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臂的法則力量在趙福生施展的同時就被激活,指尖碰到小孩兒的後背時,自動的曲了起來,輕輕的叩響了小孩的後背。
‘砰!砰!砰!’
三聲輕響聲中,陳多子怔愣的擡起頭來,淚水糊了她滿臉,她對趙福生的行爲疑惑不解。
就在這時,盧盼兒卻像是木偶人般,趙福生剛一敲擊他後背,他本能的就伸手摸進懷中,掏出了一個圓球來。
那圓球似核桃般大小,上面刷了紅漆。
數根細得普通人肉眼無法看到的詭異黑氣纏在紅球上面。
盧盼兒一拿此球,詭異的鬼氣便順着球體纏到了他指頭上面,黑氣鑽入他指尖之中,他嘴裡還喊着:
“距離婚期——”
喊聲戛然而止,盧盼兒一下驚醒過來。
小孩的眼珠重新變得靈動,有了恐懼與怯懦之色。
趙福生一見此景,立即以100功德值的代價壓制住了要飯鬼的力量,將手臂回收。
盧盼兒這纔將臉往母親懷中一埋,恐懼的將陳多子牢牢抱住。
陳多子不知其中淵源。
她見兒子一恢復正常,心下一鬆,突然又大哭,惱怒之下用力伸手拍了小孩屁股兩掌:
“喊你不聽話,讓你不要這樣嚇我,你剛剛說些什麼胡話呢。”
盧盼兒莫名被打,不由放聲就哭。
陳多子打完兒子又心疼,想要抱着兒子哄,但趙福生等人還在她面前,她既怕又悔還有些尷尬,只好手忙腳亂的擦眼淚賠禮道歉:
“這孩子不懂事,大人不要與他一般計較——”
她想起臨上船前,趙福生曾有言在先:最不喜小孩哭鬧吵叫,少讓小孩在她面前轉。
一念及此,陳多子嚇得魂飛天外,只覺得整個人的意識在半空中打轉,耳內空了半晌,久久才重新傳來江風吹動風帆的‘嘩嘩’聲響。
她起身抱着兒子跪倒在地,絕望的道:
“大人不要怨怪,我兒子近來受了很多折磨,先前是我不該打他,他纔會吵鬧——”
孟婆面現憐憫之色,伸手去拉她兒子。
趙福生搖了搖頭,示意她起來。
陳多子見她沒有惱怒,大鬆了口氣。
她此時一放鬆,整個人像是渾身骨頭都要被抽走了一般,軟趴趴的匍匐到了船艙上,根本爬不起來。
許久後,她‘嗚嗚’的開始哭。
這個女人一直都是隱忍的。
從她的眼神、動作及神態就能看得出來她性情堅韌卻又懦弱,彷彿沒有脾氣的麪糰。
在趙福生面前也一直都很剋制,無論害怕、焦急,她都在強忍,就連先前流淚也是小聲的、隱忍的,此時卻終於放任自己發出了一些聲音。
趙福生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
陳多子年紀還輕,今年是她36的本命年,可她興許是平日謹小慎微的生活,再加上近來又備受煎熬的緣故,她的頭髮枯乾毛躁,鬢角、發頂已經隱隱可見白髮。
“起來。”
趙福生向她伸出手。
陳多子哭聲一滯,接着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般,緊緊的抓握住了趙福生的手。
趙福生的手並不細膩,指節、掌心處有細繭。
她的體溫也較常人低些,可是陳多子身體瘦弱,最近又遇鬼案,在甲板上哭着吹了半晌江風,身體凍得冰涼,此時兩手一握,竟似是趙福生的手心比她還要溫暖。
而且趙福生的手掌有力,一將她握住,便令陳多子說不出的心安。
好似近些天來的焦躁與恐懼,被她這樣一握便煙消雲散。
“大人——”
陳多子低聲喊了一聲。
趙福生又放軟了聲調,說道:
“起來吧。”
她再軟聲一鬨,陳多子心裡更是如同淌過暖流,低聲應了一句:
“噯。”
“別打孩子,他不是有意哭鬧的。”趙福生淡淡吩咐了一句,陳多子的臉上露出羞愧之色,輕聲應是。
她後悔的看向兒子,眼神歉疚。
“丁大同事後是怎麼知道盧家出事的?”她見陳多子的情緒平靜,這才接着問鬼案相關的事情。
陳多子牽着袖子擦了下眼淚:
“也是事出突然,大概三天前,鎮魔司的人突然上門。”
她說話時盯着自己被淚水泅溼的袖口看,細心的撫了撫:
“是個、是個——”她提起鎮魔司的人,臉上露出爲難的神情,彷彿有些一言難盡。
範無救的腦袋難得靈光了一次:
“是那個身材高大,卻大冬天的穿了一件掛紅紗衣的男人?”
