣泛認可。”
“不僅如此,甚至就連城中的江湖武者,也對比武的方式選出新君極爲推崇。”
“現在除了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外,太安城的百姓,幾乎是都支持三公主繼任帝位.”
聽完孔景義的這番話,王景徽三人豁然色變。
他們也沒想到,這一天的時間,太安城中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魏漣漪這一招,可謂是在用城中的百姓,來逼迫他們讓步!
霍宇搖了搖頭,輕嘆道:“不得不說,三公主的這一招,確實是出人意料啊。”
接着他轉頭看向王景徽,接着說道:“首輔大人,現在太安城上下,可謂都是三公主的支持者,隨着時間的流逝,這股大勢可就不再侷限於太安城中了。”
“接下來恐怕就是京州,乃至是大魏九州百姓聞及此事後,都會選擇支持三公主繼任帝位。”
“現在這個消息還沒有徹底被宣揚出去,我們必須想辦法快刀斬亂麻,儘早結束此事!”
聽到霍宇這番話,王景徽皺眉思忖片刻,然後不動聲色的說道:“不知霍大人可有良策?”
“現在咱們式微,若是霍大人心有良策,不妨說出來給大家聽聽,反正在坐的諸位也不是外人,都是朝堂上多年的老相識了。”
既然霍宇都已經找上門來,那就說明他心中已經有了想法。
迎着在場衆人的目光,霍宇輕笑道:“霍某這裡還真就有一個辦法,首輔大人不妨聽聽。”
“現太安城的百姓,雖然已經被三公主慫恿,支持她繼位。”
“但這些百姓,無非就是些牆頭草罷了,他們捕風捉影的聽幾句話,馬上就會和牆頭草似的朝着三公主倒去。”
“這些百姓倒是不足爲慮,他們也不會干擾朝堂上的新君推選。”
“但九州江湖上的江湖武者,卻是我們不得不去考慮的一個變故。”
“越來越多的江湖武者選擇擁護三公主繼位,難免就會給朝堂上出現一定的阻礙。”
“所以我們一定要快,趁着一切還沒有成爲燎原之勢的時候,趁早蓋棺定論!”
“哦?”
王景徽眉頭一挑,然後輕笑道:“不知霍大人可有良策,讓我們儘早結束此事?”
“霍某的辦法很簡單。”
霍宇抿了一口杯中的熱茶,然後輕笑道:“你我雙方聯手,於明日的早朝上,共同選大皇子繼位!”
聽到霍宇這句話,齊錫坤和沈霄漢皆是面色一變。
反倒是孔景義和吳澤興,或許是來之前就已經三人通過氣了,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失態的模樣。
想來三人再來之前,就已經提前做了這個決定,那就是放棄繼續扶持二皇子即位,轉而支持大皇子。
聽到霍宇這個提議,王景徽眸子裡有精芒一閃而逝,
這個辦法他自然也考慮過,要不要轉投二皇子即位。
沒想到的是,霍宇倒是提前帶人登門了。
不過他也非常清楚,想要霍宇一派轉投大皇子,恐怕沒那麼簡單。
除非自己拿得出足夠的利益,否則霍宇憑什麼不去支持三公主?
王景徽抿了一口茶水,然後不動聲色的說道:“霍大人的這個提議,還真是讓王某受寵若驚,只是讓王某好奇的是,想要霍大人支持大皇子,大皇子需要爲此付出些什麼呢?”
作爲朝堂上的老油條,就要學會揣摩對方話中的深意。
沒有利益的事情,誰又會去做呢?
霍宇輕笑道:“很簡單,霍某膝下有一外孫女,名叫季暖,今已至十八年華,不論是容貌,身段,還是氣質,皆是異常的標緻”
聽到霍宇這番話,王景徽三人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是想借季暖嫁給大皇子,成爲未來的皇后,到時候雙方就都是自己人了。
有這層關係在,那大皇子就算上位了,肯定也不會去清算曾經支持二皇子的武派成員了。
只是這其中就出現了一個問題,二皇子失去角逐皇位的機會,他的去留又該如何?
把皇后的位置內定,這一點都不用去問大皇子,王景徽都能替他答應下來。
只是二皇子的安置,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王景徽不動聲色的說道:“那不知二皇子那邊,又該如何安排,他能同意此事嗎?”
