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大器晚成
戚風的遭遇，陸長安心中有數，話鋒一轉：
“你關姨近況如何？”
關巧芝於三十三年前離開的小龜峰，當時七十五歲，修行無望，逐漸年老色衰。
陸長安曾判斷，關巧芝保養得好，沒有爭鬥，如無意外，壽命可接近煉氣期的上限。
“這些年，關姨定居在凡俗的一座山莊，收養了些孤兒。那裡山清水秀，自給自足，與世無爭……”
講述關巧芝的情況，戚風這個青壯大漢，眼中流露一絲溫情。
關巧芝最初是以他的仙引人身份出現，後續給予的關照和指點，相當於半個恩師。
他亦是將關姨當成義母對待。
“在凡俗頤養天年，倒也不差。”
陸長安自語道。
修仙者在凡俗生活，只要低調，不惹是生非，可以過得很舒服。
修仙戰爭期間，某些修士會選擇藏身於凡俗，從而躲避殺身之禍。
這種選擇，有弊有利。
凡俗之地，沒有靈脈供給修煉，紅塵之氣過重。
待久了，修仙者的修爲停滯不前，甚至可能出現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情況。
境界越高的修士，待在凡俗，這種落差越大。
因而，凡俗之地只適合低階的煉氣修士避難，且時間不能太久。
修仙戰爭打個一二十年，實屬正常。
煉氣修士壽命本就不多，要是在黃金年齡耽誤個十年八年，這一輩子就註定與築基無緣了。
況且，躲在凡俗不一定保險。
修仙宗門擁有很多手段，可以感應修士的法力波動。
除非有高明的斂氣法門，才能規避。
當然，樑國修仙界的戰爭，遠遠沒到山窮水盡的那一步，以至於去凡俗抓壯丁。
躲在凡俗的低階修士，質量堪憂。
目前，樑國宗門針對的是各地的靈脈道場。
大大小小的修仙勢力，諸如家族，仙城，商會，都少不了靈脈道場。
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特別是那種血脈相連，拖家帶口的修仙家族，只有老老實實的出人出力。
……
“戚風，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晚輩養好傷，就……”
戚風支支吾吾，有種難言的茫然感。
小龜峰只是臨時的避風港。
樑國陷入修仙戰爭，他作爲被通緝的煉氣小修士，漂泊在外，沒有立身之地。
只能隨波逐流，生死看命。
陸長安道：“小龜峰缺一個打雜跑腿的守山人，你可願意留下來，賣賣苦力？”
“留在小龜峰打雜？”
戚風怔了一下，狂喜的跪地拜謝。
“晚輩願意！陸爺爺收留之恩，戚風銘記在心！”
初入小龜峰，他彷彿踏入一片與世無爭的淨土，靈獸守護，風景如畫。
戚風心底深處，嚮往這樣的靈脈道場，卻不敢生出非分的念想。
關姨不許他輕易來小龜峰，顯然不想勞煩這位築基期的祖上前輩。
“伱修行陸某留下的《開源經》，踏上仙路，自是一份機緣。”
陸長安擡手，示意他起來。
一百年前，他承義父的恩情，在怒江幫留下《開源經》，給其後人留下仙緣。
加上關巧芝的關係。
念及兩份舊情，陸長安才破例收留戚風。
“戚風，你修至煉氣八層，可曾用過破階丹藥？”
陸長安詢問他的修煉狀況。
“沒有。”戚風老實答道。
陸長安觀他根基穩固，滿意地點頭。
“這幾瓶丹藥，你先拿去用。往後，修煉上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向我請教。”
“謝陸爺爺恩賜。”
戚風按捺心頭的驚喜激動，躬身接過丹藥。
能在二階靈脈道場修行，得築基後期的高人指點，對於經歷艱苦散修生涯的他來說，堪稱夢寐以求的機緣。
陸長安賜予的丹藥，來自以前煉丹練手所留的一部分，品質還過得去。
現今，樑國修仙界陷入戰爭，他有遠遁異國的計劃。
在籌備過渡期間，陸長安不介意提點一下義父的後人。
……
戚風走出洞府，深吸一口山頂的清新空氣。
二階靈脈道場的純淨靈氣，讓他心曠神怡，體內法力的運轉暢快了幾分。
“藍姐。”
傷勢尚未痊癒，戚風便主動找到侍女藍柔，瞭解山上的事務。
