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長老。”
飛往紫霞峰的途中,路上的宗門修士恭敬有禮。其中不乏一些異樣眼神,儘管隱藏的很深。
近三年,陸長安每隔七日前往太上長老洞府。養傷期間,紫霞真君對其無條件信任。
如此頻繁的探視、交往,不同尋常的關係,在雲霞宗勢力陣營,乃至大宇國修仙界,出現一些流言蜚語。
各個版本,都猜測項大龍與紫霞仙子的“姘頭”關係。
在大宇國各勢力高層眼中,項大龍與紫霞真君屬於強強聯手,使得雲霞宗局勢更穩固,少去一個破綻點。
“項長老請進。”
胡昂低眉順眼的恭迎,早已麻木,適應了項大龍的探望,或者說私會。
“嗯。”
陸長安沒有多說。每次過來時,胡昂都守在門前。
因爲紫霞仙子對這個親傳弟子信任,委託他守門,阻擋其他的造訪者,避免被打擾。
夜黑風高,項大龍好久沒有出來。
洞府外的胡昂,眸中閃過異色,意識到項大龍這次的“探望”不同往日。
一天,兩天,三天……
胡昂早已死水一灘的內心,莫名焦慮不安,有種不祥的強烈預感。
他面色陰晴變幻,暗握的拳頭,醞釀的爆種秘術,終究是在無聲的嘆息中放下。
晉升結丹不過十幾年,真丹中期都沒到。在絕對的實力差距下,他根本沒有任何博弈的空間。
三年的煎熬,讓胡昂心灰意冷。他篤定,昔日道侶的忠貞背叛了,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
一旦暴露身份,姜梓妍說不定會比項大龍更積極滅口他這個異類。
……
三天三夜。
太上長老的寢殿,四處一片狼藉。
垮掉的牙牀帷幔;破裂的牆壁,變形的精美名貴傢俱;散落的典雅紫色宮裙,幽香點點的髮簪絲絛,皺巴巴的羅襪繡鞋……
嘩啦!
寢殿相鄰的水池裡,霧涌雲蒸,仙香嫋嫋。
這時,一個線條健美的禿頂男子,赤腳從水池中起來,丹力蒸乾體表水潤,換上一套藍色長袍。
“梓妍,在我外出歷練期間,若無必要,你最好不要離開宗門,以修行爲主。”
陸長安神清氣爽,好整以暇,囑咐道。
“嗯……”
水池中的女真君,無力的低吟迴應。
譁!
霧氣繚繞的水池中,浮現一隻線條柔美的潔白手臂,如同無瑕的玉藕,掛在水池邊。
水面之下,紫霞仙子朦朧不清的冰玉之軀,美如夢幻,卻癱軟無力的趴在水中,連說話都喘不過來。
陸長安回頭後,不由怔了下,聖如佛的平靜心緒下,不由泛起一絲淡淡的負罪感。
自煉體大成後,陸長安從未這般放肆,盡興,不夠憐香惜玉。
自夏文月那次後,過後幾十年,遠遁異域,蟄伏苦修,不近女色。
夏文月的那次,對方是初經事,陸長安的體魄太過強大,較爲憐惜,不敢完全放開手腳。
而這一次,是三世以來首度解鎖“與元嬰仙子共浴”的成就。
這是三個元嬰記憶,都沒有的全新體驗。
面對女真君,非凡韌性的法體,陸長安百年來完全沒有顧忌的放縱,真正的酣暢淋漓,舒爽到了骨髓靈魂。
“大龍,莫要食言。妾身等你回來……”
良久,姜梓妍緩過氣,雪瓷般的絕美臉靨露出水面,含羞帶嗔,吹彈可破的肌膚,浮現淡紅色的潮韻。
陸長安察覺到女真君語氣裡的幽怨。
三日前,他向紫霞真君請示,告之這次遠行。
結果,這位執掌一宗的元嬰仙子,不許他輕易離開。
理由是,擔心陸長安一去不復返,再也不回來。
陸長安只能承諾,等歷練、丹成後,一定會回雲霞宗衝擊元嬰,並且會在大淵留一些年月。
彷彿經歷山盟海誓,二人再次纏綿,打破最後一重禁忌。
原本,陸長安還有一絲顧慮。
紫霞仙子嗔怒,直言這具天靈根的皮囊都是對方所救,權當償還恩情。這段感情,彼此不必有心理負擔,也不需要陸長安承諾名分,永久綁定在雲霞宗。
陸長安再無顧忌,在異域之地的大淵,首次與元嬰女修共墜愛河。
即使在歲月悠久的長壽者生涯中,也屬於可圈可點的篇章。
“梓妍所需的極品法寶,我記得‘景天真君’離開古幽殿後,好像有一件,還是契合的風雲屬性。等日後有機會,我再幫忙引薦,促成交易。”
陸長安離開前,又留下一句話,讓紫霞真君安心,免得爲了外出籌集材料,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雖然不願被任何女修束縛自由,但在力所能及範圍,適當的照拂還是不吝惜的。
“風雲屬性的極品法寶!”
