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現在,倪師凰不禁懊悔起來,自己爲何要引狼入室,將衛圖這魔道巨擘帶到了自家族地……
畢竟,挾此隱秘消息的衛圖,是真正可以拿捏她,以及鶴山倪家的生死。
而這一點,哪怕她身上有天女派的背景,也難以輕易化解。
即便僥倖化解,她和鶴山倪家不死也要脫一層皮,受到重創。
“倪仙子不必驚慌,符某也算鶴山倪家的姑婿,此來前來是尋求合作,而非是爲了威脅倪家。”
一旁的衛圖,見倪師凰已有失態之色,於是輕聲一笑,出言寬慰道。
鶴山倪家和黃舉之不同,他對倪家衆修搜魂,不僅沒有道德壓力,也不必擔心,從其神魂中,無法得到另外三處秘境藥園的消息。
只是,一旦如此做,他在鄭國搞出的動靜不免就太大了。
動靜大,也意味着麻煩大。
與之相反,倘若與鶴山倪家合作——他不僅能控制好此事的事態程度,而且還能以此把柄,收穫鶴山倪家這一個‘忠心盟友’。
是進是退,存乎衛圖一心。
現今,衛圖選擇這一個更合適的方法。
“合作?”
聞言,倪師凰一怔。
他們倪家,早就尋找好了另一處秘境藥園所在的大致方位,現今只差黃舉之手中的“九元飛星珠”,勘定空間座標了。
一旦空間座標勘定好,他們倪家就可藉此進入秘境藥園了。
如今,合作……
衛圖能出什麼?
還不是空手套白狼,想要藉此威逼利誘,借元嬰之尊,強奪鶴山倪家的機緣。
“難道……符前輩可以搞定黃舉之,從其口中,知道九元飛星珠的下落?”這時,倪師凰心中一動,詢問道。
倘若衛圖能搞定黃舉之,得到九元飛星珠,那確實有一定的真心實意,想和他們鶴山倪家合作。
“符某手上,有一高階搜魂秘術,不怕擔心黃舉之不開口。”
衛圖淡淡一笑,回道。
“搜魂秘術?”聽此,倪師凰眸中,流露出了些許的失望之色。
她道:“黃舉之自知元嬰無望,早就將自己的神魂全部煉入到了金丹之內,並在金丹內部,設置了自爆禁制。”
“一旦強行對其使用搜魂秘術,他整個人都會立刻自爆死去。這也是爲何,我倪家至今還未從其口中,得到九元飛星珠下落的原因。”
“若非當年,晚輩和同道好友聯手,對黃舉之下手及時,偷襲禁錮住了他的修爲,恐怕……此人早就帶着九元飛星珠的下落,奔赴黃泉了。”
倪師凰補充道。
聽此,衛圖心中疑惑頓消,明白了鶴山倪家一直囚禁黃舉之的原因所在了。
黃舉之將神魂煉入金丹……這件事聽起來,似乎是一件易事,沒什麼值得在意的。
但實則不然。
元嬰三關的最難一關,啓靈之劫,便是爲了讓修士的神魂,能進入元嬰內部安身的必然之措。
不能完成啓靈之劫的修士,即便凝聚了元嬰,也不過是一假嬰,大號的金丹修士。
換言之,金丹修士的金丹,並無讓修士神魂寄居的功能。
一旦金丹修士,硬要煉化自己的神魂進入金丹之內,那帶來的後果只有一個,便是壽命急驟下降。
損失上百年壽元,乃至數百年壽元。
當然,此舉亦有好處。
那便是此人的實力,會在短時間內,有大幅度的提升,能實力躍升數個小境界。
因這一緣故,此事也被修仙界衆修冠了一個好聽的名字——“涅魂”。
涅魂,意指神魂圓寂、涅槃之意。
所以,一般而言,除了心存死志的金丹修士,會選擇涅魂,完成某一目的外,其餘修士都不會做這一危險之事。
“這黃舉之倒是條漢子。”
衛圖心中明白,黃舉之選擇涅魂的原因,大概率是爲了向齊成楚或者鶴山倪家復仇,報滅族之仇。
只是其不幸,在準備環節中,便被覬覦已久的倪師凰等人暗算了,被迫淪爲了階下囚,困在了雲鶴山的暗牢之中了。
……
“倪仙子,你做不到的事情。難道符某也無法做到?未免太小覷於符某了。”
