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克閻臉上無甚表情。
說實話,他心裡有一個疑問,或許說是懷疑更貼切。
雖然魏勝利的回答基本沒有作假,但豐富的閱人經驗及超凡能力觀面察心,讓南克閻敏銳地洞察到漏洞。
李馗被埋在廢墟底下,恐怕不是魏勝利親眼所見,而是李馗說出來的。
魏隊長剛纔講得很明白。
自己率領突襲小隊降臨戰場時,是直接與昭聖鬼王交上手,他並沒有見到李馗被埋在廢墟底下,也沒見到李馗脫困而出。
就是危急時刻,李馗出現了!
動機很蹊蹺。
但是南克閻並沒有將自己的懷疑說出來,甚至在這個念頭浮起的剎那,就已經在腦子裡蕩然無存,因爲沒必要,更是本末倒置。
因爲李馗已經鮮明地表明自己的立場。
現下他已然在前線戰場立過功,第一軍暗劍大隊全體戰士承了他一份情,與嶽鐘山等人有良好的關係。
這是什麼?
人脈!
“真是好可怕的人。”
一瞬間,南克閻由衷地感慨。
假設懷疑成真,那就意味着是堂堂正正的陽謀,你就算知道也沒有辦法。
隨即。
南克閻繼續說道:“各位將軍,我想對付魔影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意志的力量,心的力量!”
施文勇這時開口接道:“說起來很簡單,但是想真正運用到現實裡,難度非常高。不過確實給了我們一個努力的方向。”
“李馗,是很有想法的一個人。”
說話的正是摩托主人,他眼睛看着懸於半空的能量晶體,心裡卻同時說了一句:“也是個相當狡詐的人!”
毫無疑問,李馗對付魔影的方式,堪稱是教科書的典範,講明該如何去運用自身意志的力量去擊潰魔影,且事實證明這個法子絕對有效!
此舉可能是有心,也有可能是無心。
但摩托主人十分堅定地認爲,這一切都在李馗的謀劃範圍,且他能感覺出來這是兩種風格迥異的佈局。
鳳陵峽的計劃,從金甲鬼將、沐公,再到最後的昭聖鬼王,每一個環節算無遺策,就像是困在蛛網裡的飛蛾,始終無法逃離。
可魔影一事,無論是摩托主人還是南克閻,他們其實都隱隱察覺到了李馗計劃中的漏洞,或者說不完美。
但很有趣的就是,就算察覺到了,他們也沒有任何辦法。
因爲這就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大勢!
幾個人的思想和力量在煌煌大勢面前掀不起任何波瀾,甚至於自身都必須要主動融入到這股大勢裡。
而後。
魏勝利似想起什麼,突然補充道:“李馗說,關於六眼魔影以及昭聖鬼王的變化,或許跟無始神教有關!”
“又是這羣雜碎!”
“應該想個辦法將他們統統捻死!”
“我來之前收到一個消息,說警戒死寂之野的前哨站,駐守的戰士全體遭遇不測,似乎就是神教徐天生帶頭做的!”
一聽到無始神教竟與此事有所關聯,衆多將領登時有些按捺不住脾氣,言語間殺氣畢露,充塞着厭惡。
對龐然大物的曙光而言,無始神教確實是一隻上躥下跳的蟲子,時不時給你弄出點麻煩,偏偏他們又好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打殺一批後,隔段時間卻發現又冒出來一窩。
實在是煩不勝煩!