“是——”陳多子點頭。
範無救扭頭向哥哥吐槽:
“這是個變_態,衣襟沒有扣好,奶_子都要掉出來了。”
“……”
範必死嘴角抽搐,看了趙福生一眼,喝斥弟弟:
“別胡說,別給大人惹事。”
畢竟對方是馭鬼者。
這些人脾氣反覆無常,雖說畏懼萬安縣的人,但大多是畏懼趙福生、蒯滿周及孟婆等人的實力,未必會將範氏兄弟及張傳世看在眼裡。
雖說萬安縣馭鬼者衆多,人多勢衆,會在一定程度上震懾昌平郡的人,可範必死爲人謹慎慣了,在知道對方是馭鬼者的情況下,不怕事卻也不想招惹事。
他怕弟弟口無遮攔招惹事非,就算到時趙福生會護短,總是平地生波折。
範必死提到‘給大人惹事’後,範無救頓時慌亂,連忙道:
“大人,我錯了——”
“沒事。”
趙福生護短:
“說句實話玩笑而已,他們要是受不起,是他們的問題。”她淡淡的道:
“我們努力辦鬼案、提升實力,可不是爲了跟人說話都小心翼翼。”
“是、是——”
範必死呆呆的點頭。
範無救沉默半晌,突然拳頭一握:
“大人說得是!將來我必定也要馭鬼,我絕不給大人拖後腿。”
“……”
趙福生看這兩兄弟突然間熱血沸騰,沉默了片刻,最後無聲的點了點頭,又看陳多子:
“胡容上門後跟你們說了什麼?”
陳多子就道:
“這位胡大爺上門後,就說知道了我家發生的事,說這是一樁禍事,但是——但是現在還沒有爆發,他說他受丁大人之託,看在我家老爺的份上,想給我們盧家指條明路。”
聽到這裡,趙福生幾乎已經猜到了丁大同的盤算,但她仍是例行問道:
“什麼樣的明路?”問完,不等陳多子回答,又自言再問:
“讓你們履行與文興縣臧家之間的婚事?”
“對。”陳多子溫順的道:
“胡大爺說,丁大人講這事兒邪門,興許是臧老爺那邊出了些什麼事兒,或是他們請了異人出馬來求婚,說是解鈴還須繫鈴人,讓我們最好不要悖逆而行。”
這件詭異案件分明是出現了鬼禍的雛形,丁大同是個經驗豐富的馭鬼者,他深知鬼禍的可怕之處。
盧家人卻只是普通人,對鬼案及厲鬼的認識則不夠深。
遇到這樣的事,他們早慌了手腳,既怕盧珠兒出事,也怕全家人跟着倒黴。
丁大同拿捏到了普通人的軟肋,派了胡容恐嚇他們:
“丁大人說,這是鬼案。”丁大同深諳半真半假的語術:
“但既然厲鬼現在還沒有殺人,想必是講前因後果的,文興縣臧家既然只想結親而非結怨,興許盧家一家人送女出嫁,便能化干戈爲玉帛,壞事變好事。”
胡容將丁大同的鬼話轉述完,又開始威脅:
“如果不聽,到時大禍降臨,盧家就會滿門都死。”
他連哄帶威脅,將本就已經被近來變故嚇得六神無主的盧育和震得言聽計從,只有點頭應是的份。
“之後我們恭送了胡大爺,便打算先派人去文興縣打聽、打聽臧家的位置。”
說到這裡,陳多子又停頓了少許時間:
“可、可是丁大人說不要耽誤時間——”
當日事發後,盧盼兒‘中了邪’喊出盧珠兒婚禮倒計時的時間,這個時間便如懸在盧家人頭頂要命的刀——同時這個事也懸在了丁大同的心裡。
他總覺得這事兒不能拖,久拖必會出大事。
盧家的是一樁鬼案。
雖說厲鬼還沒有開始殺人,但這並不意味着盧家招惹的鬼禍易解。
鬼胎案還沒有結束,鬼婚案又接踵而至。
丁大同心裡當時只有一個念頭:得將盧家人趕出昌平郡。
他沒有收拾多餘鬼案的能力,絕不能讓盧家的鬼案在昌平郡內爆發。
只要將這家人趕走,他們離開昌平郡的地界,無論在哪裡出事,都是當地鎮魔司頭疼。
丁大同身爲昌平郡的鎮魔司大將,這樣的想法無可厚非。
盧家人不明就裡,對他的話信以爲真。
鎮魔司那幾日連天有人過來盯睄,催他們快些出行,不要耽誤時間,誤了性命。
