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身死的時候我已經到達了薊都王城。繁華的都市自然和桃花源那種普通縣城不在一個檔次上,只不過它究竟有多繁華我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因爲我越往裡走,離我的末rì也就越近。我只是麻木地被人帶着走,根本沒有心思去觀賞什麼繁華的景象。從桃花源縣出來以後,這一路上走走停停,兩位官爺絲毫沒有爲難我。
剛出桃花源的夜裡,走着走着忽然後邊傳來馬蹄聲,這年頭除了加急的軍情是沒有夜間願意瘋跑的。我們三個趕緊讓開了官道,我回頭一看不禁樂了起來,只見三騎黑衣蒙面向這裡飛奔而來。只不過中間的一人騎術尚可,而兩邊的兩人在馬上東倒西歪的,要勉強靠着雙手緊抓馬脖子才能保持住平衡。
從身形上看,明明就是天威軍的三人組。我在桃花源當縣尉的時候,有空就到州兵的兵營裡去練騎馬。現在我的騎術也是騎着馬慢跑尚可,如果是衝鋒我就得抱着馬脖子了。他們三個疾馳而來之後,只見中間的人身影一閃,我身邊的兩個官差全都倒在了地上。靠我這邊比較健壯的人一把把我抄到馬上。
我說道:“大樹停下,磕着我了。”
大樹聞言一驚,勒住馬說:“你怎麼知道是我?”
“一看也知道是你們三個啊,趕緊把我放下來,枷鎖勒着我難受啊。”
他們三個都停下馬來,白勝和大樹扶着我做到了一顆樹下,大哥拿着一把刀走過來。我說道:“大哥,別砍,砍碎了這個罪過就大了。”
大哥把面罩往下一扒,說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管這些狗屁事?你趕緊跑,找個遠點的地方躲起來,到時候我們把鳳凰印那裡的錢取出來給你,你就改名更姓好好做個員外。後輩子你就踏踏實實過rì子就行了。”
我嘆了口氣,說道:“如果我要取,我早就取了。過這種rì子我還不如去死呢。”
大樹也不耐煩了,說道:“你現在真他娘墨跡,這個時候你還能選什麼rì子?你要想死你就死吧,枉我們白救你!”
白勝說道:“你的爹孃我們會幫助照看的,你別多想了。隱姓埋名的過一輩子總比死了強。”
我說:“你們不懂,今天夜裡我真要跑了,像我娘那樣好強的人以後怎麼活?她能受得了別人指指點點的?還不如我死了痛快。再說如果真死了比擔驚受怕地過一輩子要強的多。”
大哥放下手中的刀,問道:“你真想好了?”
我肯定地點點頭,說道:“想好了,這個枷鎖雖然沉重,可我內心輕鬆,我能坦然面對接下來的一切。不管結果如何,只要它摘下來那天我肯定是輕鬆的。現在私自砍開我心裡反倒帶上了一個,行屍走肉般活着有什麼意思。”
大哥說道:“你既然心意已決,我們也勉強不了。你這次去薊都一切都放心,家裡我們幫你照顧。”
“好的。大恩不言謝,你們這一來,我也算踏實了。對了,你們怎麼知道我的事的?”
“虎子回家的時候直接就去找我們了,等我們三個知道的時候生怕你被人押着走遠了,馬上騎上快馬去追,還好剛好趕上。”
“大哥,這個……”
“兄弟你說什麼?”
“他們還救得活嗎?”
“喔,你說他們兩個呀?我是用石子打在昏穴上,用水澆一下就沒事了。我本來是這麼想的,把你救走之後把他們打暈了,他們醒過來找不到你官府判他們瀆職之罪。如果要是殺死了,你就是殺人潛逃罪過就更大了。”
我聽得這個汗呀,我說道:“我殺人潛逃和畏罪潛逃有什麼區別嗎?”
大哥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道:“也是啊,我沒想這麼多。”
“大哥,把他們先救起來吧。”
大哥他們三個從水囊裡邊取出水來澆在了他們兩個人臉上,他們兩個一醒過來馬上就跪在地上說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好了!”大哥說道,“如果要你們的xìng命早就取了,今天是看在我兄弟的份上纔沒有殺你們。”說罷他指了指我。
白勝說道:“你們也知道,剛纔我兄弟要是跑的話那是易如反掌,跑了吃罪的可是你們兩個。最後我兄弟他不忍心,所以勸我們把你倆弄醒。你們就接着往薊都走,我們會遠遠跟着不定什麼時候就出現。如果發現你們虐待我兄弟,別說我們饒不了你。”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二人馬上答道。
大樹說道:“你們也知道這枷鎖不地道,人帶着難受。先把枷鎖給卸下來吧,等快到薊都的時候再給帶上,你們說呢?”
“大爺,這枷鎖上邊有封條啊。”一個公差答道。
大哥二話不說,拿着刀就來到我面前,不一會兒就把枷鎖上邊的封條給片了下來,大哥把封條疊好塞到公差手裡說道:“現在能把枷鎖開了嗎?”
兩人爲難地對看一眼,只好把枷鎖給我打開了。大哥三人翻身上馬又絕塵而去了。我們這一路上走得很慢,碰到驛館就歇。驛館的人看見我穿着囚服卻沒有帶枷鎖感到很驚奇。終於還是捱到了薊都城下,一位公差大哥拿着枷鎖說道:“祖大人,得罪了,咱們把這個帶上?”
“嗯。”我配合得帶上了枷鎖。
到了刑部大獄,兩人辦完交接手續之後卸下了枷鎖,我由看守監獄的衙役帶到了裡屋。一進裡屋頓時有點毛骨悚然,裡邊擺着的全是刑具。我說道:“事情經過已經上報給朝廷了,你們再怎麼用刑我也編不出別的話來。”
這時一個yīn柔柔的聲音說道:“幹嘛這麼着急討打啊?”
我尋聲望去,只見火盆旁邊坐着一個人,他頭戴紫龍回巢冠,身著藍sè的絲綢面的官服,腰扎玉帶,足蹬官靴。這個人面白無須,臉盤方正,仔細看鬢角已經染上了白霜。旁邊的衙役看着我說道:“這是程公公。”
程公公?!就是王宮內的太監總管,燕王的近侍?!我趕緊深行一禮。程公公說道:“祖大人動作如此順當,看來是路上沒有受什麼苦啊。”
我一聽臉上微微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