衛圖面現不滿之色,冷哼一聲道。
事實上,面對涅魂後的黃舉之,他確實沒有什麼上佳的搜魂方法,但這並不妨礙他,於此刻誆騙倪師凰。
“是晚輩失言。”
倪師凰聞言,俏臉微白,連忙態度恭敬的對衛圖躬身致歉。
被衛圖這一說,她這才突覺,自己犯了常識性錯誤。
金丹境不能對黃舉之強行搜魂,並不代表元嬰境難以做到此事。
看到這一幕,衛圖面露滿意之色,他微微頷首,便對倪師凰下了命令,讓其帶黃舉之到自己暫居的客卿洞府,由他親自對黃舉之搜魂,從而探得九元飛星珠的下落。
“晚輩遵命。”
對這一命令,倪師凰自不會抗拒,立刻點頭答應了下來。
她清楚,衛圖讓她押送黃舉之,是給鶴山倪家體面。
倘若她不識趣,衛圖大可大開殺戒,屠戮倪家一族,獨吞這一機緣。
……
半個時辰後。
倪師凰和倪家老祖二人,如約押送黃舉之,來到了衛圖暫居的客卿洞府。
只是,待二人惴惴不安的進入洞府客廳,打算詢問衛圖如何對黃舉之搜魂的時候,便見一陣陰風颳來,直接將黃舉之席捲到了洞府內的密室。
見到這一幕,倪師凰和倪家老祖二人頓時面面相覷,他們只得寬慰自己,這是衛圖爲了不使自己秘術泄露,纔會如此行事,不讓他們觀摩。
畢竟,魔道之中,強者爲尊,衛圖這般行事,在魔道巨擘中,已算是手段比較寬和的一類了。
另一邊。
客卿洞府,密室內。
衛圖打量了幾眼,面前這一被穿了琵琶骨,渾身用血色法鏈捆住的中年修士,臉上露出了溫和之色。
“是你?”黃舉之再次看到衛圖,神色間多了一些訝然之色。
之前,在衛圖離開後,他就開始咂摸衛圖所說那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畢竟,衛圖能說出那番話,可不太像是與鶴山倪家狼狽爲奸之人。
只是,還不等他揣摩清楚,倪師凰和倪家老祖二人便飛遁過來,將他押運到了這裡……讓他再次見到了衛圖。
而且途中,黃舉之觀倪師凰和倪家老祖的神態,他能看出,這二人對衛圖的膽怯,甚至大過了敬畏。
顯然,這意味着,衛圖這陌生之修,大概率擁有足可顛覆鶴山倪家的力量。
“是我。”衛圖點了點頭。
他微然一笑,說道:“黃道友可還記得,符某離開之前說的話。只要你願意與我合作,將九元飛星珠拱手送上,我便放伱一條生路。”
“此事,黃某當然記得!”
黃舉之眯了眯眼,冷聲迴應。
不見兔子不撒鷹。
他倒要看看,衛圖究竟有何底氣,說服他,自甘情願的拿出九元飛星珠。
“黃道友可知,爲何符某要特意挑選此地,再來見你?”
衛圖笑了笑,意有所指道。
聽此,黃舉之大感詫異,以此修之尊,見他難道還要另行挑選地方?
只是,不待黃舉之細想,他面前的衛圖,忽然就變成了另一番面孔,而且還是他異常熟悉的一個面孔。
“衛圖!”
黃舉之大驚失色。
作爲黃家二祖,在兩百多年前,他便對衛圖這一黃家供奉,有所瞭解了。
後來,隨着他背叛家族,投靠到天女派後,他對衛圖的容貌,就更加難以忘記了,畢竟衛圖可是天女派花重金,百年來一直通緝的修士。
如今,衛圖這天女派死敵,突然大搖大擺的出現在鶴山倪家這一天女派的附庸家族之內,並且成爲了座上賓,他豈能不驚、不爲之膽顫。
“你在騙我!以衛圖的年齡,不可能修至你這般境界。”
驚訝過後,黃舉之便是滿臉的不信了。
畢竟,按照衛圖的資質,其正常修煉之下,現今頂多在金丹後期之境。
區區金丹後期,可難以讓倪師凰這法體雙修的金丹中期服軟,更別提讓其表露出這幅惶惶不可終日的模樣。
所以,若說眼前之人是衛圖,黃舉之恐怕打死也不信。 “騙你?你有什麼好騙的?”
