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平寧號避水梭內,夔牛鼓不斷嗡鳴。
半透明內壁上好似煙花綻放,不時有雷光亮起。
一羣利齒外凸,頭頂紫紅長鬚,身長兩三米的的藍紫色怪魚,在避水梭周圍遊弋。
它們莽莽撞撞的極速遊動,不可避免撞上避水梭外壁,引來夔牛鼓雷網不斷反擊。
頂着密密麻麻怪魚,一連航行半個時辰,避水梭才徹底穿透怪魚羣。
回頭望去,龐大藍紫色怪魚羣依舊在原地旋轉匯聚,組成一個碩大球體。
和魚羣相比,體型龐大的避水梭,竟好似西瓜旁邊的一粒米。
“得虧有夔牛鼓,不然船隊怕是要毀在這怪魚羣手裡。”
“也是百鍊殿長老們考慮長遠,早早煉了夔牛鼓護衛。”
“勞役契書苛刻,能一路安全搬往海州,也不是不可以……”
新元茶社內,衆人面色輕鬆的議論交談。
進入通天河二十多天,這已是他們遇到的第三波異獸羣。
有夔牛鼓在,避水梭每次都能輕鬆通過。
但窗邊陳沐卻沒法放鬆心神。
避水梭深潛水下,周邊漆黑,其他人靠避水梭內壁向外觀察,看到的景象有限。
陳沐有諦聽法,一路上發現了不少隱秘氣機。
個別強大生命律動只稍稍掃過,就讓他膽顫心驚。
“堪比道基煉氣士的通脈大妖怪?”
“萬一撞上,夔牛鼓真能行?”
越想他心裡就越不安穩。
正自思量間,周圍傳來一陣驚呼。
陳沐擡頭順着衆人呼聲看去。
只見那因避水梭遠離而變得有些模糊的怪魚羣,突兀內斂,眨眼化作一顆眼白髮藍瞳孔深紫的大眼睛。
那眼珠一動不動,毫無情緒的朝着避水梭船隊凝視。
旋即好似眼皮閉合,眼睛一眨,就突兀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一股強橫生命律動,在諦聽法探測區內一閃而過。
陳沐背後頓時被冷汗佈滿。
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通天河內生態這麼惡劣的嗎?
當初在雞籠道,也曾在通天河邊討生活,那時可沒見這些危險!
他臉色凝重的看向半空夔牛鼓。
“這青銅鼓,真能護佑大家一路橫跨十萬大山?”
……
“夔牛鼓?大妖怪?”
“真遇到大妖怪,一個夔牛鼓確實擋不住。”避水梭尾部,庶務院的異獸分解場,雷洪一張胖臉笑嘻嘻:“但要是數十上百的夔牛鼓同時發力呢?”
他一臉自信,嘴上兩撇鬍子都不自覺跳動。
什麼意思?
陳沐聽的有些懵。
“意思就是,整個船隊都已被夔牛法禁練成一體。”
“夔牛鼓就是法禁脈竅,它能串聯所有避水梭力量,產生巨大合力。”
“知道爲什麼讓那些買了避水梭的家族宗門同行嗎?”
