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雷成推開密室大門。
一擡頭,就在烏漆嘛黑的密室裡,對上了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
饒是雷成一貫心性沉穩,也給嚇的心中一咯噔。
等看清對方身影,雷成這才長出一口氣:“公孫先生?您這是……”
“這鼓不對勁!”陳沐揉着頗有些乾澀的眼睛,臉色凝重。
昨晚回去之後,他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
連夜返回密室中,逮着全新夔牛鼓一寸寸的敲擊探聽。
耗費一整夜功夫,總算是用諦聽法聽出了異樣聲。
“相比原本夔牛鼓,這鼓裡多了點兒東西。”他肅然看向雷成。
“會不會是夔牛法禁的某一隱秘部分?”雷成試探着問。
“不可能!”陳沐篤定搖頭。
他不會夔牛法禁,但精通避水梭營造法式,認識避水梭上其他所有禁制。
夔牛法禁就是爲了調動這些禁制。
只要反向推導,就能知道夔牛法禁各部分法符作用。
多出來的東西和避水梭禁制毫無關係,不可能是夔牛法禁的組成部分。
“而且這東西也不是什麼禁制法符,是帶有些微生命律動的先天護體氣機。”
“最重要的是,這東西已不是我們第一次接觸。”陳沐面色凝重。
“還記得通天河底那些莫名出現的暗流嗎?”
“那竟然是人爲的嘛?!”雷成大吃一驚。
“十有八九是同根同源的東西。”陳沐回憶着當初那一閃而逝的陰冷氣息,面色越發凝重。
“我現在甚至懷疑,最初我們遭遇的那個大眼妖怪,也和這氣機脫不了干係!”
雷成驚疑不定:“夔牛鼓器胚是他人煉製,但最後一步注入法禁是道主親自動手。”
“若有人在鼓上作手腳,道主怎會不知道?”
“秋金吾?”陳沐面帶冷笑:“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煉氣士修行第一關,就是合玉種練靈光。
此靈光乃是模仿神魔先天護體神通而成。
修爲提升,靈光也會晉升。等鑄就道基後,靈光就會化作先天護體氣機。
它不僅能護體,也蘊含一個人的獨特信息。類似犬類的氣味標記,類似人類的體態容貌。
普通人感應不到,但對練就先天氣機的秋金吾來說,只需稍稍觀察,肯定能察覺到。
“難不成是秋道主親自動的手腳?”雷成一臉不可置信。
“不是他。”陳沐反而搖頭否定:“秋金吾的氣機好似天雷,熾烈狂躁。眼前這個雖然殘缺且弱小,卻充滿陰冷霸道。”
“但可以確定的是,有這麼個堪比秋金吾的高人,盯上了平寧號。”
是大幹鎖龍院?
還是其他雲州七道?
陳沐暗自搖頭,掏出之前那枚暗藏朱羽法劍的絕息石,再次遞給雷成。
“您這是……”
“我得看看,這事兒是隻針對平寧號,還是針對鵝羊道。”
“你想個合適的理由去其他避水梭上轉一轉。”
“不能太突兀,得合情合理。誰也不確定背後之人,是不是也像我一樣潛藏在鵝羊道。”
www⊙тTk дn⊙¢〇 “沒問題,這事兒恰好可以讓我三弟去辦。”雷成當即點頭答應。
他也想弄明白到底怎麼回事兒。
“雷洪?”
“對。”
雷成不好意思一笑:“今天一大早,他就帶着半個內庫的物資去其他避水梭拜訪。他想給我多淘換點兒煉製培元丹的材料。”
嘿!
這不就巧了嗎。
……
深夜時分,平寧號避水梭內。
雷成兩兄弟愁眉苦臉的聚在密室裡。
所有夔牛鼓內都摻了隱秘氣機?
道主秋金吾清楚知道,卻誰也沒告知?