同時丁大同還讓盧家人不能逗留,既是送親,一家人得齊齊整整,所以此行除了盧育和夫婦、盧珠兒外,盧盼兒以及借住盧家的陳氏母女、原配孃家人及家中的僕從都一併同行。
……
“丁大人給了我們最後期限,勒令我們最晚明天得出發,直到昨天夜裡,那位胡大爺又來我家,說要我們不用另外聯繫車馬了,和大人們同行,一道乘船去幷州上陽郡,彼此有個照應。”
說了半晌,陳多子直到這會兒纔將事情前因後果說完。
“……好他個丁大同,真有這老小子的。”
趙福生聽完後,明白丁大同算計。
他當時爲了維護昌平郡安寧,是打算將禍水東移,哄着盧家人自生自滅,到時讓其他鎮魔司頭疼。
不過昨夜萬安縣一行人到了之後,興許是趙福生、蒯滿周等人的接連出手,在震懾了昌平郡鎮魔司衆人的同時,同時在從鍾瑤等人口中打聽出萬安縣真正實力的丁大同又心生活泛。
他畢竟是一府大將,見識、手段也是有一些的。
丁大同沒有沉溺於技不如人的尷尬,反倒打起了借勢的主意。
趙福生實力驚人,萬安縣馭鬼者衆多,既然是這樣,何不將盧家人也召喚上船,到時一併看護呢?
萬安縣的實力已經不下於一個州府的實力,再加上昌平郡的人,到時一旦盧家禍事爆發,所有人的實力想必能鎮得住場子。
所以這纔有了丁大同後來邀請盧家人同行之事。
“滿周,你去叫丁大同過來——”
趙福生雖說理解丁大同的做法,但此人自作決斷,事前沒有透露半點兒風聲,這樣的行事作風不行。
她沉了臉喊蒯滿周,準備讓丁大同吃些苦頭。
話音剛落,就聽船艙的另一側響起了丁大同的聲音:
“大人開恩,丁大同早就等候在此。”
說完,便聽‘嗒嗒’腳步聲響起,丁大同快速從船艙的另一端繞了出來。
在他身後,鍾瑤、胡容等昌平郡的人都在。
當着衆人的面,丁大同也並沒有愛惜顏面,而是直接拜倒下去:
“大人,請容我解釋。”
“你不用解釋,我明白你的意思。”
趙福生冷冷看他:
“想必你是昨夜見我們展露實力,便有意想借我們壓盧家的鬼禍。但你怕我不同意,因此早晨故意欺瞞,事後又指使盧家人故意在我面前露臉。”
她每說一句,丁大同的臉色便蒼白一分,直至額頭開始出現大汗,低垂着頭不敢吭聲。
孟婆有些吃驚。
她從頭到尾都與趙福生在一起,陳多子母子出現時,她也在場,像她這樣的老江湖,竟也沒有意識到陳多子母子出現是有意的。
“大人怎麼看出來的?”
武少春好奇心重,又想學習辦案經驗,因此率先發問。
“很簡單。”
趙福生看向盧盼兒:
“盧盼兒手中拿的那顆球。”
“球?”
衆人因她的話又將目光落到了小孩身上。
盧盼兒被人一盯,心中畏懼,將手反折到身後,一個勁兒的想往母親懷裡藏。
陳多子也額頭見汗,連忙伸手去抓兒子的手。
她將盧盼兒的手拉出來時,果然見小孩掌中握了顆刷了紅漆的小球。
“這球——”
陳多子看了球半晌,沒看出端倪。
趙福生道:
“滿周非同一般人,她應該是看出了盧盼兒身上的詭異,所以出手奪球。”
誇球之後她還留了一部分鬼線在盧盼兒的球上,最後將球還給了盧盼兒。
所以先前盧盼兒鬼祟之力發作後,趙福生以要飯鬼的法則逼出盧盼兒想要交出所有物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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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最珍視的就是這顆木球,他一拿出來,厲鬼的力量相碰撞,蒯滿周留在球上的鬼氣顯形,才令趙福生明白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