衛圖不屑一笑,他一拂袖袍,面前的案几上,便多了一枚淡金色令牌。
“供奉令?”
看到令牌,黃舉之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便嗤笑道:“你倒是準備充分。不過即便此牌真是衛圖的令牌,黃某也不會輕信。”
他寧願相信,衛圖被眼前之人殺了,強奪了令牌,也不願相信,眼前疑似金丹大修、甚至元嬰老祖的修士,便是衛圖。
畢竟,什麼都可以作假,但實打實的修爲卻做不了假。
不過,衛圖拿出黃家的供奉令牌,也並不是真的以此令,取信於黃舉之。
衛圖稍稍沉吟片刻,說道:“既然你不願信我是衛圖,那有修士證明衛某便是衛圖……想來黃道友應該會信了。”
語罷,衛圖也不由黃舉之分說,便一把抓住其肩頭,以飛遁之術,直接遁離了雲鶴山,前往西南方向。
這次,衛圖所去的地方,並不什麼尋常之地,而是他外孫女黃芳所待的翠屏山。
有黃芳作證,他取得黃舉之的信任,無疑要更容易一些。
不過,衛圖的突然離開,在客卿洞府內等待的倪師凰、倪家老祖二人就渾然不知了。以他們二人的實力,還難以窺探到元嬰老祖的蹤跡。
而這,也是爲何,衛圖會將審訊黃舉之的地方,從暗牢移到客卿洞府的原因所在了。
因爲,鶴山倪家不可能,也沒有這個膽子,在給他這一元嬰老祖暫住的地方附近,設置什麼監視禁制、陣法。
……
翠屏谷距離雲鶴山並不遠。
以衛圖的全力遁速,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趕至了。
“你帶黃某來此地幹什麼?”
黃舉之大皺眉頭,他弄不明白,衛圖到底在賣什麼關子。
不過,適才衛圖的遁速,倒是讓他肯定了一件事,此人非是他所認爲的“金丹大修”,而是一尊元嬰老祖。
“黃道友往下看即可。”
衛圖搖頭一笑,一拂袖袍,解開了黃舉之身上的禁制。
“這……”感受到久違的法力,重新恢復,黃舉之愕然了片刻。
不過,想到衛圖的修爲,黃舉之也不敢生出什麼遁逃的心思了,他只得按耐住性子,去看衛圖在賣什麼關子。
“要是故意誆騙於我,就立刻自爆,絕了九元飛星珠的下落。”
黃舉之打定主意,暗暗忖道。
這時,衛圖神識也降臨到了翠屏谷內部,找到了正在閉關的黃芳。
“表爺爺?”盤坐在靜室內的黃芳,在感知到這股熟悉的神識後,愣神了片刻,然後不自信的輕呼了一句。
在得到神識傳來的肯定之詞後,黃芳這才心思鎮定,從靜室離開,飛到了翠屏谷上方,來到了衛圖、黃舉之二人的面前。
“孫兒拜見表爺爺。”
黃芳施禮叩拜。
黃舉之叛族,早於衛圖帶黃承福兄妹離開雲鶴山,因此黃舉之在看到黃芳後,並不認識此女是誰,只當是一陌生之人,不以爲意。
“黃道友,想來你也懂得一些血引秘術,不若對此女嘗試一二。”
衛圖言簡意賅,對黃舉之提醒道。
“黃家族人?”
黃舉之怔了一下。
他並不知道,黃家和衛圖之間也存在姻親關係。
不過,他想了一下也恍然了。
畢竟,當時的衛圖只是一個築基小輩,根本不入他的眼中,其即便和黃家有了姻親關係,黃家也不會因此事,向他這二祖稟告的。
“黃某試上一二。”
黃舉之眯了眯眼,望向面前的黃芳,示意其配合,滴出精血。
如今,黃家舉族皆亡,若此女果真是黃家族人,那無疑能給黃家,多帶來一些復興希望。
有衛圖在,黃芳對此自不會抗拒,順從的劃破手臂,取了一丹瓶的鮮血,向黃舉之遞了過去。
“血凝術!”