姜梓妍聞言,淡紫星辰般的眸子,泛起驚喜的神采。
等擁有了鎮宗的極品法寶,修至元嬰初期巔峰,她在同階中的鬥法實力,自保能力大增,躋身老牌元嬰行列。
屆時,與赤蛇真君單打獨鬥不會落入下風。
以姜梓妍對項大龍的穩重瞭解,既然開了這個口,那麼把握必然不小。
她眉線舒展,暗忖道:“不枉本真君敞開心扉的付出與挽留。以項大龍的品性,終究可以換來真心。以本真君的無雙魅力,讓他長久留在雲霞宗,並非沒可能……”
紫霞仙子自然不知道,即使沒有這次坦誠相對,將極品法寶【風雲扇】交易給她,是陸長安早有的打算。
……
春宵一度的陸長安,離開紫霞峰洞府,並未關注強顏陪笑,失魂落魄的胡昂。
陸長安佯裝返回主峰洞府,當晚便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了雲霞宗。
只有紫霞仙子的元嬰神識,勉強捕捉到他離開的痕跡。
陸長安私下外出行動,不會泄露蹤跡、路線,且有卜卦之術的輔佐,不太擔心被伏擊。
三年前被大蛇山伏擊,因爲二人在雲天城公開露面,且發生在大宇國境內回宗的路上。
敵對元嬰知道大概的途徑方位和時間,再加上御獸宗門的諸多手段,因此有蹲守的可能性。
此外,陸長安推測大蛇山那次行動,有遮蔽天機的高階卜卦奇物。因爲他離開雲天城時,占卜過兇吉,並未發現異常。
如果有強大古老的四階天機奇物,便是風元國的“天師”親自出手,也會被大大幹擾、限制。
這次外出,陸長安不限於去丹道盟煉製化嬰丹,中途還會遊歷數年。
遊歷,既能磨礪心境,又可順便尋找其它的結嬰機緣,碰碰運氣。
既然是遊歷,陸長安不會全速趕路,適當放緩節奏。
他計劃“環遊”中域的大部分地界,隱藏身份,途經各個重大戰略的仙城,最後落點丹道盟。
當然,那些邪道勢力猖獗,異常混亂的戰爭地界,能繞開就繞開。
兩個月後。
陸長安纔不緊不慢的離開大宇國,期間聽到一些關於自己的緋聞趣談。
在此期間,陸長安曾悄然靠近雲霞宗,觀察宗門的氣運變化。
帶走“玄天葫藤”兩個月,雲霞宗的氣運,並無明顯變化。
這符合他的推測。
玄天葫藤帶來的是氣運“增幅”,緩慢累加,並不是一個固定值。
縱然玄天葫藤離開,修仙勢力的氣運下跌,那也是緩慢的跌落過程。
而且,不一定是下跌。
若是宗門運營得當,能人輩出,玄藤離開後,後續氣運也可能維持上升勢頭。
這一結果,讓陸長安越發篤定自己宗門幸運星的身份。
“不知當年離開大青,老張執掌的金雲谷,如今發展勢頭如何?”
陸長安記得玄天葫藤發芽之後,曾在金雲谷栽種過一段時間。
……
這日,大宇國邊界外。
一名膚色麥黃,風塵僕僕的中年遊商,落到一座荒涼山包上。
“陸道友。”
山包上,有一名等待許久的青甲男子,頭戴青色斗笠,看不清其內的獠牙面容,直接心念與陸長安溝通。
侍從模樣的青甲男子,正是僞裝過的四階傀儡,由魏傀師主導,在外面遊歷十餘年。
“魏傀師,這些年曆練可有收穫?”
