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狼，後有虎。
鬼婆子現在的處境，糟糕到了極點。
但她並未就此輕易放棄，眸中寒芒頓現，雙手當即一掐法訣，渾身肌膚轉爲暗青之色，佝僂的身體立刻膨脹充實，像是在骨架上多出了許多的血肉一般，變成了一個丈許多高、身體強健的惡鬼模樣。
“幽神教秘法——祭請幽神！是一種高階的爆發秘法，這下，鬼婆子要和你我二人拼命了。”
海面上，在連綿山嶽的虛影中，寒嶽尊者的身影半顯半露，他神色凝重的望着這一幕，對衛圖傳音提醒道。
玄道六宗，每一家化神勢力都是傳承萬載以上的古老宗門，每家的功法神通，都有一定的特點。
其中，幽神教的神通，則以詭異著稱。
“祭請幽神”這一秘法，通俗來講，就是“請神附體”。
只是，令幽神教外修士驚奇的是，幽神教修士的“祭請幽神”，其根源似乎非是豢養、或煉製如“第二元嬰”那般的鬼物、魔物，在鬥法時，附體戰鬥。
其是真真正正，從某一界內，召喚出了其教內名爲“幽神”的邪物，然後附身在體，與外敵戰鬥。
不過此法亦有弊端。
這些“幽神”，不貪召喚修士的血肉、精氣、法力，只貪修士的壽元。
幽神教內，因此法而提前壽隕的高階修士，不計其數。
只是化神尊者是否會有此弊，外宗的修士就沒見過了，畢竟化神尊者的壽元，非是己身而定，而是看度過“壽盡天劫”的多寡。
來之前，衛圖就在寒嶽尊者那裡，瞭解到了足夠多的，關於鬼婆子的詳盡情報。
此刻，經寒嶽尊者提醒，自不會大意。
在鬼婆子“蛻變”的當頭，他就已經提前一步祭出“玄靈金鍊”，以此鎖困、封殺鬼婆子的可能退路。
只是，頗爲懊惱的是，此前鬼婆子祭出的黑色鎖鏈靈寶，與他的“玄靈金鍊”，竟在此刻纏鬥在了一起，儘管其因爲品階原因，落入了下風，但一時之間，也難以分出勝負。
“去！”
衛圖心念一動，一根漆黑鐵釘在石碾靈寶中浮現，以偷襲之勢，在空中化作一道烏光，精準擊向鬼婆子的眉心之處。
他身上靈寶衆多，一件不成，還有其他靈寶可以建功，在這會也沒必要藏拙了。
刺啦一聲，入肉的鈍響傳出。
鬼婆子的腦袋，瞬間宛如西瓜一般炸裂，被【破神釘】徹底擊碎。
只是，看到此幕的他和寒嶽尊者，臉上卻沒有一點喜色，反而多了一些忌憚。
無它，此刻被碎顱的鬼婆子，不僅沒死，反而身上的靈壓越來越強大了，短短時間，就逼近化神中期了。
此外——
在碎顱的頃刻，開裂的鬼婆子腦袋，亦在一道幽光之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開始復原了。
“幽神教秘傳——往生法意！”
衛圖暗吸一口冷氣，立刻發覺到了，這鬼婆子的難纏之處了。
往生法意，是和極山法意、重巖法意一樣的自然規則下的上等法意，而且因爲此法意的特殊性，威力在實戰中，還要高上數籌不止。
——往生法意，雖對修士力量沒有太大的增幅，但在此法意的籠罩之下，修士會在一段時間內，處於“不死不滅”的狀態。
當然，這種“不死不滅”的狀態，是相對而言，存有一定的上限。
只要他們的攻擊力度，超過“往生法意”所容納的上限，鬼婆子的傷勢就不會復原。
然而，做到這一點對他們同階修士而言，可不是什麼易事！
“但可惜，這次可是二打一，而非一對一的個人比拼……”
衛圖目光微閃，恢復冷靜。
往生法意看似厲害，但細究下來，與他的四階煉體實則差不了多少，僅是在恢復力這一方面，比他的四階煉體的“斷臂重生”更爲變態一些罷了。
“而且，待殺死鬼婆子後，或許還能獲得更多的驚喜。”
他冷然一笑，沒有自亂陣腳，而是繼續掐訣，催動“破神釘”，攻擊鬼婆子的法體，不給其留下恢復時間。
