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業力
楊戩接過飛回來的發躁幡，押着李奇往天庭飛去。
出了南瞻部洲，卻是忍不住停住了祥雲，回頭望去。
額間天眼神芒流轉。
只見籠罩着整個南瞻部洲的九鼎大陣光華黯淡。
其內無數肉眼看不見的黑色怨氣瀰漫，好似霧氣般遮天蔽日覆蓋大地。
隱隱又有絲絲縷縷的褐紅色不祥之物夾雜在其中。
楊戩神色凝重，眉宇間帶着些許擔憂之色。
這些褐紅色不祥之物是比怨氣戾氣更加恐怖的天地業力！
面前的這些業力雖然還遠不能與封神浩劫期間相比，但數量也已經十分誇張，哪怕是大羅金仙沾染上了它們，也落不得好！
更重要的是，它們還在不斷增多！
人爲的增多！
這樣下去遲早會釀成一場波及到整個南瞻部洲的劫難！
到時候死傷的生靈恐怕會比現在的還要多上數十倍都不止！
“人神……劫數……”
楊戩腦海中閃過了雷震子魂飛魄散前對他說的話。
那日，他迫於無奈，帶着哮天犬來南瞻部洲捉拿雷震子。
本來只是想走個過程，和雷震子演一場雙簧，最後裝作雙方鬧翻落敗不敵，這事也就過去了。
但萬萬沒想到，當他在哮天犬的帶領下找到雷震子的時候，見到的只有一根風雷黃金棍和依附在上面的一縷殘魂！
準確點說，是一縷只剩下半截身體、意識也已經混沌不清、隨時都可能散去的殘魂！
楊戩大吃一驚，忙施法幫雷震子凝聚神魂，想要將他救下來。
但，根本無濟於事！
雷震子的傷勢實在太重！
他的魂魄就好似一個漏了個大洞的袋子，無論裝進去什麼，都會迅速流失！
楊戩甚至都不敢觸碰風雷黃金棍，生怕一個不小心將雷震子的魂魄弄碎。
在這過程中，楊戩發現雷震子是在生前被人用法寶連身體帶神魂攔腰截斷！
按理來說，神魂遭受如此重創，雷震子早就已經魂飛魄散。
但，因爲他曾經吃過兩顆先天靈根黃中李孕育的仙杏，生機倒轉，勉強維持住了半截魂魄不散。
而這樣的傷口，楊戩曾經見過！
是在封神浩劫期間！
在燃燈道人的坐騎梅花鹿身上！
動手的人是趙公明，使用的法寶是金蛟剪！
隨着楊戩法力和功德不斷灌注，雷震子的殘魂漸漸恢復了一些神智。
看見楊戩，雷震子神情十分激動，想要開口說些什麼。
但，這卻讓他神魂瞬間影影綽綽暗淡了幾分，就好似風中殘燭飄搖不定，隨時都可能熄滅。
楊戩嚇了一跳，忙運掌渡了一股法力過去，助雷震子暫時凝住了神魂，喝道：“雷震子，速速收斂心神！你神魂受損嚴重，若是再生雜念，魂飛魄散就在頃刻！”
雷震子渾身一震，帶着幾分茫然低頭望去，這才發現自己已然只剩下一縷，不，應該說是半縷殘魂！
神魂關乎到人的記憶，雷震子的魂魄殘缺到如此程度，記憶也丟失了許多。
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已經死了！
楊戩沒有急着問雷震子發生了什麼，而是極力安撫道：“雷震子，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派哮天犬去乾元山金光洞找太乙師叔求救！師叔他見多識廣，法力精深，一定能救下你的！”
雷震子聞言神色稍安，努力收斂起心神，將所有雜念摒棄，以免心神波動損耗神魂。
楊戩也稍稍鬆了口氣，心裡也不免想道：“要是寶蓮燈在就好了！我就能將雷震子收進寶蓮燈中蘊養，不用在這裡乾耗着！”
正想着，楊戩好似突然察覺到了什麼，面色陡然一變，扭頭朝着洞口方向望去。
只見虛空一陣扭曲，一道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身高九尺，鎖甲赤袍，束髮金冠，面似羊脂，眼光暴露，虎形豹走，威風凜凜，正是三山正神炳靈公黃天化。
“楊戩，伱在做什麼！”
“黃天化，你快出去！”
兩人面色都是一變，幾乎是同時喊出聲來。
楊戩根本來不及解釋，慌忙擡手朝着雷震子身前拍去。
但，卻爲時已晚。
黃天化乃是東嶽大帝黃飛虎之子，常年待在泰山陰司當中，與陰差判官厲鬼怨魂打交道，身上沾染了不少陰氣戾氣。
這些陰氣戾氣平日裡沒什麼，但如今，雷震子神魂已經瀕臨崩潰，被這陰氣戾氣一衝，頓時支撐不住。
