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曹操、曹操就來。
兩人猜測這一路前往狗頭村是有人領路,且猜測領路者是武大敬。
而後二人又在車上尋到了血指印,結合武大敬離奇失蹤,且兩人記憶中再沒有與武大敬相關的回憶,便都猜測這個村老是不是已經死於厲鬼之手。
哪知前一刻還被二人揣測死去的人,後一刻又再度活生生的出現敲門。
孤村暗夜之中,趙福生縱使膽大包天,此時也不由後背汗毛倒立。
“真是可怕。”
她嘆了口氣:
“似假還真,虛虛實實的實在分不清。”
“大、大、大人——”
張傳世嚇得想要尿褲子。
他只是野路子出身,並不是真正的令使——不,就算是令使,真正見識這樣大陣仗的情況也不多,一般令使是消耗性的‘產品’,出一次任務死一堆。
能經歷兩次以上鬼案的,那都是經驗豐富的老人。
鎮魔司人人提鬼色變,他只是個小小棺材鋪老闆,不該來這裡的。
厲鬼就不是他這種貪生怕死的人敢面對的!
他轉身想下馬車,但想到外面可能有鬼,他又不敢動彈,只得哭喪着臉往趙福生身邊擠:
“大人,他、他是不是鬼啊……”
“我們該怎麼辦?”張傳世抖個不停,恨自己今夜不老實呆在武大敬家,爲什麼要跟着趙福生來到這裡。
“不要慌。”
趙福生驚到極點,反倒鎮定。
她轉頭看着車廂右下角的那一處,那裡原本四條印記此時已經全部消失。
“世間上哪裡有這麼巧合的事——”她眯了眯眼睛,那雙眼之中露出凌厲之意:
“我們一猜測武大敬一死,武大敬就立馬出現。”
這種情況倒像是厲鬼一直跟在她的身邊,她的探查觸發厲鬼法則,因此自動修正‘錯誤的BUG’似的。
但鬼物沒有思維與智慧,這種修正太過巧合僵硬,反倒更令人心生懷疑。
而爲了彌補這種疑惑,極有可能人的認知與記憶會再度出現紊亂——趙福生猜測這也許就是自己之前失去了某部分記憶的原因。
“是鬼。肯定是鬼!”
張傳世聽她這樣說,更加篤定門外的武大敬不是人。
“不能讓它進來。”
“不。”
趙福生搖了搖頭,轉頭看了他一眼:
“不止要開門讓‘他’進來,我們還要去看一看,這武大敬究竟是誰。”
“……”
張傳世露出震驚不可置信的表情。
明知武大敬不是人,她還敢往前衝,這位令司行事真是令人摸不透底細。
“大人,它、它可是鬼啊——”
“你也知道它是鬼?”趙福生‘呵呵’笑了兩聲:
“觸動厲鬼法則,它要殺人,你躲也躲不了;如果沒有觸及法則,你就是跟它同行也沒事。”
她想到要飯衚衕中,自己當日壯着膽子跟在要飯鬼身後找到了它的老巢,若非如此,還逼不出劉義真口中的秘密。
“如果不主動出擊,躲避之下,我懷疑我們會再次失去關於武大敬的記憶,到時壓根兒不記得他‘可能’已死的事。”
趙福生這句話纔是真正‘說服’了張傳世的原因。
他恐懼厲鬼。
但如果他因爲恐懼而逃避,繼而失去關於厲鬼的一部分記憶,到時不知不覺中與鬼相處,那纔是僅靠想像,都足以令張傳世肝膽俱裂的恐怖事。
“我——”
張傳世哆嗦個不停。
他後悔自己這一次跟隨趙福生前往狗頭村,與厲鬼打交道壓力太大了。
“大人,救命啊,這次只要能活着回鎮魔司,我什麼都招——”
“我再也不想辦鬼案了,大人饒命。”
趙福生聞言一笑,並沒有回答,只是道:
“走。”
她率先跳下馬車。
此時門外的‘武大敬’還在敲門。
‘哐哐哐。’
村中老門並不嚴合,輕輕一拍,那門框都在震個不停。
‘武大敬’表明身份之後也不說話,只是機械的拍門。
武立富一家在聽到武大敬的聲音後,下意識的就想去開門。
“且慢。”
趙福生伸手製止了他,武立富怔了一怔:“大人?”