一次不成。
那他多攻擊幾次就是了。
“往生法意”是難纏，但相應的，其也沒有極山法意、重巖法意等法意，對攻擊力量的加成。
寒嶽尊者的戰鬥經驗也不差。
在看到鬼婆子施展“往生法意”恢復法體之時，經過短暫的驚愕過後，便和衛圖一樣，繼續專心於戰場，沒有絲毫遲疑。
二人相互配合。
一道道攻擊，襲向鬼婆子。
不過，這時的鬼婆子，也終於“蛻變”完畢，祭請幽神徹底上身。
“寒嶽、衛圖你們二人，老婆子就不陪你們了，等日後再來討教。”
“想來那幾個老鬼，對衛圖身上的秘密，會很感興趣。”
鬼婆子陰沉一笑，伸手向前一抓，兩道凝實鬼爪大手，便瞬間擊潰面前的一道道法術神通，開闢了一條通往外界的遁逃路線。
顯然，其也意識到了，在這裡與衛圖、寒嶽尊者二人戰鬥有多麼吃虧。
二打一的情況下，她即便傾盡全力，佔盡優勢，也難徹底殺死一人。
與其如此，還不如趁早遁去。
然而，就在她身上遁光剛凝之時，意外突然發生了。
只見在遠處的衛圖，盡沒再以神識操控靈寶向她進攻，而是直衝衝的，化作了一道青色幻影，向她徑直殺了過來。
登時，鬼婆子腦袋一懵，大爲怔然了。
幽神教雖不以近身肉搏見長，但“請祭幽神”的她，肉身的實力，在同階化神中，也當是一流了。
此外，幽神教各種神通詭異，她除了有“鬼婆子”這一稱號後，私底下，也有人曾將她稱呼爲“毒娘子”。
她身上的靈毒，細數之下，能對化神造成威脅的，都有十餘種。
所以，除了必要之時，同階化神都鮮少與她近戰，以免被下了暗毒。
因此，在看到衛圖徑直殺來的時候，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便是其哪來的膽子？
“也好！老婆子就給你一個教訓。”
鬼婆子冷哼一聲，遁逃的同時，掌中綠光頓現，卻是心存了給衛圖下毒的想法。
不過，下一刻。
在兩人真正肉身相接的時候。
她不禁面色大變，吃驚的看向，罩在衛圖身上的那一領青色靈甲。
五階下品防禦靈寶？
這等好物，據她所知，在歸墟海修仙界內的幾大化神之間，也唯有那昊陽宗的“鼎陽老怪”纔有。
衛圖這一新晉化神，哪來的？
而且，更讓她意外的是，衛圖對肉身的開發，也超乎她的想象。
她的肉身，在“幽神”的幫助之下，確實有了極大的增強，但與衛圖交戰時，身體根本跟不上其反應，慢了數拍不止。
“他的煉體境界，至少在四階中期。”
鬼婆子第一次，感到心慌了。
兩大化神圍攻，她只覺麻煩、難纏，因爲同階修士，哪是二打一就能輕易解決的。
但多了衛圖這個法體雙修之人，就大爲不一樣了。
論肉身實力，她不如衛圖。
論遁速，她不如衛圖。
論靈寶數量、品階，她亦不如衛圖。
現今，在衛圖的近身纏鬥之下，她連脫身的機會也沒有，稍一尋找到良機，就會被在外候戰的寒嶽尊者所堵住。
她的法力開始迅速消耗。
——“祭請幽神”得到的附加實力，不是永遠，一旦獻祭的壽元消耗殆盡，幽神從體內脫離，她勢必要迎來一陣衰弱期。
那時，被兩大化神圍攻的，就是死期到臨。
“辦法！快！辦法！”
“快想到辦法。”
鬼婆子嘴角溢血，心急如焚。
在衛圖的接連攻擊下，她的肉身也開始出現了損傷，其借“往生法意”所恢復的速度，遠遠跟不上衛圖破壞的速度。
只是，她越是心急，越是自亂陣腳。
“噗哇~”
交戰一刻鐘後，她胸口被衛圖一掌擊穿，如破麻袋一般，被狠狠擊飛，喉中的鮮血登時噴出，連綿不止。
咔嚓！咔嚓！
她法體，也傳出一道道骨裂之聲，巨大的痛楚，讓她忍不住哀嚎，只是攻擊的太過迅速，這些哀嚎之音也時不時的被擊斷。
刺啦！
這時，寒嶽尊者的攻擊亦至。