雷震子剛剛恢復了少許的神魂，一陣搖晃，又復淡得幾欲散去。
“楊戩，你還不住手！”黃天化厲聲怒吼。
楊戩揮掌是想要驅散靠近雷震子的陰氣煞氣，但落在黃天化眼裡，就成了楊戩被他撞破行跡要殺人滅口，要將雷震子的魂魄打散。
黃天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一掌拍出，想要攔住楊戩，救下雷震子。
而他這一動，空氣中本來只是絲絲縷縷的陰風煞氣，瞬間暴漲了百倍千倍都不止。
砰！
楊戩不敢讓黃天化靠近雷震子，大袖一揮，一道金光閃過，直接將黃天化擋了下來。
但就這一瞬間的分神，讓雷震子的傷勢再次雪上加霜。
雷震子本就淡得幾欲散去的神魂，更是變得近乎完全透明。
雷震子最清楚自己的情況，眼中閃過一抹決然之色，身上驟然亮起了一陣，神魂猛地凝實了幾分。
楊戩面色大變，叫道：“雷震子，你在做什麼！還不快停下來！”
他想要出手阻止雷震子，但卻爲時已晚。
雷震子已經激發出自己神魂中殘存的一丁點本源之力。
只不過，這點本源之力實在太過微弱，哪怕全部激發出去，也只爲他換來了瞬息的迴光返照。
“與天化無關……人神劫數……求、求你……拜託……”
雷震子聲音斷斷續續，只用哀求的目光望着楊戩。
他的話未說完，殘魂如同燃盡了的星火，迅速黯淡下來，消散不見。
“雷震子！”黃天化失聲大喊，悲痛欲絕。
楊戩眼中同樣閃過一抹悲慟，只他城府極深，控制住了情緒，沒有流露在外。
而同樣一句話，落在不同的人耳中卻是完全不同的含義。
楊戩知道，雷震子說他的死、他的魂飛魄散和黃天化無關。
人神、劫數則應該是雷震子之前遭遇到的事情。
只不過，他神魂受損太嚴重，記憶不完整，且迴光返照時間太短，只來得及說出這兩個最關鍵，也是他銘記於心如同執念般的關鍵詞！
“求求你”和“拜託”，則是應該在求他阻止這場劫數。
但，這落在黃天化耳中，就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了。
在黃天化聽來，前半句“與天化無關”和最後的“求”“拜託”是雷震子擔心楊戩對他動手，在替他向楊戩求饒。
後半句“人神劫數”，說的是人神混血的楊戩是他的劫數！
“楊戩！雷震子不過是殺了幾個爲非作歹的城隍土地，你爲何要對他痛下殺手！”黃天化一臉悲憤。
黃天化與雷震子在封神浩劫的時候，關係只能算是尋常，只偶爾會在戰場上聯手迎敵。
但在封神之後，雷震子留在了南瞻部洲庇護周朝，而黃天化成了協助父親黃飛虎處理陰間事宜的三山正神炳靈公，也常年待在南瞻部洲。
兩人之間的交情自然是突飛猛進，說是親如兄弟一點也不爲過。
此時，眼見着雷震子死在楊戩手中，黃天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火，拔出腰間的莫邪寶劍，朝着楊戩當頭斬下。
當！
三尖兩刃刀陡然出現，架住了莫邪寶劍。
“是誰告訴你，我下凡來捉拿雷震子的？”
楊戩原本就覺得黃天化來的實在是太快。
現在看來，這一切並非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將消息泄露給了他！
黃天化聞言更怒，厲聲叫道：“怎的？你司法天神還要打擊報復不成？楊戩，你休想從我口中知道是誰！”
錚！
莫邪寶劍上寒芒涌動，劍氣如虹，攜帶着天地之威朝着楊戩壓了過去。
楊戩沒有再問。
因爲他已經猜到是誰了！
他在天庭散朝之後，就立刻領着哮天犬來到這裡。
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得知消息，並找到黃天化讓他趕過來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
東嶽大帝黃飛虎！
不過，他倒是不認爲黃飛虎讓黃天化過去，是故意借黃天化身上的陰氣煞氣衝撞雷震子殘魂，讓雷震子魂飛魄散的。
黃飛虎若是早知道雷震子的情況，又想着滅口的話，隨便派個小鬼陰差過來就夠了！
沒必要等到這時候！
楊戩動也未動，只將手中三尖兩刃刀輕輕一旋，就將莫邪寶劍引到了一邊。
