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靈不存,丁瘟這位太乙中人,徹底歸入殞滅。
虛空當中,當即響起莫名的哀怨之樂。
哀樂起,天地悲。
方圓萬里內,血雨傾盆,洋洋灑灑。
大片大片的血雨落下,灑落地上,勾勒成千姿百態的花紋。
恍若盛開的梅花一樣,悽美非常。
任何人見到,都會覺得悲傷。
這樣的悲傷,似乎不是在於天地,而是發自內心一般。
“好傢伙,看來典籍上說的倒沒有誇張,太乙境殞落,還真就聲勢浩大。”
方龍野掙脫了這份哀怨浸染,看着漸漸消散的血雨,不由驚呼道。
事實上,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仙神死去之後引動天象。
畢竟,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散仙,也再非肉體凡胎,已能與天地法則交感,一舉一動,別有玄妙。
仙境殞落,自生異象。
但那些異象,也就是一些哀怨之意,凝而不散。頂多屍身與四下交感,生出一些瀰漫周匝的虛影。
就算是到了金仙,也不至於直接引動天象變化,降下這麼磅礴的血雨來。
但太乙境界,不同於金仙。太乙中人已然將自身印記,烙印於虛空道海,可謂道與身同。
要不是有『山河社稷圖』鎮壓虛空,太乙境殞落,引起的龐大異象,恐怕不止侷限於這片地界,絕對比現在的聲勢大得多。
說不定,都能使得整個天地,爲之響應,引得所有仙神矚目。
畢竟,在普通仙神眼中,太乙境界,已然是壽與天齊,不死不滅,橫行周天的人物了。
便是在道梵兩門這樣的超級勢力眼中,太乙境界,也絕對是穩穩當當的中上層人物了。
這點,方龍野在典籍上了解過,但他以爲這裡面有誇張化的成分,現在看來,倒是他質疑之心太盛了。
……
方龍野這邊剛將呂瘟的真靈泯滅,與此同時,楊嬋這邊就感覺心頭陡然一輕。
驀然有廣袤不可量的力量,落在她的身上。這股力量,不染塵埃,時空韻律,鳴之迴響。
卻只有她自己才能察覺,旁人難以見到。
卻是天降功德,垂落下來,紫青成片,恍若下雨。
功德如雨,祥瑞自生。
楊嬋擡眸看向頂上虛空,只見那功德氣運,自上而下傾斜如雨而落。
那一片紫青所到,氣機氤氳,霞彩凝結,明澈靈府,高懸玄圖。
正所謂,鳳罄鯨鍾,奏鈞天廣樂。鸞篝龍鼎,陶大地祥雲。
還有散花滿地,福澄八海。
“原來如此~”
這就是我所感應到的機緣嗎?
楊嬋在心中喃喃自語。
此番天降功德。
一來自於她救下的那被瘟毒肆虐的億萬衆生,這一部分相當於人道功德。
二來自於呂瘟殞滅,作爲偏向終焉之道的瘟魔,將之打殺後,自有天地功德彰顯。
“正好來得及時!”楊嬋心中暗道。
只見功德如雨,將她的元神慶雲洗煉一清,上面縈繞的不少灰色氣機,登時崩塌消散。
卻是她剛纔消弭呂瘟最後一擊時,不得不沾染的劫氣。
而初生功德。
聚散於心,能化萬物。
自帶祥瑞,災禍退避。
再加上她主修功德造化一路,自有秘法利用,幫她消解這類劫氣。
當然,更關鍵的是——
隨着呂瘟殞滅,楊嬋好似經歷此番種種,大徹大悟一樣,很快就摸到了太乙的門檻。
她有預感,只要她回去之後,好好閉一次關,消化此番所得,就能跨過眼前這道門檻,成爲太乙中人。
也就是說,這次她感應到的天降機緣,其實就是她晉升太乙之機。
“看來收穫不小啊!”
