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
衛圖注意到,在衛長壽身後不遠處,還站着一個黃裙少女。
這黃裙少女偷偷打量着他,神色帶着幾分怯懦、好奇。
“是萍兒。”
衛長壽連忙回道。
聽到這話,衛圖眉宇微挑,他大概明白了黃裙少女與衛長壽之間的關係了。
接着,衛圖目光看向衛修文,示意衛修文回答。
衛家現今也算仙族了,他這個老祖雖不會太過干涉子孫婚姻,但子孫妻室的背景,也需嚴格把關,不至於對衛家帶來負面影響。
“萍兒,是邯山陶家前些年送入鏡水閣拜師的族人。”
衛修文言簡意賅。
與御獸宗接納秋不臣一樣。如鏡水閣這樣的遷徙仙門,更傾向吸納來自鄭國的僑民。
兼之,鏡水閣和衛圖之間關係深厚,所以數十年來,陶家女修拜入鏡水閣的例子並不少。
陶萍兒,便是這特殊背景下的產物。
“原來是陶家族人……”
衛圖微微頷首,他目光掠過陶萍兒,對其表現沒有太親近,也沒有太過排斥。
以他經驗,怎能看不出邯山陶家打的主意?
不過邯山陶家族風不錯,其高層亦懂得做人,並受他控制。
因此,與其衛長壽今後挑個不知根底的女修,成爲道侶,還不如此刻就選知根知底的陶萍兒。
好道侶能成事不假。
但大多數,都是平庸者。
“爹,怎麼只有你一人,仙兒妹妹呢?”衛燕見場面略顯尷尬,於是另開話題,詢問道。
她猶記得,上次通信時,衛圖曾言會帶韋仙兒一同前往蕭國,拜會遠在蕭國的韋伯父。
但她看了裂空雕鷹背許久,也沒看到韋仙兒的蹤跡。
“時間不湊巧,我前往扎瑪部的時候,仙兒正在閉關。”
衛圖搖了搖頭,解釋道。
因《鑄道仙源經》的緣故,他耽誤了四年的行期。而在此期間,韋仙兒恰好修爲精進,到了突破築基後期的關鍵時期。
因緣巧合之下。
所以這次衛圖纔會孤身一人前往蕭國,沒有帶上韋仙兒。
“這樣也好,爹此次前往蕭國,是前往陌生地域,帶仙兒妹妹,難免不太方便。”
衛燕笑了笑。
康國和蕭國兩國之間,雖然保持着正常的商業交流,但這並不意味着,過程中毫無危險。
遠距離貿易,沿途都會有劫修搶奪。更遑論這種跨國貿易了。
要知道,跨國貿易的每一單,都至少在幾十萬靈石以上,甚至不乏上百萬靈石的大單。
前往蕭國,僅衛圖一人的話,哪怕遇到劫修,以其金丹修爲,很容易做到全身而退。但若多一個累贅,就不一定了。
在親爹安危這一方面,衛燕比較現實一些。
“也是。”
衛圖點了點頭,沒有反駁。
……
此次前來凝月宮地域,衛圖除了見闊別已久的衛燕姐弟外,另一目的,便是出手結丹靈物,找鏡水閣或凝月宮,兌換一粒蛻凡丹。
一者,早在十數年前,衛燕的修爲就已突破到了築基後期。
有他的資助,衛燕最多再有二三十年,便可晉升築基巔峰,着手準備結丹之事了。
二三十年的時間看似漫長,但實則也是一瞬,若他在路上不小心耽擱了時間,就誤了衛燕的突破之機了。
二者,路途艱險,易有不測之危。
修仙界的遠途跋涉,並不是郊外踏青,遇到危險的機率不小。
縱然衛圖自忖,以他的修爲,只要不遇到元嬰大敵,都能輕易脫身而走……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不小心遇到了?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提前做準備,總好過事到臨頭了,再去後悔。