山上只有一個侍女，人手其實並不充足。
好在，山上有靈寵和傀儡，承擔了大多數勞力工作。
商議片刻，二人明確了分工。
“如今，外面的世道不安寧，你負責守山警戒，幫忙老爺外出跑腿，分擔山上的一些雜務。”
“沒問題，小弟以前當過鏢衛。”
戚風做回老本行，倍感親切。
除了戰鬥經驗豐富，他沒有好的技藝傍身。
二人聊天的功夫。
一隻二階飛舟，承載着三名修士，直奔小龜峰而來。
舟首佇立一名長鬚男子，約莫三四十歲，是一位築基中期修士。
在其身後，一男一女兩名煉氣修士，分別是煉氣八層和九層。
“宗門巡查修士！”
戚風心裡咯噔一下，立時認出那一男一女兩名宗門煉氣修士，不久前曾追殺緝拿自己。
那對宗門男女看到了戚風，低聲與築基期的長鬚男子交流。
長鬚男子目光淡淡一瞥。
戚風心慌意亂，不敢直視這位宗門築基高人。
他正準備去洞府內通報，耳邊傳來藍柔不卑不亢的柔悅聲音：
“柳前輩，我家老爺知會過，請您去府上一敘。”
“勞煩藍姑娘帶路。”
長鬚男子露出和善的笑容，在藍柔的接待下，進入小龜峰洞府。
其間，未曾多看戚風一眼。
恢復冷靜的戚風，留意到兩個細節。
宗門築基修士親臨，陸爺爺沒有親自出來迎接。
並且，那位柳姓築基修士，對藍柔一個侍女都比較客氣。
洞府外。
戚風跟那對宗門男女修士，大眼瞪小眼，一時冷場。
戚風察覺到，前些日對自己窮追猛打的兩名宗門修士，眼中已經沒有多少敵意了。
“戚道友，你和陸前輩有何淵源？”
宗門女修打破沉默，露出含蓄的笑容，探尋道。
“陸爺爺跟我……”
戚風念頭飛轉，機敏的應答，言談間不再侷促，顯得從容不迫。
不知不覺，此前爲敵的三人，竟然閒聊起來。
半個時辰後。
陸長安和長鬚男子從洞府內走出來，相談甚歡的樣子。
“陸道友，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相送。”
長鬚男子面容紅潤，語氣欣然。
臨別前，他看了戚風一眼：
“戚小友，日後就安心留在小龜峰。你身上的通緝，證據不足，待呈上執法堂，有張長老照應，就可正式從名單上劃掉。”
“謝前輩關照。”
戚風躬身一禮，大喜過望的同時，心頭掀起了驚濤駭浪。
沒有經過調查和盤問，他這個重大嫌疑人，就這麼除去了罪名？
或許，對方根本就不在乎真相。
……
忙碌半天的戚風，將一個精緻果盤，呈到藍柔的面前，恭維片刻。
“藍姐姐，金雲谷的築基修士，爲何對陸爺爺這麼客氣？”
戚風心裡的疑惑，不敢直接問陸長安。
“那位柳巡查，有求於老爺。”
藍柔慢條斯理的吃着靈果。
“兩個月前，柳巡查請求老爺在宗門分攤的任務中煉製準三階符籙，老爺以能力不足拒絕，沒有買他的賬。”
“此人沒有心生怨恨？”
“老爺的摯友‘天楓真人’是金雲谷的外門長老，兼執法堂副堂主。他巴結都來不及，哪裡敢生氣？”
“金雲谷長老？”
戚風心頭震動，自己這位非血緣的祖上，竟有這麼強大的人脈。
傍晚時分。
相鄰的兩座主峰，飛出兩位築基修士，直奔小龜峰。
兩名築基修士，一男一女，風采過人，身上若有若無的靈壓，勝過之前的柳巡查。
尤其是那名築基女修，一襲月色裙衫，體態高挑豐盈，秀雅脫俗，韻高致靜。
戚風驚爲天人，散修出身的他，從未見過這等氣質的築基女修。
“師仙子和葉藥師來了。”
藍柔整理儀容，連忙上前接待。
陸長安也從洞府內迎了出來。
“恭喜陸道友，晉升築基後期。”
師仙子和葉飛是過來道賀的。
此前，陸長安剛突破修爲，需要鞏固境界，他們沒有第一時間過來。
對於陸長安晉升築基後期，葉飛心情複雜，驚訝、羨慕。
不管年齡多長，踏出這關鍵的一步，陸長安趕超了大多數的築基期。
大半的築基期修士，終身無法晉升後期境界。
師仙子笑意盈盈，作爲曾經的枕邊人，與陸長安並肩戰鬥，有更深入地瞭解，並不驚訝。
一百四十歲，晉升築基後期，確實很少見。
不過，陸長安修煉速度平緩，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並沒有顯出異常。
在多年前，他請黃龍山蒐集材料，煉製出了築基後期的破階丹藥。