方龍野兩隻眸子炯炯有神,正打量着眼前的楊嬋。
只見他背後龍氣沖霄,左右散開,垂若仙圖,水波粼粼,上下相涵,水天一碧,神龍遨遊其中,與天地應和。
顯然,吞噬煉化呂瘟的真靈,對他而言,大有裨益。
方龍野感受着楊嬋身上散發的氣機變化,瞭然大半。
對於楊嬋,他沒辦法洞察入微,但以自己的感應,能夠發現,其周匝瑞氣環繞,紫青盤旋,金花瓔珞,洋洋灑灑,一派風和日麗的祥瑞。
不是其他,正是功德垂落之相。
“還有——”
方龍野眸光沉凝,伸手現出一方玄黃寶珠,寶珠虛幻,恍若夢幻泡影。
卻是由於最後磨滅呂瘟真靈,是他下的手,因此也有功德氣運落身。不過,他沒有直接吸收,而是在功德降身之際,就將其凝作了一方寶珠。
方龍野估算了一下,大概應該有楊嬋所得的兩成左右。
當然,他不確定。
畢竟以他的境界,沒辦法對楊嬋洞徹精微。這番估算,全憑瀏覽諸般典籍所得的經驗。
“也罷!”方龍野掂了掂手上的功德寶珠,彈指一揮,將其打入了楊嬋慶雲當中。
楊嬋美眸微開,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言,只是眸光流轉,頷首道謝,又投入到感悟當中。
不過一點功德,方龍野真不是太在意。能博得楊嬋好感度上升,對他而言,就比單純煉化這些功德,有價值得多。
更何況,這些功德,本就不該他得。楊嬋只是不便於違背一開始自己說過的話,這才讓他代爲幫忙。
“嗯~我也該好好消化一下自身所得了!”方龍野收回打量楊嬋的目光,輕笑道。
雖然他已經將呂瘟的真靈吞噬煉化,但也沒來得及好好感悟一番,反饋來的奧妙和信息。
想到就做,有山河社稷圖在,倒也不虞有人打擾。
當即盤坐虛空,心神沉浸起來。
四下一時沉寂起來。
只餘得被鎮壓在一旁的大巫黎元,高舉着手中戰斧,一動不動。
“你們這對狗男女!這個時候,感悟什麼?先把我放開再說啊!”
“要殺要剮,給個痛快話!像這樣吊着,算什麼回事?”
黎元一動不動,恍若雕塑一般,心底卻是陣陣怒吼,吐槽連連。這也不怪楊嬋,實在是她境界實力不夠。雖然催動山河社稷圖,可以鎮壓太乙中人,但只能進行禁錮,卻管不了其思維意識。
倘若實力足夠,山河社稷圖下,連同他的思維意識,都要被鎮壓起來,變得一片混沌,不復清醒。
所以,也不知道這位大巫黎元,是幸運還是不幸了。
……
不知過去了多久。
方龍野睜開雙眼,看向周匝,谷深篩金,石色沉沉。
夕陽漸晚,彩霞橫生。
說不出的美麗,只是映在一片狼藉的戰場上,又有一種悽婉之意。
“原來太乙境界是這樣的~”方龍野一邊目光打量四下,一邊心中喃喃道。
“看來,能以金仙之身,磨滅太乙境的真靈,全賴『山河社稷圖』這一至寶啊!”
一番感悟下,所獲甚大。
通過煉化呂瘟真靈反饋來的玄妙,方龍野瞭解了不少東西,對於太乙境界也有了一定的瞭解。
譬如——
他這才知道,到了太乙,真靈是可以在關鍵時刻,挪移到虛空道海中去的。
這是因爲到了太乙散仙,就可以通過烙印在虛空道海的印記,於虛空道海中,形成一枚真靈投影。
修士的真靈,可以隨意與真靈投影,調換位置。
而只要真靈不滅,太乙就不算真正殞滅。只需花費一定的代價,就可以通過在虛空道海留下的印記,復生歸來。
這也是剛纔那天降功德,在他泯滅呂瘟真靈前,不曾落下的原因。
可以說,這是太乙境界保命的一個重要手段。
也是太乙境界以下的仙神眼中,太乙境幾近不死不滅的緣由。
至於呂瘟的真靈,爲何沒有遁入那冥冥不可知的虛空道海?完全是『山河社稷圖』這件至寶的作用。
『山河社稷圖』不僅僅是將其削弱到了金仙實力,更是將其真靈打落禁錮,他根本沒辦法聯繫到虛空道海。
也正因此,楊嬋才能在鬥法中,將其打殺。不然,哪怕她屬於金仙圓滿,神通無量,手段頻多,單憑自身,也不可能逆伐太乙。
可以說,到了太乙,就是另外一方天地。
沒有強橫到超限的外物介入,金仙單憑自身,怎麼也不可能是一個太乙散仙的對手。
這與太乙之下的境界截然不同。
真仙尚且可以不借助強橫靈寶,僅僅憑藉自身神通,就能逆伐上境。但金仙就沒有這個可能了。
沒有強橫外物的介入,單憑自身,金仙逆伐上境,就是一個不可能做到的神話。
也因此~
金仙,對於普通背景的修士而言,往往是一個比較尷尬的境界。
於下,儘管已經可以做到壽元無盡,與天地同壽了,卻依舊面臨着被一些天驕僅僅施展神通,就逆伐成功的境地。
於上,手上沒有強橫的靈寶,怎麼也不可能是太乙境界的對手,隨便來一個太乙散仙,都得畢恭畢敬。
總而言之,太乙境實在是一個十分玄妙的境界。
對於有志大羅的人來說,金仙只是一個起點,只有到了太乙境界,纔敢說自己走上了問道之路。
“想什麼呢?”