衛圖找到寇紅纓,商量此事。
“果然!衛叔手上,還有結丹靈物,而且是五份。一個完整的結丹機緣。”
寇紅纓暗自心驚。
彼時,她突破金丹境在即,急需結丹靈物兌換蛻凡丹,衛圖主動開口,借予了她兩份。
她當時就在猜測,衛圖身上,或許還有多餘的結丹靈物。
現今看來,她當時的猜測,並沒有猜錯。
當然,寇紅纓也不至於因此,而對衛圖心生埋怨。
畢竟能在人生關鍵時候,願意幫上一把的長輩,少之又少。
她能有衛叔,已經偷着樂了。
她的大多數同門,可無如衛圖這般,願意提攜的長輩。
“鏡水閣搬遷到康國,宗門的儲備銳減了不少,門內的蛻凡丹……應該不多了……”
寇紅纓搖了搖頭。
她算是鏡水閣最近突破金丹的唯一修士了,深知鏡水閣門內,對蛻凡丹的儲備情況。
“虞丹師年邁,近幾年,恐怕並無精力煉製蛻凡丹了。”
寇紅纓補充道。
蛻凡丹宗門儲備少,但有丹師在就不怕。
然而,問題的關鍵是——
虞丹師,這鏡水閣內,唯一有能耐煉製蛻凡丹的三階上品丹師,壽元不多了。
而煉製蛻凡丹這種特殊的三階丹藥,並不簡單,是個體力活。動輒三四月的煉製時長。
蛻凡丹太過關鍵,哪怕虞丹師仍有煉製的能力,但寇紅纓都不希望衛圖去賭這一次。
“侄兒可代衛叔聯繫凝月宮。”
寇紅纓提出解決方法。
“也好,按你說的辦。”衛圖點了點頭,聽了寇紅纓的勸說。
聽人勸,吃飽飯。
作爲中人,寇紅纓在鏡水閣內幫他代爲兌換蛻凡丹,還有一定的好處。但去凝月宮,便毫無利益可言了。
……
在寇紅纓運作的同時,衛圖也在玉山坊市,耐心等待俞童的到來。
凝月宮位於康國南面,瀕臨蕭國這大蒼修仙界的海濱之國。
因此,從凝月宮前往蕭國,有時下最熱門的幾條跨國商路。
這次去蕭國,衛圖走的便是五福商會的路子,從五福商會手中,拿到通往蕭國的路引。
——七國正道聯盟,禁止修士跨國遷徙,避免影響一國安定。
這一法例,面對大勢力會寬容一些。但對於散修,卻尤爲嚴苛。
修士,亦是一個國度中無形的財富。
幾日後。
俞童趕至玉山坊市,與衛圖約見在了一間客棧。
多年未見,俞童這小老頭滿臉紅光,一身富態,渾然不見當年在風浪嶼高齡結丹時,面對衆多勢力招攬時的卑微姿態。
對此。
衛圖倒也沒有多少驚訝。
面子是自己賺來的。
相比年輕金丹,俞童這等高齡結丹的修士,清楚自己的本錢,比其他人更容易放下身段,從而油滑處事。
而商會,恰恰就是一個經常與人打交道的地方。
俞童在五福商會混得風生水起,亦在常理之中了。
“最近幾年,五福商會沒有前往蕭國的商隊,不過俞某幫衛兄,在滄浪商會內購得了一張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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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時間,再過三四個月,滄浪商會便會出發了。”
俞童笑了一聲,說道。
“滄浪商會?”
衛圖聞言一怔,他記得前些年俞童寫信還說過,五福商會準備將精力集中在了與蕭國的跨國貿易上,怎麼到了今日,五福商會偃旗息鼓了?