陸長安所扮的中年遊商,目光精明,有種市儈圓滑的氣質,笑眯眯打量着多年沒見的四階傀儡。
十多年前,魏傀師爲了突破真四階傀儡,外出遊歷,獲取靈光,有助未來傀靈晉升到元嬰級。
“如今,老夫的傀靈進無可進。此前遊歷的收穫,偶爾感悟觸動,但仍無法令傀靈蛻變提升。”
魏傀師語氣沉穩,比最初的他少去很多戾氣,並沒有因爲晉升失敗而氣餒。就是在煉傀傳承古老的千機教,大多數四階傀儡也是與他一般。雖說在法力層面可以抗衡元嬰修爲,但在靈魂層面有差距。
真四階傀儡,千機教也是非常稀少,屬於魏傀師生前沒有踏足的層次。
陸長安了解到情況,沉吟道:“此前魏老遊歷的區域,僅限於雲霞宗勢力周邊,且沒有徹底融入某種生活與職業,多少有些侷限性。”
魏傀師之前的遊歷,不僅有地域限制,且只是在某地觀察、感悟,不夠接地氣,也不夠忘我。
“陸道友言之有理,這回老夫就隨你一同遊歷中域各地,見識一下大淵各地修仙文明的風采。”
魏傀師虛心接受。多年來的相處,對陸長安的不斷了解,讓他放下曾經的高傲,愈發的謙卑。
如果沒能晉升真四階傀儡,他在陸長安手下,並非不可或缺。
“往後數年,魏老就稱呼東家。”
陸長安交代道。
魏傀師頷首,看向揹負大箱籠、遊商中年模樣的陸長安,也明白了自己的此行定位。
往後,他就是陸長安的護衛。
汪!
一隻黃毛土狗,出現在陸長安另一側,親暱蹭着他的褲腿。
“不負主人的囑託,小鼠已將幻形術的犬族形態修至大成。”
黃毛土狗搖着尾巴,口吐人聲。
“不錯。”
陸長安讚許點頭。地巖鼠離開宗門,恢復了往日的幾分勤懇上進。
往後,地巖鼠不僅要在野外找自己的口糧,時而還要解決主人的伙食,包括探路、警戒、守夜等等。
荒涼的貧靈之地。
一人一傀一寵,黃昏下拉長的影子,隱沒於風塵之中。
……
兩年後。
陸長安在中域遊歷數個勢力板塊,途經大大小小的修仙勢力。
以遊商的身份,陸長安與形形色色的修士做交易,甚至不限於人類。
陸長安手頭無用的資源很多,且有多種修仙技藝,每筆交易都能賺取不小的利潤。
由於超凡的眼界,陸長安在與中低階修士的交易中,偶爾還能“撿漏”。
個別撿漏的靈物異寶,甚至對高階修士都有一定作用和價值。
當然,作爲外地商人,偶爾的漏財,難免被邪修盜修,或者當地的土著當成肥羊宰殺。
然而,所有打這對遊商組合主意的修士,全無例外的徹底消失於世間。
每當遇到這種事,地巖鼠都比較興奮,可以打打牙祭,換一下口味。
遇弱則弱,遇強則強。
這是陸長安所在遊商組合,行走遊歷世間的風格,與各個階層的修士都有交易。
一般修士根本看不出真實修爲和底細。
哪怕是元嬰真君,也要仔細探查,或者近距離接觸,才能看出端倪。
當然,陸長安從不主動惹事,謀害他人利益。少數出手的情況,也是迫於無奈的自衛。
再加上這個遊商組合,在每個地界都只是短暫停留,且行蹤路線不定,倒也沒有引起當地勢力的重點關注。
……
這日傍晚,陸長安從一個修仙家族的小集鎮離開。
其實,陸長安原本沒打算在集鎮停留,此地不過是築基修仙家族的交易小據地,連坊市都談不上。
“主人,昨天那個少年,至今沒有現身,是否會食言?”
離開集鎮,地巖鼠所化的黃毛土狗,
“無妨,只是一次尋人指路,這筆交易不會有什麼損失?”