“讓我來開。”
“只是開個門而已,何必勞煩大人——”
武立富還想掙表現,趙福生卻知道外間的‘武大敬’身份有詭異,連忙制止了他。
她大步往房門方向行去,張傳世膽小怕死,遠遠的躲在武立富等人身後,手裡的火把往前舉,一面嘴裡還表忠心:
“大人小心。”
趙福生沒有搭理他,她在門前站定。
雖說已經決定直面厲鬼,但與鬼打交道仍給她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
她深呼了一口氣,接着將門閂一取,用力將門拉開。
‘吱——嘎。’
大門打開,夜風‘呼’的吹灌入屋裡,張傳世手裡的火把被風一壓,火焰頓時都熄滅了許多。
“啊啊啊啊啊!”
他發出慘叫聲,躲到武立富身後抖個不停。
武立富不知道城裡來的這個‘大人物’怎麼如此膽小,他還不知道‘武大敬’的真實身份,只道村老迴歸,見‘武大敬’站在門外,頓時露出笑意:
“大敬叔,您可終於回來了。”
“三天前您就去了鎮中報案,今日鎮魔司的大人們都來了,還不見您影蹤,大傢伙都還在擔心呢。”
趙福生拉開門後,盯着外頭的人看。
此時外頭夜色漆黑如墨。
頭頂的月光彷彿無法穿透狗頭村外的夜色,藉着張傳世手裡點的火把,隱約可以看到空氣中漂浮的霧珠,將村外的農田、草地一併籠罩在黑暗之中。
鬼霧!
趙福生的腦海裡突然浮出這樣一個念頭,隨即心中一縮。
傍晚入村時,村中一切還算正常,但入夜之後,村中竟然籠罩在了鬼霧之中。
只見大門前站了一個約摸六旬的老漢,穿了一身肥大的深藍色衣裳,腰繫靚藍色汗巾,臉頰消瘦,皮膚蒼白之中透着黑氣的感覺,像是氣色很差的樣子。“路上耽誤了,遇到一點兒事。”
他說完,轉頭看向趙福生:
“便讓大人先走一步,到了村裡。”
隨着他話音一落,詭異的事情發生。
武大敬的到來像是喚醒了趙福生‘塵封’已久的回憶。
腦海裡受到干擾的記憶瞬間破冰、復甦,鎮魔司中村老在龐知縣等人的帶領下到來的畫面如走馬燈似的在她腦海裡閃過。
之後三人同行趕路,她與武大敬一路交談。
但具體聊了什麼,她又半點兒都想不起。
隨着武大敬說話,趙福生的腦海中生出武大敬在半路時臨時說有事,突然下車與她跟張傳世分離,最後兩人先到,武大敬此時才歸村。
先不說這種記憶出現得過於貿然,就是武大敬半途與兩人分道揚鑣一事也實在不合理。
事關鬼案,以她性格,必定會詢問得十分仔細。
可她與武大敬之間有過對話,但對話內容她竟全然不記得——這是疑點之一。
而武大敬是鬼案相關的重要證人,她是絕對不可能放任這樣一個人離開自己的眼皮底下,讓他自由行動的——這是疑點之二。
兩種疑點一生,趙福生更加篤定面前的武大敬有詭異。
只是趙福生並沒有衝動的揭穿這一點。
正如她跟張傳世所說,此時厲鬼法則的種種行爲就是爲了‘隱藏’真相而所做出的彌補措施。
一旦她揭穿真相,法則會再度出現異變,極有可能會爲了‘合理化’,再幹擾她的認知,抹去她的記憶。
這樣一想,趙福生決定將有關武大敬的所有記憶全部標記爲‘疑’,繼而順着他的話說:
“啊對對對,我們經過你的指點,好不容易纔找到了狗頭村。”
張傳世一臉驚恐的看她與‘厲鬼’對話。
而隨着她胡說八道,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張傳世的腦海中,竟然真的出現了有關於武大敬指點着他們如何前往狗頭村的回憶。
要不是這種‘記憶’是隨着趙福生開口而突然出現,張傳世早前又對武大敬心生防備,因此及時意識到不對勁兒,這會兒恐怕半點都意識不到這段記憶是強塞進他腦海的。
武大敬聽她這樣一說,臉上露出笑容。
“平安到了就好,我立即回家,吩咐立有他們生火做飯,招待大人。”
武立富一家人完全意識到不怪異之處,聞言就道:
“早就做好飯了,正殺雞殺鴨呢,可熱鬧了。”
一個婦人酸溜溜的道:
“不知飯煮好了沒有,我們能不能也去吃點呢。”
武大敬正要說話,趙福生就率先出聲:
“今夜不要折騰了,大家早些歇息,有事明早再說。”
那婦人被她一打岔,心中敢怒不敢言,只好卑微的應是。
趙福生轉頭看了張傳世一眼:
“老張,我們也走吧。”
“……”
張傳世一臉拒絕,拼命搖頭,但還沒說話,趙福生便看了他一眼,他渾身一哆嗦。
趙福生在他心中留下了十分可怕的印象,他此時不敢與她逆着來,只好苦着臉道:
“大人,這、這天都黑了,不如讓這老頭兒自己回家,我們,我們暫時在武立富家歇息不好嗎?”
