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陽泉聽得心中直髮癢,要是真的擴大爲一兩萬人的大寨子,寨兵起碼有五六千,奪取江都就很有機會了!
不過飯要一口口吃,眼下擴大到三千人,已經差不多到極限了。
就寨子裡現在的一千石存糧,也只夠三千人吃一個月,糧食消耗實在太大,更何況還需要衣服、生活用品等供給。
“對了,大寨主,咱們山寨以往擴張,都是從哪裡拉人?”張陽泉又問。
秦苓君臉頰微微一紅,低着頭道:“有時是流民主動來投附,有時……劫道時順便把人也帶到山上。”
綴在後面生悶氣的秦苓思忽然幾步走了過來,揹着雙手,笑吟吟地道:“就像本姑娘把你帶上山一樣!”
張陽泉踱着步子,緩緩道:“如今咱們既然不做強盜了,也就不好再強拉人,還是從流民入手合適!”
“最近一段時日,流民數量很少了,要擴張到三千人,只怕要數年時間!”秦苓君遲疑道。
張陽泉仰首望天,嘆了口氣道:“不,很快就會有大量流民南下,大寨主,咱們需要派個人去北面打探一下動靜。”
秦苓君神色微動:“軍師指的是徐州之戰?”
張陽泉點了點頭。
現在是八月二十多號,印象中,徐州之戰八月開打,九月結束,現在差不多已經打了快一個月了吧。
徐州,紅日西斜,天空染上一層紅色晚霞。
被鮮血覆蓋的大地,卻比天空更加紅豔,血色蒼茫之中,無數元兵如同螞蟻一般,爬在城牆上。
喊殺聲、弓箭破空聲、投石車呼嘯聲、血液飛濺聲、長矛刺入體內的‘噗嗤’聲,整個徐州城外,此刻如同一片血色地獄。
“叮叮叮!”
元軍鳴金收兵的聲音突然響起,喊殺聲突然就消失了,元軍們如潮水般退去。
‘芝麻李’將女牆上一名元軍屍體挑了下去,被血液黏得快要睜不開的雙眼,筆直射向元軍大營。
綿延數十里的元軍營寨內,依然井然有條,秩序齊整。他們雖然退兵了,但只是積蓄力量,明日還會有更兇猛地進攻。
芝麻李長長嘆了口氣。
一年前,他只帶着七個弟兄在徐州城登高一呼,元軍便落荒而逃,然後又帶着大軍四處出擊,勢如破竹!
這樣的經歷,讓他一直對元軍充滿輕視,直到這次守城之戰,他才終於明白,元軍比他想象中要可怕得多!
然而,事已至此,他已經沒有任何退路,這不僅是刀槍的戰爭,也是意志力的比拼。
元軍輸了還能退去,他若是輸了,不僅自己和起義兄弟們要死,全程百姓也得跟着一罹難!
這時,已有不少百姓自發奔上城牆,有的搬運傷者,有的提供食物和飲水。
芝麻李瞧見後,也帶着身邊的親兵去幫忙。
正搬運一名傷兵時,幾名將領忽然出現在城牆,個個渾身浴血,精疲力盡。
趙均用走在最前頭,咬着牙,一字字道:“大帥,弟兄們已傷亡過半,徐州城不能再守下去了!”
“大帥,趙將軍說的對,這次的元軍實力太過強大,咱們應暫避鋒芒,或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彭大沉聲道。
芝麻李沒有多說什麼,擡起手,指着城牆上的民衆。
“元軍箭矢投書,要求百姓們開門放他們進去,否則屠殺全城。可百姓們呢,不僅沒有幫元軍,還過來幫我們守城,給我們送食物。我們若是走了,
他們怎麼辦!”
“可是大帥,弟兄們實在守不下去了啊!”趙均用怒道。
“不必多言,要我芝麻李性命容易,要我背棄全城百姓,絕無可能!”
衆百姓聽到他這番話,齊齊跪地叩拜。
“既然大帥心意已決,我等無話可說!”趙均用低垂着雙目,拱手離開。
次日黎明,芝麻李剛睡了不到一個時辰,便有部下飛奔入賬。
“大帥,不好了!昨夜趙將軍、彭將軍等將領,率領半數以上的弟兄們從南門突圍了!”
芝麻李似乎早料到一樣,神色平靜道:“元軍沒有阻攔他們嗎?”
“沒有,元軍放他們走了!”
芝麻李搖了搖頭,嘆道:“元軍果然也已經是強弩之末,可惜,再堅持幾日,也許贏得就是我們!”
那部下道道:“大帥,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芝麻李戴上頭盔,冷冷道:“傳令下去,全軍血戰到底,與徐州百姓共存亡!”
誰也料不到,在趙均用等人逃離後三天,徐州城依然沒有被攻破。
直到第四日,西門的城牆被火銃轟破一個口子,元軍大舉入城,芝麻李繼續帶人與元軍巷戰。
戰鬥持續了一夜,芝麻李身邊的部下一個個倒下。
到最後只剩他一人時,從巷子裡忽然竄出一隊扛着鋤頭的百姓,一部分阻擋元軍,一部分將他救走!
“你們……放開我。”芝麻李吃力的掙扎着。
“大帥,您是老天爺派下來拯救我們窮苦老百姓的,我們不能讓你死啊!”一名百姓泣聲道,正是那日在城牆上叩拜芝麻李的一人。
芝麻李血戰一日一夜,早已沒了力氣,只能任由百姓們扛着他離開。
一路上每當碰到元軍,便有百姓自發頂上去,用血肉之軀擋住元軍刀槍,其他百姓趁機抱芝麻李逃走。
此時城中的紅巾軍幾乎全軍覆沒,脫脫下令屠城,城中無論士兵還是百姓,皆無法投降求存。
一時間,整座城池都回蕩着百姓們的怒吼和哀嚎聲!
徐州城被屠,周邊各縣城的漢人們果然害怕被波及,紛紛南逃。
淮安路與揚州路之間,形成一支巨大的流民隊伍。
流民也分種類,對富人來說,只是財富轉移,他們乘坐的是大客船,有的甚至是自家貨船,走的是大運河。
他們也是最先將消息傳揚出去的人,走的最快的船已經到了高郵府,在碼頭修整了一夜。
於是,徐州城發生的一切,很快傳遍了整座高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