陸長安整理好行囊,在護衛和土狗的相伴下,離開集鎮。
“前輩。”
剛到集鎮的路口,一個氣喘吁吁的黃衣少年,滿頭是汗的奔跑過來。
“陸前輩,根據您指點的方位,晚輩找到了小紅。”
黃衣少年感激涕零,躬身一拜。
此次遊歷,陸長安使用自己的真實姓氏。反正在大淵沒人知道陸長安這個人,他用的也非真實容貌。
黃衣少年名叫黃帆,是一名煉氣三層的散修。
他口中所說的“小紅”,名叫浣紅娘,是初入仙途遇到的紅顏知己,在修仙界底層共患難,相濡以沫,私定終身。
不過在近七日,浣紅娘突然不告而別,消失不見,怎麼也找不到。
黃帆心急如火,病急亂投醫,尋求路過遊商的幫助。
因爲,鎮上幾名煉氣中後期的散修,與陸游商交易過,皆大歡喜,表現得很客氣。
陸長安答應了黃帆的委託。
他一路跑商遊歷,相逢即是緣,不拒絕各個層次的交易或委託。
因此,陸長安稍加占卜推算,根據小紅留下的物品線索,指出了大致的方位。
“小紅。”
黃帆回頭輕喚了一聲。
月夜下,其後方十丈外,有一名紅裳少女,秀髮蓬鬆,體態輕盈,正羞赧的躲在樹木後,悄悄的看着,如同小鹿半躲閃,不敢靠攏過來。
“紅娘面生,還望前輩見諒。”
黃帆摸了摸頭,不好意的道歉。
“嗯。”
陸長安暼了一眼遠處的紅裳少女,微微點頭,沒有說什麼。
腳邊的黃毛土狗,見到紅裳少女,本能的繃緊身體,眸光幽深,隨後又懶洋洋的趴在地上。
“按照之前的承諾,只要能找到小紅,晚輩願意將身上最珍貴的東西奉上。”
黃帆說罷,取出祖傳的齒狀掛墜,恭敬的呈給陸長安。
“黃小友,錢貨兩訖。”
陸長安笑容可掬,捏了捏掂手中齒狀掛墜,後者毫無損傷,將其收起。
又寒暄了幾句,陸長安臨行前,伸手拍了一下黃帆的肩膀。
黃帆恭送遠去的遊商中年,忽覺被拍過的地方,氣血法力通暢,停滯數年的煉氣中期瓶頸,隱隱有所鬆動。
“阿黃。”
確認那遊商小隊真遠去,躲在樹後的浣紅娘,稍鬆一口氣,眉眼含笑的迎了過來。
……
“有點意思。”
行出數十里的陸長安,稍作推算,露出若有所思的笑意。
黃帆祖傳的怪齒掛墜,似乎來自某種古老妖獸,年代過於久遠,靈性幾乎喪盡,其強度以他的煉體力量,竟然粉碎不了。
那浣紅娘的跟腳不簡單,推算不出具體源頭。
“主人,剛纔爲何不除妖懲惡?”
地巖君記得,陸長安之前接過滅妖的任務,順手鏟除吃人爲害的妖物,領取報酬。
“這次是尋人交易,不是除妖任務。不過,你好像也是妖,曾經吃過……”
陸長安不緊不慢,似笑非笑的看向它。
地巖君汗毛倒豎,不由心虛的縮頭,遁入到地底。
……
一年後,陸長安進入中域東南角一個普通修仙國桑國,屬於中域的邊緣地界。
陸長安踏風而行,青甲護衛和黃毛狗同行。
這日,他照例卜卦了一手。
在遊歷期間,他時常使用卜卦之術,鍛鍊提升技藝。
一是預測大概的兇吉走向。
二是爲了某些委託交易,譬如尋人啓物,替人算命等。
“咦!來到大淵這麼多年,總算遇到一次上等卦象,吉星高照。”
陸長安推算完畢,不由喜出望外。
此前的遊歷中,他只是偶爾占卜到小福運,譬如之前的黃帆和浣紅娘。
過去的上百年,總體運勢中等偏下,並且遭遇命中一劫,來到大淵。
不過,人生的福禍有起有伏,不可能一直黴運,多災多難。
“果然,在門內閉門造車,機遇就少。這趟外出遊歷,隨心隨緣,一路積善除惡,時來運轉。”
陸長安暗忖,既然進入桑國福運在身,就在此地多逗留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