與此同時。
‘魏勝利已經成爲了李馗的傳話筒。’
摩托主人明亮凜冽的雙眸浮起百般思緒。
他一聽到魏勝利口中出現無始神教,終於明白李馗在魏勝利身上的佈置,恐怕這位魏隊長吐露出的所有情報,都是李馗給安排好的。
魏勝利自身可能意識不到這點。
因爲從始至終,這一切發生得太過自然。
可摩托主人不同,他一路跟着李馗,關於曙光前哨站發生的事情,心裡亦是清楚。
這時候摩托主人已經開始懷疑六眼魔影的存在是否跟李馗有關。
當時他來到前哨站後,啓用‘魔方’對所在區域進行時間迴流,以便查看到底發生了何事。
摩托主人見到神教長老徐天生帶領一幫教衆舉行神降儀式。
事發之後的數天,李馗領着一狗一鴨出現。
可就在這時,時間的迴流受到了極其嚴重的干擾,等恢復正常時,李馗已經駕車離開,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皆是一概不知。
正因如此,摩托主人才會一路追蹤而來,懷疑李馗亦是情理之中。
他唯一搞不明白的是,李馗做這些事情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話音嘈雜之際。
施文勇甫一張口便讓會議室內重歸安靜:“你覺得像六眼魔影這種存在多嗎。”
這句話問得卻是摩托主人。
摩托主人認真思忖了一會兒,方纔開口說道:“我想數量肯定不會少到哪去,百隻、千隻、萬隻都有這個可能性。”
然而事實上摩托主人想得還是太過於保守了,但並不妨礙他認清魔影本身的危害、恐怖。
緊接着,摩托主人以這個話題繼續延伸下去:
“昭聖與魔影之間的關係耐人尋味,從晶體留影來看,當昭聖被六眼魔影抽走力量時,他自己完全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出!”
若是昭聖本人自然是想不到這一出。
因爲六眼魔影是李馗從前哨站帶過來的,而非昭聖自己召喚出來。這場精心佈置的舞臺,其中的演員角色都是安排好的!
“這是非常重要的一點。
“另外,昭聖所使用的能量與陰氣有很大的區別,但卻與六眼魔影釋放出的魔火有異曲同工之妙,邪惡森然,皆是以精神殺傷爲主。”
摩托主人逐一分析道:“而當這種能量催發到極致,便會從精神層面輻射到現實,殺傷力也會成倍遞增。
“對昭聖來說,此舉卻是有利有弊。
“重傷之軀得獲一戰之力,可神智卻無法控制這股邪惡能量,反受侵蝕,從戰鬥過程中可以看見昭聖鬼王的脾性與以往有了明顯變化。
“狂妄自大,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慾望,幾與野獸相差無幾。”
摩托主人說到這裡時一頓,繼續說道:
“然而這只是表面微不足道的一處,實際上正如諸位將軍方纔所見的一般,昭聖就好似養大的西華鱷,只要有需要隨時就可以宰了,當做美食果腹!
“如今我在思慮一個問題。
“假設無始神教與魔影之間存在聯繫,那麼以他們瘋狂行事的作風,會在聖夜裡下了多少顆棋子,又在曙光內部迷惑了多少人。
“這是隱患,極爲恐怖的隱患。”
摩托主人的目光在會議室內掃了一圈,“我說完了。”
須臾後。
“將軍!”
一名面相顯得兇惡的將領忽然出聲說道。
都是自個的心腹部下,施文勇又豈會不瞭解兇惡將領話裡表達的意思,語氣平靜地說道:“暢所欲言,你說吧。”
“俺老方說話一向直,有話就說了。”
將領雙手環抱,神態透出桀驁不馴:“這次會議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現在我們知道該怎麼對付這玩意,也知道祂有可能帶來極大的危害,尤其是跟無始神教牽扯到一塊時。”
說着,他瞥了眼魏勝利,隨後看向施文勇。“剛纔魏隊長親口說過,只要這玩意想,很難發現到祂的蹤跡,不在現實,也無法通過精神感知。
“魏隊長是四級新人類,他旁邊的隊員更是能將精神力量使用得出神入化,即便兩名優秀的精銳將士,也在魔影手下撐不過一個回合。
“也就是說想要對付魔影,最起碼要出動五級新人類,如果魔影有一百隻,我們可以對付,兩百隻、五百隻呢……
“就算我們知道這些,依然處於被動。
“所以我的問題是,該如何防範,該如何消滅。”
此言一出,鴉雀無聲。
解決辦法不是一拍腦門就能想出來。
但這名面相兇惡的將軍說得沒錯,找不到有效的解決辦法,就算將魔影的存在告知於衆也無濟於事,反而容易打草驚蛇。
這時。
“辦法還是有的。”
施文勇擡手一招。“人家考慮得非常周全,特意給我們送上來。”
立見懸空的寂匕直直飛入施文勇的掌心,嵌於刀身上的一縷森綠光焰在一雙雙目光的注視下搖曳飄起,微弱的邪惡氣息掙脫了束縛,登時席捲而出。
“昭聖使用的能量!”
“居然在貼身武器上還留存一絲!”