當然,衛圖也不認爲,俞童會在這件事坑他,畢竟俞童是應鼎部族人,一旦坑他,事後付出的代價可不會小。
“俞道友,不知五福商會爲何突然變更計劃?取消近年與蕭國的跨國貿易。”
衛圖說出心中疑惑。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問清楚,他可不會貿然前往滄浪商會,搭乘靈舟離開。
“這件事,就算衛兄不問,俞某也會說清楚。”
俞童語氣微頓,“最近十年,康國和蕭國邊界,興起了一股名爲六慾教的劫匪。這夥劫匪實力強大,不是五福商會這種小商會能夠擺平的,所以五福商會爲此,暫緩了蕭國的跨國貿易。”
在三大部、康國之內,五福商會是一流商會不假。
但放大到整個大蒼修仙界,五福商會便只是中小型商會了。
“滄浪商會是蕭國大商會,和我們五福商會有一定合作。其商隊實力,應對六慾教應該不難。”
俞童補充道。
事實上,以五福商會的實力,對付一個區區劫匪團伙,不是什麼難事。
但商會實力,並不能等同於派出去的商隊實力。
此外,劫匪來無影去無蹤,散爲散修,聚爲匪盜,根本難以徹底剿滅。 以五福商會的體量,沒必要與六慾教耗。因此,出於利益考量,這才暫緩了蕭國貿易。
衛圖聽白了俞童的話。
其意是:前往蕭國的商路比之前的危險更大,但這一危險,此時還屬於大商會可控的程度。
“俞道友,可有六慾教情報?”
衛圖沉吟片刻,詢問道。
跨國貿易是暴利行業,常年都有一定的危險,如六慾教這般興起的匪盜團伙,多如牛毛。
其絕大多數,都被往來的大商會一一剿滅乾淨了。
若僅因害怕匪盜,便禁足不前,恐怕衛圖這一輩子,都無法踏出康國一步了。
不過,在決定之前,衛圖還是需要打聽情報,根據自身實力,來權衡危險程度的。
要是太危險,等個幾年再出發也不遲。
“衛兄謹慎。”
俞童讚了一句,從袖中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六慾教情報,用法力遞給了一旁的衛圖。
“六個金丹後期修士……”
看到情報,衛圖咂舌不已。
僅是六個金丹修士,聽起來似乎不值一提,和之前蒼坤盟的金丹數量相近,但實際上,截然不同。
二者之間的實力,相差甚遠。
——蒼坤盟內,僅有千越散人一人的境界,在金丹後期。
整個康國,三部兩山一宮這六個大勢力,也唯有三大部這種基數大的部族勢力,纔有能力一口氣湊出六個金丹後期修士。
“衛兄不必擔心,滄浪商會盡管湊不出同等實力的修士護送商會,但滄浪商會的“登雲飛舟”,都配有四階防禦陣法,足可抵禦六慾教的來襲了。”
俞童寬慰道。
大型商會和中小型商會之間的區別,除了勢力大小外,也與運輸貨物、人員的靈舟有關。
登雲飛舟這種準四階飛舟,想要打造一艘,除了財力、地位外,也與商會的底蘊有關。
想要打造一艘登雲飛舟,至少也需上百年之久,這根本不是一般商會能玩得起的。
聽此,衛圖面色稍緩。
滄浪商會既然敢冒着危險,繼續進行跨國貿易,那就證明其有這個底氣,不怕阻攔的六慾教。
畢竟被人剪徑,折損一艘登雲飛舟,哪怕是滄浪商會這種大型商會,也會吃不消。
更別說過程中,貨物和搭乘人員的損失,亦會使其承擔天價的賠償。
“那就拜託俞道友了。”
衛圖拱手道謝,以五千靈石的低價,從俞童手上,購得了此次滄浪商會登雲飛舟的船票。
……
購得船票後不久。
寇紅纓這邊,也傳來了好消息。
其說動霜仙子,代衛圖與凝月宮兌得一枚蛻凡丹,並且發下心魔之誓,保證蛻凡丹之事不外泄。
以衛圖身份,兌換蛻凡丹不是難事,難點在於如何隱瞞丹藥的去處,不被有心人惦記。
各大仙門的賬目上,對築基丹、蛻凡丹這一類的破階丹藥,都會清楚的標記來源、去處,每一爐丹藥的批次,很難作假。
衛圖聽寇紅纓言說,此次霜仙子動用了自己的家族關係,這才成功對凝月宮隱瞞了這一粒蛻凡丹的去處。
“靈觀晏家。”
衛圖記住了霜仙子的族名。
通過此事,他明白靈觀晏家在凝月宮內有不小的能量。
或許今後有用得到的一日。
——霜仙子,本名爲晏玉霜。
……
換得蛻凡丹後。
當夜,衛圖便召來衛燕,將此丹賜了下去。
“蛻凡丹?”