“至於二皇子那邊。”
霍宇皺了皺眉,然後說道:“炎州曾有武王謀逆,不適合作爲二皇子的封地。”
“若是大皇子繼位,倒是可以給二皇子封爲炎王,封地古武兩州.”
古州和武州作爲二皇子的封地.
王景徽皺眉思忖了起來。
古州和武州都位於大魏的西北方向,地域和炎州相差無幾,都是異常的貧瘠。
如果只是將其中一州作爲二皇子的封地,那二皇子心中肯定會有諸多怨氣。
可現在把這兩州都作爲二皇子的封地,那就是給足了面子。
畢竟以往封王,也就是給一州之地作爲王爺的封地。
二皇子雖然沒能繼任皇位,但能在古州和武州但王爺,也算是一個地方上的土皇帝了。
王景徽皺眉思忖了片刻,然後說道:“既然霍大人都這麼說了,那王某也沒有什麼話說了,就按霍大人說的辦。”
“既然首輔大人同意此事,那咱們先對明日朝會上的一些細節進行一番磋商。”
霍宇輕笑道:“爲了避免三公主再垂死掙扎,拉攏鎮武司的青龍指揮使和朱雀指揮使就至關重要了。”
王景徽點了點頭,輕笑道:“這是自然。”
只要把黃陣愷和袁賢拉入己方陣營,那三公主就再也沒辦法蹦躂了。
霍宇笑道:“那今天晚上,霍某入宮去勸說二皇子,青龍指揮使和朱雀指揮使那邊,就拜託首輔大人了。”
此事現在只是雙方達成共識,但二皇子魏宗嶽那邊,還沒有將此事告知於他,霍宇得進宮一趟,將此事告知二皇子,並勸說他放棄皇位。
“好的。”
王景徽點頭,認同霍宇的提議。
接着雙方又對關於明日早朝上的相關細節進行了磋商後,霍宇才帶着人告辭離去。
王景徽一路將三人送至王府大門外,看着三人騎乘馬車遠去的背影,不由長鬆了一口氣。
他目光方泛起一絲異芒,低聲喃喃道:“看來此事,明日的早朝上,就要分出個勝負了。”
太陽即將下山,終於將泥丸丹的藥效給全部煉化後,蘇御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胳膊。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看着被夕陽薰染的層層疊疊的火燒雲,蘇御不由感嘆一聲。
現在蘇府還在重建之中,他倒是不需要回家。
樑玉軒等人,甚至把自己的千戶府充當臨時的住處,把自己的家人都接了過來臨時落腳。
現在晚飯時間,正準備叫馬仔去君悅酒樓點幾個菜時,麾下百戶洪衡快步走了進來。
“卑職見過大人。”
洪衡恭聲說道。
蘇御面色詫異道:“洪衡,你有什麼事嗎?”
“大人,是這樣的,卑職現在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大人來定奪。”
洪衡恭聲說道:“就在半個時辰前,太安城中有民女謝玉萍的家人前來報官,說謝玉萍被禮部侍郎徐鳴的孫子徐得麟強姦,謝玉萍現在已經投河自盡了.”
“大人,您說,咱們要不要出手將徐得麟緝拿歸案?“
蘇御皺眉道:“這種案子不是應該報官嗎,和咱們鎮武司有什麼關係?”
洪衡接着說道:“大人,謝玉萍的家人已經報官了,但官府那邊並不想管,畢竟案犯是徐得麟,那可是禮部侍郎的孫子。”
“還有就是,徐得麟是一名銅皮境的武者.”
聽到這句話,蘇御腦海裡突然有一道閃電劃過。
“對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或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但他們的家人,未嘗不是一個突破的契機。”
蘇御眼睛一亮,低聲喃喃道:“只要拿住他們的軟肋,不就能兵不血刃的將他們給拿下了嗎?”
他之前還在想,該如何想辦法改變朝堂上文武百官的想法。
現在看來,辦法不就有了嗎?
這些官員或許不會犯事,但他們的子嗣後代,這些年裡肯定犯了諸多事。
到時候全部押入武獄,這不就是攜天子以令諸侯嗎?
想到這裡,蘇御起身往鎮撫府的方向走去。
身後的洪衡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由追問道:“大人,那謝玉萍一案,咱們怎麼辦?”
蘇御頭也不回的說道:“抓起來,押入武獄!”
洪衡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