他不想與鬼同行。
趙福生搖了搖頭。
與鬼同行有危險,但同時風險又意味着可能會有收穫。
數次記憶被抹除令她感到十分不安,她盡力想要搜尋新的線索,否則在確定自己已經身中厲鬼法則的情況下,最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有話要跟武大敬說,我們一起走,你提着火把照路。”
張傳世愁眉苦臉,偷偷看了武大敬一眼,無精打彩的點頭。
三人順着武立富家入村,趙福生如識途老馬,走在前頭。
“武大敬,你今天和我們分開之後,辦什麼事去了?”
趙福生雖說明知眼前的武大敬有問題,但她仍裝着一無所知,按照鎮魔司辦案的程序開始問話。
“我去祭拜武大通了。”
與她同行的武大敬聽她問話,隨即對答如流。
隨着他提起‘武大通’這個人的存在,趙福生腦海裡自然浮現出相應的訊息:武大通,村長武立人之父,死於7月21日。
在她開口問話前,趙福生十分篤定自己並不記得這些線索,可武大敬開口後,他的話便如一把鑰匙,打開了被封鎖的記憶盒子。
趙福生隨即意識到:在她失憶之前,關於武大通的線索她早就已經查詢清楚了,卻因爲受到了厲鬼的影響,導致她將一切又遺忘了。
想到這裡,她眼睛一亮,似是找到了搜尋記憶的方法。
但此次厲鬼可以對記憶、認知進行干擾,就是不知道她‘回憶’起的這些信息準不準確。
若是記憶出現誤差,對於辦理鬼案的她來說,可能會引起無法估量的後果。
她摸了摸袖口裡的鬼臂,再問:
“你跟武大通關係很好嗎?他死了你也要去祭拜。”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是遠房的堂兄弟。”武大敬恭敬的回道。
趙福生目光閃了閃,點了點頭:
“聽起來關係是挺親近的。這一次狗頭村的案子,是——”
她的記憶越發混亂,說到鬼案本身,趙福生甚至停頓了片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這件案子的前後經過。
每一次回想,她都有些頭疼,識海內彷彿有個意念在提醒她:不要想了。
趙福生揉壓了兩下眉心,熬過這一陣頭疼後,再極力去回憶。
從她目前可以想得起來的回憶入手,武大敬進鎮魔司——訴說鬼案經過——提起武大通——武大通的兒子是村長武立人——
想到這裡,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於想起來,自己進入狗頭村,是因爲村長武立人一家離奇失蹤了。
“是武大通的兒子一家失蹤了。”
她說到這裡,武大敬也並不吃驚,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武立人一家都不見了。”
他的話彷彿治療失憶症的靈丹妙藥,說到這裡,趙福生頓時如打通任督二脈,武大敬在鎮魔司內提及鬼案的情景一一浮現在她腦海之中。
事關武立人一家數十口失蹤,趙福生本該從武立人的情況入手。
但她想起武大敬率先提到祭拜武大通,出於敏銳的直覺,失憶後的她哪怕目前所知線索殘缺不全,案件信息也並不明朗,卻做出了失憶前一樣的判斷與選擇:
“你對武大通了解多少呢?”
張傳世聽她不問武立人反問武大通,不由詫異的擡頭看了她一眼。
武大敬神色不變,答道:
“以前瞭解不是很多。”
他這話一說完,趙福生頓時抓到他話中的怪異之處:
“以前瞭解不多,後面的瞭解呢?”
武大敬頓時停下了腳步,盯着趙福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