就在方龍野浮想聯翩之際,楊嬋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看來仙子這次收穫不小啊!”
方龍野收斂心緒,轉頭看向心神迴轉的楊嬋。只見其神采奕奕,眸子中透着掩藏不住的喜意。
“不多不少,剛好讓我積攢夠了晉升太乙的資糧。”
欣喜之下,楊嬋也做不到矜持守己,面色之中流露出一絲得意。
“看來,得加快攻略這小富婆的進度了!”方龍野心中暗道。
不然,境界差距下,有些手段就沒辦法使出來了。
更關鍵的,站得高看得遠。
鬼知道楊嬋境界提升後,會不會看透人世情愛,不再被花言巧語,搞得目眩神迷呢?
反正,他可不敢保證,其往後,還能按照前世記憶那樣發展,成爲一個戀愛腦的三聖母。
方龍野在心底打着鬼主意,楊嬋卻又回到一開始的問題,開口道:“方兄莫不是在擔憂,瘟癀大帝會怪罪呂瘟之事?”
“那倒沒有~”方龍野回過神來,擺手笑道。
通過呂瘟真靈中反饋來的記憶,方龍野知曉其雖然號稱是呂嶽門下弟子,連自己的名姓,都改成了“呂瘟”。
但呂嶽可從來沒有應和過他的祭拜,『納詬瘟世經』完全是他闖入了呂嶽前世一方洞府所得。
再加上,他如今又修行了不少魔道法門,已經算是半個魔道中人。
怎麼看,呂嶽也不可能在意他。畢竟,瘟道雖然旁門、詭異,但也只是偏向於邪魔,而不是真正的魔道。
就算,這裡面有呂嶽這個瘟祖的算計。但呂嶽作爲一個屢次遭劫的老油條,想來也不敢對他生出什麼報復之心。
“擔憂也無妨~今日之事,本就不關方兄的事,自當由我擔之。方兄若被其尋麻煩了,儘管找我便是!”
楊嬋拍着胸脯保證道。
咦?
方龍野見其這副信誓旦旦的神情,能夠感知到其透露的誠意,並非誑人。
不由有些奇怪,這楊嬋怎麼轉了性子?不再總想着坑人了?
再細細打量她,只覺得她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方兄!別發呆了!該去看看這呂瘟鼎中所煉的,到底是什麼了~”
楊嬋曳裙一縱,來到了先前隨着呂瘟出場的大鼎旁。
見其笑吟吟的招呼,方龍野暗自搖了搖頭,看來自己想多了。
旋即拋下了雜念,腳踏雲光,也是一個跳縱,來到了大鼎旁。
看向這懸浮在半空的大鼎,面色複雜。煉化了呂瘟真靈的他,當然知道這裡面孕育着什麼東西。
只是,希望楊嬋得知後,莫要暴走。
許是那呂瘟先前現身後,灌輸的法力,確實讓火候足夠了,鼎中所煉之物,已到了成形的時候。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推移,眼下的大鼎不住嗡鳴,鼎耳上咬着的猙獰龍形搖擺,鱗甲顫動。
每一個剎那,都有金芒激射,顯然鼎中所孕之物,正趨向於成形,呈現出異種光彩。
方圓千里的虛空,似乎都浸染了大鼎青銅般的色澤,變得迷離古樸,幽暗神秘。
又過了一會兒,只聽鼎中一聲輕響,眼前大鼎驀然浮現出無窮無盡的青氣。
青氣上揚千丈,倏爾一轉,垂而化樹,寶樹亭亭,花開芬芳。
團團簇簇的花朵,擠在枝條上,或已經盛開,或含苞未放,或淺紅,或深紅,俱是嬌嬌嫩嫩,風一吹,顫顫巍巍,香氣瀰漫。
恍惚間,這一片區域徹底變化,滿是香氣,透着造化自然,無比的聖潔。
“看來,這鼎中所煉之物,應該是一丸丹藥了!”楊嬋看着眼前異象,又用鼻子嗅了嗅,滿是清香,不由笑道。
“也不知是怎樣的大藥,讓之前的呂瘟如此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