緊接着，就是重重一刀劈下，斬在了莫邪劍上。
當！
黃天化只覺得一股無法抵擋的力量從劍身上傳來，根本來不及抵擋，就直接被震飛了出去。
等他再要起身之時，三尖兩刃刀已經斜指在了鼻尖。
當年在封神浩劫時期，楊戩的實力修爲就已經在黃天化之上。
如今萬年過去，黃天化身在封神榜上，修爲沒有寸進，楊戩勝過他易如反掌。
“楊戩，你等着！我早晚有一天會找你報仇的！”
黃天化名在封神榜，絲毫不怵，直接將脖子往前一伸，想撞死在三尖兩刃刀下。
但，卻撞了個空。
楊戩收回了三尖兩刃刀，淡淡說道：“你就算不說，我也能查出是誰泄的密！炳靈公，這次我看在東嶽大帝的面子上，不與你一般見識，望你好自爲之！”
說罷，楊戩不再理會黃天化，駕起一道祥雲往乾元山金光洞飛去。
他沒有告訴黃天化實情。
一來是，黃天化與雷震子關係莫逆，他不想讓黃天化揹負起害至交好友魂飛魄散的心理負擔。
而這，同樣也是雷震子不願看到的。
二來是，雷震子之死涉及到了截教涉及到了三霄金蛟剪，這其中的干係太大。
別說是黃天化了，就算是黃飛虎攪合進來，都討不得好。
楊戩一路疾馳，迎面就撞見了哮天犬和太乙真人。
說是撞見倒也不太合適。
應該說是，哮天犬聞到了他的氣味，領着太乙真人主動找上了楊戩。
“楊戩，雷震子呢？”太乙真人問道。
“雷震子他已經魂飛魄散了。”楊戩將發生的事情盡數講了出來，又說道：“師叔，弟子檢查了雷震子的傷勢，殺死他的應該是三霄娘娘的金蛟剪，師叔……”
“楊戩，還不住口！”
太乙真人直接打斷了楊戩的話，說道：“這世上能將人一截兩段的法寶神兵不計其數，你如何能肯定殺死雷震子的就是金蛟剪！”
楊戩一愣，眼中滿是疑惑不解。
這世上能將人截成兩段的法寶神兵的確不計其數，但能將雷震子連肉身帶神魂截成兩段的法寶神兵，卻是屈指可數！
雷震子當初在封神浩劫時，就有玄仙境界修爲，比之哪吒只略遜一籌。
而他在封神浩劫之後，肉身成聖，沒有上天爲官，也沒有當個地仙，而是選擇留在南瞻部洲庇護周朝。
有周朝人族氣運加持，雷震子的修爲進境就算不如封神浩劫，但也要遠超尋常修士！
萬載歲月下來，他的實力必然是已經超過了哪吒，至少也是一個太乙金仙！
再加上，雷震子本身還是將星降世，肉身強橫，戰力驚人。
又身在南瞻部洲之中，有九鼎大陣壓制修爲。
這種種因素加成之下，就算是尋常大羅金仙也不見得是他的對手！
而能將他身體神魂一截兩段，讓人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
楊戩思來想去，也只能想到金蛟剪了！
而且，用剪之人不是雲霄就是趙公明！
他能想到這些，太乙真人必然也能想到。
但現在，太乙真人卻矢口否認了這些，甚至用近乎強詞奪理的方式來替三霄洗白！
楊戩心中一沉，想到最不可能的那種可能。
而太乙真人接下來的話則證實了他的猜測。
“楊戩，雷震子當初爲庇佑周朝留在了人間，得了人族氣運加持，但也沾染了因果。今日隕落皆是命數使然，非人力可以扭轉。你且迴天庭去吧，莫要再管此事。”
“師叔！”
楊戩無法接受這說法，還待再問，但太乙真人已經轉身飄然離去。
也是這個時候，楊戩才意識到，這件事情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複雜，背後不僅有截教的存在，還有闡教的默許！
這個默許甚至還要重過雷震子的性命！
楊戩回到天庭之後，猶豫再三，終究是忘不掉雷震子魂飛魄散前哀求的目光。
然後，就悄悄下凡查探了一番。
結果，就看到南瞻部洲滿地瘡痍生靈塗炭！
截教弟子頻頻下凡，降下各種災禍。
而且這些災禍並非是他們私自所爲，而是得到了玉帝的旨意！
顯然，這次劫數背後，還有着玉帝的支持！
玉帝支持、闡教默許、截教實施！
這除了沒有聖人蔘與之外，規格已經抵得上當初的封神浩劫！
楊戩也是頭皮發麻，心裡沒底。
但，他又不忍袖手旁觀，看凡間生靈塗炭。
這纔有了近乎安排後事一樣，與哪吒、李安然先後斷絕關係，免得把他們牽連進來的舉動。
西遊前最後一個劇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