“爲了增強夔牛法禁威力?”陳沐眼睛一亮。
“對頭!”雷洪笑呵呵拍手。
“掌控船隊的是咱們秋道主,他老人家道基圓滿雷法精湛。”
“就算有通脈大妖怪來襲,有道主駕馭夔牛法禁反擊,咱們就安全無比。”
“再說雲州地靈元氣連年降低,大妖怪靈覺都敏銳的很,早不知道跑去哪裡。”
“碰上通脈大妖的概率實在太低,你放一百個心,絕對沒問題!”雷洪踮腳擡手拍着陳沐肩膀,一臉得意。
陳沐聞言,頓時鬆一口氣。
……
傍晚,二樓靜室。
完成第四十一次神竅洗練,又熟練的給烏雲法符補滿混元氣,陳沐睜開眼睛。
右手五指間雷光迭起,臉皮下隱約有雷光閃爍,照的皮膚血肉猩紅,顯露出些許血管經絡光影。
“二階五雷寶卷就讓五雷法衣遍佈全身皮下,再繼續練,怕是要蔓延至臟腑深處。”
“有點兒像五龍法相……”陳沐若有所思。
五龍法相是陰靈秘法。
聚而成團,可施展攻擊。
散而成氣,能化作隨身氣機,從內到外的防禦外力。
“五雷寶卷秘法,也是在模仿神魔護體氣機?”陳沐心裡有了猜測。
“秋金吾道基圓滿多年,就算不練五雷寶卷,恐怕也有隨身護體氣機。”他不由想到鵝羊道道主。
敢捨棄鵝羊道數百年基業,帶着整個宗門果斷搬遷,魄力能力可都不一般。
有這種大修士駕馭船隊法禁,起碼在抵達十萬大山前,不會有太大危險。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陳沐自嘲搖頭。
他修行十多年,經歷動盪太多,到哪裡都感覺不安全。
“鵝羊道既然敢搬遷,自然考慮周全。”
“之前在平江內緩慢航行不斷測試,就是爲了提前預演應對種種危險。”
“我這完全是杞人憂天。”窗邊,陳沐一身輕鬆的躺進搖搖椅,雙腳搭在窗框上,準備欣賞頭頂玉璧展示的通天河景觀。
然後……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顆比整個避水梭還要大數十倍的紫藍色大眼。
陳沐:“……”
這特麼什麼鬼玩意兒!
怎麼還陰魂不散了呢?!
迎着那毫無表情的冷漠大眼,他頭皮頓時一炸,頭髮都險些豎起來。
可不等他做出反應,無數雪白雷光就猛然炸開,整個避水梭內部頓時被照的通明一片。
好似漁網般雷電,瞬間覆蓋整個避水梭表面。
咚咚咚……
一連串驚天動地的鼓聲傳來。
原本穩固如山的夔牛鼓,此刻竟左衝右突,表面扭曲皸裂,好似被一雙無形大手攥住,使勁搖晃一般。
下一刻,那大眼突兀消失。
避水梭表面雷光也一瞬間熄滅。
亮暗變幻間,陳沐有一瞬間失去視線。
他本能運轉諦聽法,一股龐大生命氣機,轟然闖進腦海裡面。
那氣機遮天蔽日,淹沒整個避水梭。只稍稍接觸,陳沐就被震懾的思維遲鈍,腦海空白一片。
下一瞬。
砰!
夔牛鼓猛然炸開,好似戳破的氣球,嗖的一下飛出,拐着彎兒的四下亂竄。
緊接着就有一股巨大力量撞擊避水梭表面,一連串咔嚓咔嚓類似骨骼碎裂聲響起,整個避水梭打着旋兒的衝進通天河深處消失不見。
……
不知多久。
轟!
一聲悶響,不斷翻滾的避水梭劇烈震顫,旋即就停滯下來不再動彈。
在一陣轟隆叮噹的零散碎裂碰撞聲後,避水梭內部陡然安靜下來。
內置各處的熒光澡從管道內泄露,好似一條條燒紅鐵水,從各處滴落流淌而下,照破梭內黑暗。
沒多大會兒,一道微弱慘叫聲響起。
好似按下開關,一連串哀嚎聲此起彼伏的出現。
陳沐收起籠罩整座小樓的五龍法相,臉色凝重的來到窗邊。
入眼所見,房屋扭曲倒塌一片,完好無損的沒幾間。
諦聽法展開,方圓二十里景象浮現腦海。
然後他就發現,避水梭正頭下腳上的斜插進一片淤泥裡面。
四周黑乎乎,其他避水梭蹤影一個也不見。
仔細掃描探聽數遍,陳沐皺眉看向避水梭前端。
在那裡,道場某間密室中,一個和雷洪長得有七分相似,身穿灰衣的矮胖中年,臉色煞白的昏倒在蒲團邊。
此人正是平寧號船長雷成。
麻煩了!
他再擡頭看向避水梭頂端天花板,殘破扭曲的夔牛鼓,正鑲嵌在角落一處碎裂地板中間。
陳沐臉色黑成一片。
脫離船隊,迷失方向,夔牛鼓破損,船長雷成還生死不知的昏迷不醒……
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