其催使的血劍靈寶，所散出的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從她的脊背處，狠狠的刺進，割出一條條血肉。
“此人，難道沒有一點弱點？”
鬼婆子心中微顫，死亡的餘音，在她的耳邊悄然奏響。
此刻，她心中無比後悔。
後悔自己爲何要貪“五散道人”手中的石碾靈寶，來趟這次渾水。
她笑童尊者懦弱，避戰不出，但現在看來，童尊者所做的決定，太過英明瞭。
不然，就是她眼下的下場。
一刻鐘。
兩刻鐘。
……
時間緩緩流逝。
到了半個時辰後，被衛圖近戰摧殘的鬼婆子，膨脹充實的壯碩身體，突然如氣球泄氣一般，開始萎縮，靈壓驟降，重新恢復了此前那一副老嫗的狀態。
只是，相比之前，要悽慘了不知多少。
“既是血祭……那麼此次，也必須生擒。”
衛圖一掐法訣，玄靈金鍊如靈蛇一般，飛向鬼婆子，將其團團纏住。
在其即將自爆之際，兩張漆黑符籙亦從他袖間輕飄飄飛出，落在了鬼婆子的額頭之上，徹底禁錮了其體內的神魂和法力。
這兩張漆黑符籙，自不是旁物，而是他在大炎修界，辛苦所練的五階“拘靈符”。
“衛圖，你到底是何人？”
“竟然實力這般強大，又有如此陰損符籙？”
淪爲階下囚的鬼婆子，見自己此刻連元嬰自爆都無法自爆，全身顫抖的質問道。
一切的恐懼，來源於未知。
她不怕寒嶽尊者，不怕玄道六宗的其他化神尊者，唯怕面前的衛圖。
因爲衛圖的崛起過程、神通來源，通通是謎，沒有留下半點蹤跡。
一旁的寒嶽尊者，在聽到此話後，眼神也是頗爲微妙，偷偷打量了一眼衛圖。
這一番話，雖非他說，卻也正中了他的心思。
他再是把握分寸，想着不去細究衛圖的實力來源，在化神初期的突破速度……此刻也忍不住去多想。
畢竟，衛圖的強大，出乎了他的想象。
手中靈寶的數量，也超乎他的預想。
但片刻後，見衛圖仍沒有解釋的意思，寒嶽尊者心中不禁失望。
他深吸了一口氣，只得強制自己打消了這一想法，將此雜念暗藏在心底了。
無它，知根知底的信任，哪怕是同門一起長大的好友，也難以做到，更遑論衛圖這個半路加入極山派的人了。
他只需知道，衛圖對極山派沒有惡意，而且利益分明就可。
“現在想來，衛圖在戰前便進行利益劃分，對我派是多麼照顧了……”
寒嶽尊者想及此事，神色和緩了許多。
兩派之戰也僅進行了十餘年，這十年時間，衛圖的實力，按理說，是不會有多麼大的變化。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衛圖便有預謀的給極山派讓利了。
固然，此戰沒有他的相幫……哪怕衛圖實力再強，也難“狩獵”一尊化神尊者，並將其生擒活捉。
但他心知肚明。
生擒鬼婆子這一戰，他是可替換的。
僅打了一次輔助，並不是真正的主要戰力。
另一邊，看到寒嶽尊者神色的衛圖，也暗暗點了點頭，鬆了一口氣。
此次的實力大爆發。
實際上，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
他……幾乎動用了所有可動用的手段。
所以，在戰後，聽到鬼婆子此問後，他亦不可避免的，關注起了寒嶽尊者對此事的看法。
好在，寒嶽尊者沒讓他失望。
給予了他一定的信任！
“若極山派不棄，衛某一輩子，皆是極山派之人。”
衛圖轉頭，頓了頓聲，目光鄭重的看向寒嶽尊者，舉手起誓道。
話音落下。
鬼婆子爲之愕然，她擡頭望向衛圖和寒嶽尊者，似是察覺到了什麼。
只是還不待她心生挑撥的想法，寒嶽尊者的回話，便徹底斬斷了她這一念頭。
“既已入我宗門，以師兄弟相稱，衛師弟又何來不棄之言？”
寒嶽尊者淡笑一聲，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