就連他們那已凝竅多年,絕對是鵝羊道高層的雷家老祖,也不知道。
雷成雷洪兩兄弟對視一眼,都感覺有些心驚肉跳。
“這東西會不會是穿越鰍龍火道的必備條件呢?”雷洪小聲開口。
“可拿到了千機宗《鰍龍火道註疏》?”陳沐看向雷成:“裡面可提及此類信息。”
他也希望自己懷疑錯了秋金吾。
那可是道基圓滿煉氣士!
和這種人作對……、
嘶!
可惜,事情總是沒法按照自己想要的形式發生。
“沒有!”雷成面色凝重搖頭。
“要不,再等等看?萬一搞錯了呢?”雷洪有些慌神。
陳沐卻盯着眼前夔牛鼓出神:“可以等,但這氣機卻不能留。”
“可要是真有大用,咱們擅自抹掉,豈不是要倒黴?”雷洪一張胖臉上滿是糾結。
“你考慮的對。”陳沐點頭。
雷洪聞言,下意識鬆一口氣。
崇敬多年的鵝羊道道主陰謀暗算自家宗門?這聽起來就讓人難以置信,他實在沒法接受這種可能。
“那咱們……”
“那就把所有夔牛鼓內的氣機都抹掉!”陳沐眼瞼低垂,漆黑的瞳孔毫無波動。
既然發現隱患,他就不會放任不管。
雷洪:“……”
要倒黴大家一起倒黴?
單獨行動有風險,所以就拉着大家一起下水做試驗?
玩這麼大的嗎?
……
深夜時分。
五雲號避水梭內,夔牛鼓靜靜地漂浮在半空。
陳沐化作一縷清風,悄然靠近夔牛鼓。
念頭一動,一抹帶着銀色絲線的黑霧涌現,旋即就嗖的一下就鑽進夔牛鼓中。
昂!
一聲若隱若現龍吼響起,夔牛鼓輕輕一震,那被層層法符遮掩潛藏的陰冷氣機,頓時被五龍法相吞吃一空。
能對付先天護體氣機的,自然也得是同等級的氣機。
他雖然沒練成道基,但天妖身卻修成了五龍經,練出了五龍法相。
五龍法相是用秘法模仿燭龍氣機聚合而成,雖比不上真正先天機妙用,但它確實是一種蘊含神魔真意的護體氣機。
此刻用來吞噬這無人主持後繼乏力的陰冷氣機,輕鬆得很。
……
道場前段大殿中,正閉目修行的雷聞猛然睜開眼睛。
“剛纔,夔牛鼓似乎有異動?”
他起身走出大殿後門,看着天空靜靜漂浮夔牛鼓,不由失笑:“真是魔怔了,看來我也不像自己認爲的那樣鎮定。”
“滿是灼熱岩漿的鰍龍火道,確實比通天河更讓人生畏,到底還是有些心虛不寧。”
“還有道主在呢。”
“與其擔憂,不如繼續修行。若早日練成神竅,屆時在岩漿裡洗澡都行。”雷聞樂呵呵想着,轉身返回大殿中。
而就在他轉身之際,一抹清風從夔牛鼓後飛起,直直沒入頂部玉璧,轉眼消失無蹤。
“好敏銳的感知。”避水梭外,陳沐站在青灰色龜殼上,施展諦聽神通,饒有興趣的探聽雷聞周邊動靜。
白天雷洪帶着朱羽法劍一番走動,讓他搞清楚了各避水梭情況。
爲了保證隱秘,他專挑那些沒有凝竅煉氣士坐鎮的避水梭下手。
化身清風忙活半夜,一切都順利的很。沒想到這會兒竟被雷聞隱約察覺,差點兒漏了行蹤。
“這位雷家天才,不簡單呢。”陳沐念頭一閃,就轉身化作輕風遠遁。
今夜已然過半,但他還有大半避水梭沒動手呢。
……
鰍龍火道內無日月,不論白天黑夜,始終被熾熱岩漿照的通明。
避水梭上,暗淡了一整夜的熒光開始綻放微弱光亮,這代表一天清晨來臨。
梭內衆人早已習慣了熒光藻帶來的晝夜節律。
正常作息睡覺的,此刻隨着光亮起牀。熬夜爆肝修仙的,也起身活動身軀。
等熒光澡徹底亮起,所有人都停下手中活計,三五成羣的聚在家門口附近,開始緊盯避水梭內壁上的光影。
鵝羊道定好的出發日期,就在今日清晨。
嗡!