財力充足，修養生功，根基深厚，心境勝過常人，再得破階丹藥……種種加持下，陸長安的突破，經得起推敲。
這種情況，外界最多猜測他有一定的機緣，不至於多大。
能修至築基後期的散修，哪個沒有機緣？
如今，陸長安的護道能力大大提升，又有宗門長老的強大人脈，甚至不用再隱瞞玄水龜的二階修爲。
……
洞府內，陸長安設宴慶祝，取出二階靈酒，款待兩位峰主。
酒過三巡。
葉飛面色紅潤，打了一個酒嗝，開口道：
“以陸道友的符籙造詣，爲何不多畫制些高品質符籙，爭取獲得戰功，兌換一些稀缺資源。”
“不划算。”
陸長安搖頭道，“想兌換戰功，須得超出分攤的基本任務，且對符籙品階有要求。陸某暫時不缺靈石和修煉資源。”
“況且，陸某如此年齡，已經無望結丹，沒必要日夜勞累。”
戰爭期間，樑國宗門對徵招的修士，乃至分攤後勤任務的修士，都開放了戰功兌換。
不過，這個兌換規則，很是雞賊。
去前線廝殺的修士，給得戰功更豐厚，相對容易獲取。
可這類修士容易陣亡，風險大，很可能無福享受。
提供後勤戰備資源的手藝人，兌換戰功的比例低不少，對品階也有相應的要求。
倘若陸長安能穩定煉製、供應準三階符籙，獲取的戰功將會十分可觀，甚至能兌換凝晶丹的大部分稀缺材料。
但是，陸長安歷經幾世，深明“能者多勞”的道理。
如果表現得能力太強，可能會被增加分攤的任務，寄予更多的期望。
因而，陸長安採取摸魚的策略，當一個混子。
只完成基本的分攤任務，不指望獲得戰功。
少量戰功，他瞧不上。
戰功太多，容易引起宗門高層的重點關注，將來如果跑路，會增加無形的阻力。
“結丹無望？”
師仙子抿脣輕笑，若有意味地道：
“陸道友堪稱樑國修仙界大器晚成的代表修士，餘壽一百載。將來若是得遇大機緣，未必不能再突破一層大限。”
築基期的理論壽命上限，可達兩百四十年。
然而，九成的築基修士，不算半途殞命，也就活到兩百來歲。
一兩百載的漫長歲月，絕大多數修士的人生會有起伏，經歷大喜大悲，遭遇某些意外。
除了鬥法，修煉功法的小疏漏，都會影響壽命。
“借師仙子吉言，陸某此生能謀一個假丹，都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陸長安聽出師仙子話語中的暗示。
那所謂的大機緣，即是指黑霧山脈中的上古遺蹟。
按照約定，陸長安晉升築基後期後，這件事就會提升日程。
葉飛附和道：“陸道友老而彌堅，百載時光，成就假丹，應有幾分希望。”
……
到了深夜。
陸長安將兩位峰主送出洞府。
師仙子留下來，跟陸長安單獨交流了幾句。
“最近幾個月，沒有看到地巖鼠？”
師仙子一雙清眸，在山上四處探尋了一下，訝然道。
以往，她每次來小龜峰，就算地巖鼠沒有現身，也能隱隱感受到暗中的監視感。
“幾月前，地巖鼠被周姑娘帶去周家，接受‘血靈池’的洗禮，應該快回來了吧。”
陸長安解釋道。
血靈池的名額，陸長安深思熟慮，最終給了地巖鼠。
血靈池，可顯著增加靈獸的修爲，以及改善體質，略微提升血脈。
玄水龜的血脈品級高，提升血脈效果微乎其微，性價比太低。
至於提升修爲，不差那點。
玄水龜長年蹭陸長安的長青功修煉，速度加持已經很快了。
前些日，周青璇回信說：地巖鼠在周家過得很滋潤，有不少同類陪伴，因而沒第一時間回來。
陸長安不擔心地巖鼠遭遇不測。
只要他安然無恙，不去御獸周家，周青璇玩不出花樣。
“陸道友初入築基後期，不妨先鞏固一年半載，多準備些手段。”
師曼容改爲傳音道。
“在此期間，妾身聯繫姜夜辰，與他交涉。”
“哦，師仙子打算採用哪種方案？”
陸長安此前所提的兩個策略，是站在旁觀者的分析。
具體採取哪種方案，是否動手，以師仙子的想法爲主。
“妾身準備先禮後兵，儘量不動手。”師仙子沉吟道，“不過，姜夜辰近期回了姜家，遭遇不小的麻煩，恐怕不好聯繫。”
“七大世家之一的姜家？”
陸長安略一思索，想到姜家在樑國地圖所處的位置，大概猜到姜夜辰面臨的麻煩是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