驚喜交加的話語紛紛響起。
摩托主人忽然開口說道:“施將軍把這柄匕首交給我吧。”
施文勇擡眸看向光屏裡那張塗滿迷彩的臉龐,卻是正等着摩托主人的這句話,當即笑道:“好,我會立刻令人將此物交到你手上。
“拜託你了。”
摩托主人聞言似有無奈地看了眼施文勇,“我會盡力。”
隨即,光屏消失。
施文勇脣邊笑意漸斂,嚴肅道:“六眼魔影一事,正式被列爲最高等級機密,任何人出了這間屋子都不許向外透露,等待下一步命令指示!”
“是!”
衆將鏗鏘有力應是。
“迴歸正事。
“鳳陵峽這座兵工廠的毀滅對聖夜軍隊的士氣必然會造成嚴重打擊,對於我們來說卻是絕佳的好機會,這段時間要把攻擊的節奏變得更猛更急。
施文勇有條不紊地講道:“算算時間,崇冥這時候應該已從鳳陵峽趕回來坐鎮前線,戰局的急轉而下,會使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將我們攔住。
“前線戰場會變成更加殘酷的血肉磨盤。”
施文勇話鋒陡然一轉,一字一句間彷彿蘊着莫大的力量。“仗該怎麼打,不用我來教你們,我只有一個要求,拿下更多的能量晶體礦脈。”
此番命令的下達,正與唐寅軍師預言得一模一樣。
誠然鳳陵峽這座兵工廠的毀滅,會導致聖夜的武器裝備的供給出現緊張,但遠遠沒上升到威脅戰鬥力的地步。
昭聖的部隊垮了,可崇冥自己帶過來的軍隊戰鬥力猶在。
雖是如此,接連大捷帶來的士氣加成,足以讓曙光前線戰士們的戰鬥力飆升到頂峰,士氣正盛之際,自然要奪得更多的戰略資源。
“是!”
衆將齊聲領命。
“散了吧,抓緊時間。”
施文勇揮了揮手。
一羣人包括親信參謀南克閻也一同出了會議室。
而後。
“稿子寫好了嗎。”
施文勇微闔着眼,靠在椅背上。
“寫好了,現在所有曙光的人們都已經收到了消息。”歲暮溫柔的話音響起。
施文勇微微點頭,“你對李馗這個人怎麼看。”
“聰明人。”
歲暮只回答了十分簡短的三個字。
施文勇不由笑了笑:“聰明人,確實是個聰明人。”
隨即,他問道:“李馗在哪?”
“第六軍士兵營房裡。”歲暮立即回答道。
施文勇聽了緩緩睜開眼,饒有興趣地自語道:“他在那裡做什麼?”
……
李馗在做什麼呢?
在做本職工作。
……
一間六人住的屋子裡。
李馗打開一個櫃子,在一件衣兜裡拿出捲起來的一張紙,打開來是一支香菸,紙上寫着一行字。
李馗眼神柔和,輕聲說道:“謝謝你來收拾我的東西,請抽菸。”
“嗚嗚嗚。”
壓抑不住的嗚咽聲在李馗身後響起。
一名看過去十六七的年輕戰士,穿着軍服,略顯稚嫩卻又飽經硝煙的臉龐緊繃在一塊,眼眶通紅,豆大的淚珠止不住往下落。
在他的身邊,放着五個骨灰盒。
“請您幫我念一下,張鳴聲的遺書。”年輕戰士死死握緊拳頭。
李馗看了他一眼,坐在牀鋪對面,從剩下的四封遺書裡抽出一封來,打開念道:“猴子,如果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一定是我向你囑咐了點事情。
“不好意思哈,最後還要讓你幫我一個忙。
“我爸身體不好,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戰死的消息。
“猴子,我已經寫了十幾封信,內容大抵是在前線無法使用通訊,所以改用寫信的方式,你每個月幫我寄回去一封。
“如果實在瞞不住了,你替我跟我爸說一聲,我永遠愛他。”
李馗拇指摸着遺書上留下的淚漬,輕聲說道:“猴子,你這個字都識不全的小屁孩,我想你一定要找人給你念是不是。”
砰!
牀鋪被重拳用力敲擊,迸發沉悶的聲響。
年輕戰士捂面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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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