避水梭內夔牛鼓同時震動。
外部,一大片閃亮雷光亮起。其光芒之盛,甚至蓋過了赤紅一片的岩漿湖。
數百避水梭被這雷光串聯成網,在爲首的鵝羊號的牽拉下,緩緩騰空。
等升到最高點,鵝羊號就轉頭向下,拖着一連串避水梭,朝着岩漿湖內一頭紮了進去。
噗噗噗……
好似表面抹了油,一個個碩大避水梭輕易沒入岩漿中,甚至都沒怎麼有岩漿濺起。
鵝羊號積雷殿,秋金吾站在大殿門口。
此刻前方瓊玉觀察窗內一片火紅,視線內全被灼熱岩漿充斥。
“賈老鬼,這次不會再出變故了吧?”他微微轉頭,盯着不知何時出現的豎瞳狀黑洞。
“避水梭內留有鰍龍氣機,此地又是天河界周天星斗法禁的薄弱點。”
“就算什麼都不做,天河界都會把避水梭拉進去,更何況還有我們來做推手。”
“萬無一失,包的!”藏身火焰內的賈老鬼自信滿滿道。
秋金吾滿意點頭:“快動手吧,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龍珠。”
“那就如您所願。”
“也是如你所願。”
下一刻。
鵝羊號前端,一個巴掌大圓形黑斑無聲無息出現。
然後瞬間擴大展開十多裡,好似一張巨大無比的黑色薄膜,牢牢擋在鵝羊道避水梭必經之路前。
快速行進的鵝羊號,一頭就撞上黑色薄膜。
啵!
一聲輕響。
好似點破了一個肥皂泡,整艘避水梭就憑空消失。
其後方,正加速下沉的衆多避水梭,甚至都沒發現前方變故,就一頭撞上了黑色薄膜。
啵啵啵……
……
天河法界,一座巨大火山內,黑紅巖漿緩緩蠕動。
某一刻,岩漿不斷冒泡翻滾。
咕嘟一聲,一個碩大龜殼就從地下深處翻滾而出。
“龍珠!”
“這裡果然有龍珠!”好似感受到什麼隱秘氣息,積雷殿中,向來沉穩的秋金吾忍不住激動出聲。
“告訴我該如何得到這半顆鰍龍龍珠!”他猛然轉頭,盯着身後豎瞳狀黑洞發問。
“嗯……這個……首先你得有足夠祭品。”豎瞳黑洞內火光閃爍。
“都給你!”
“鵝羊道所有煉氣士全都交給你,我只要龍珠!”秋金吾一臉堅定。
“可能,大概,不太夠。”一道頗有些猶豫的聲音從火光中傳出。
“賈老鬼,你什麼意思?”秋金吾大怒。
“就是……出了點兒小變故。”
“有人抹掉了鰍龍氣機。”
“進入天河法界的避水梭,攏共只有二十多艘。”賈老鬼滿是尷尬出聲。
秋金吾:“……”
“你特麼剛纔是怎麼跟我保證的!”
秋金吾臉色大變,當即施展夔牛法禁。
然後他就發現,跟着他來到此處火山的避水梭,竟然只有二十七艘。
“我的避水梭吶!”
“你把我那數百避水梭弄哪去啦!”他惡狠狠的瞪着豎瞳黑洞大吼。
“這真的是個意外。”賈老鬼的聲音裡滿是無奈。
昨天他還特地檢查了一遍,結果一個晚上的功夫,數百道鰍龍氣機就消失不見。
真特麼的見鬼了!
這不禁他想到了先前的牽機刻印抹除事件。也是出發前還好好的,可剛離開鵝羊山,刻印就統統消失。
“這不會是同一個人乾的吧?”他心裡一突。
在鵝羊山上搞一次,現在又搞?
到底是哪個王八蛋啊!
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