黃舉之默唸數語,掌中泛起一絲紅光,緩緩靠向了面前的丹瓶。
瞬間,丹瓶鮮血傾瓶而出,羽附在了黃舉之的手掌之上。
“果真是我黃家血脈?”
黃舉之驚疑不定,隨即他臉上面現一絲複雜之色,隱含興奮、懼怕、渴望等等神情。
他懼怕的是,眼前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衛圖這元嬰老怪爲了奪得他身上的“九元飛星珠”故意編造而來的。
是的,到了現今,黃舉之對衛圖還沒有完全信任。
接下來,衛圖也同樣使出血引秘術,證明了自己和黃芳之間的親緣關係。
“黃道友,是真是假,你自己判定。區區的秘境藥園,可還無法讓衛某故意設局,誆騙於你。”
衛圖似是看出了黃舉之的想法,他掃了黃舉之一眼,淡聲道。
聽此,黃舉之心思略有動搖,他拱手一禮,咬牙道:“衛前輩,黃某可以獻上九元飛星珠,但黃某有一條件,那就是希望前輩殺了齊成楚,報我黃家滅門之仇。”
“待見到齊成楚的人頭,黃某定將此物,拱手送上。”
此刻,黃舉之打的主意很簡單,他不管衛圖是不是真的衛圖,只要衛圖完成了他的復仇大計,那麼捨去這一於他無用的寶物,都是值得的。
畢竟,他涅魂的緣故,最初也是爲了誅殺齊成楚,而非是爲了藉此躲避鶴山倪家的搜魂之術。
聽到這話,衛圖先是皺了皺眉,而後似是想到了什麼,眉宇又鬆了一下。
他道:“殺齊成楚的事,我可以答應你。不過此事只能待時機成熟。畢竟衛某不可能爲了區區的九元飛星珠,就不顧自身安危,硬要誅殺此人。”
倘若黃舉之要他殺的是別人,衛圖不會過多考慮,會直接拒絕。
但齊成楚不同……
他當年,可是被齊成楚挾持到了太虛境內域,險些九死一生。
後來,縱然齊成楚心生仁念,放了車公偉、蘇冰兒等人一馬,但這不意味着,他和此人的仇怨就此了結了。
若有機會,衛圖當然不會輕易放過齊成楚。
“時機成熟……”
黃舉之怔然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做出決斷了。
他不知道,此刻的他,是該以此換取一個微小的復仇可能,還是說,死守九元飛星珠的秘密,直至死去。
“黃家何辜啊!”
在猶豫之時,黃舉之突然想起死去的全族,他雙眸微紅,忍不住輕嘆一聲,心中做出了決定。
“九元飛星珠就在……”
黃舉之一一傳音。
語畢,黃舉之微閉雙眼,等待衛圖對他的最終處決。
他明白,道出此秘後,衛圖對他的態度,將決定……適才所說之話,是謊言,還是真話。
至於逃……
黃舉之不認爲自己,現今這一副疲弱之軀,能逃過元嬰老祖的追殺。
時間緩緩流逝。
兩刻鐘後。
黃舉之感知到自己生命還在,他摸了摸臉頰,睜開眼睛,有些茫然的望向了面前的衛圖,以及黃芳。
——他埋藏“九元飛星珠”的地方,距離翠屏谷並不遠,以衛圖的元嬰遁速,足可在這短短時間內,來回一趟,從而驗證消息真假了。
現在,他還活着。
足可證明衛圖沒有出爾反爾。
“你真是衛圖?”
緩過神後的黃舉之,不敢置信。
眼前的元嬰老祖,竟是那個曾經投靠黃家的小小符師?
“此人,確實是表爺爺。”
黃芳低首輕語,給予了肯定答覆。
以她境界,根本檢驗不了衛圖身份的真假。但她明白,唯有衛圖,纔會這般溫和待她。
“黃道友既已知道答案,現在又何必再問?”一旁的衛圖,把玩了一下手中的一顆宛如星石的圓潤珠子,嘴角露出了一絲輕笑,回道。
“不過現在,還需黃道友隨衛某返回雲鶴山,再演一場戲。”
衛圖一翻掌心,將掌中的九元飛星珠收入袖中,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