衛燕看到丹瓶丹藥,又驚又喜。
她沒想到,衛圖這老父親竟然已經安排好了她的下一步道途。
“兩百年前,你冒險藉助凝基丹築基。今日這蛻凡丹,算是……爲父補償伱的。”
衛圖沉吟道。
衛燕姐弟二人,築基手段各自不同。
衛燕築基是他進入雲澤秘境的那段時間——其見家族存有危機,所以第一時間藉助凝基丹、煉妖符,在霞崖梅家冒險築基成功。
而衛修文築基,則是依靠衛圖在鏡水閣內兌換的築基丹。
當然,論價值,築基丹根本沒有和蛻凡丹相媲美的價值。
衛圖這一碗水,沒有端平。
但衛圖自有他的考慮。
在他心中,衛燕的優先級,大於曾爲梅家贅婿的衛修文。
畢竟,若非霞崖梅家落寞,衛長壽姓衛,還是姓梅,未嘗可知。
“我賜你蛻凡丹,這件事只有爲父和你,以及紅纓知道。”
“你切記,勿要傳入他人耳中。哪怕是修文,也不要告訴。”
衛圖耐心叮囑。
雖然他不認爲衛燕會在道途大事上犯渾,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衛燕大衛修文四歲,平日裡,便對衛修文這個弟弟頗多愛護。
“女兒知道了。”
衛燕點了點頭。
“只是……今後若女兒突破金丹了,這件事又如何對修文解釋?”
衛燕抿脣,面色稍有糾結。
雖說出於安全考慮,他們父女不告訴衛修文蛻凡丹之事,合情合理……但這件事,總感覺是防着衛修文一手,容易使衛家生出間隙。
“修文已經娶妻多年,他會明白這一件事,不用你多操心。”
衛圖搖了搖頭。
聽到這話,衛燕頓時明白了親爹衛圖的意思。
娶妻,意味着衛修文行事,多以自己的小家爲主。
事實上,多年以來,衛修文行事,也多是這般做的。
拒絕偷渡,留在梅家……
等等。
而她不同,她因爲專心道途,沒有嫁人生子,所以她和親爹衛圖的關係更親近一層,是另一“小家”。
或者說,關係從未變化。
只是衛修文娶妻生子,天然疏遠了他們父女二人。
“要是修文不滿呢?”
衛燕想了想,還是多問了一句。
畢竟,蛻凡丹實在太過重要了。
小事上,衛修文會一如既往的保持理性,選擇讓步。
但蛻凡丹不同,少了這一粒蛻凡丹,有可能衛修文終生再難突破金丹了。
這是四百年壽元。
也是更進一步的道途。
爲此,親友反目成仇,比比皆是。
“那就緣盡了。”
衛圖淡淡開口。
誰都有理由對他置氣,如鮑思燕、穆蝶等人,畢竟他的做法確實失了一些妥當。
但唯獨他的一對兒女,卻沒有這個理由。
他的幫扶,已經足夠多了。
“是,爹。”
衛燕心中一凜。
……
離開康國之前。
衛圖把山崩熊交給了衛燕,讓其代爲看管。
近七十年過去,山崩熊此時的境界已經到了二階初期巔峰,實力堪比二階後期大妖。
但山崩熊在衛圖身邊,還是境界不夠看,沒有用武之地。
其成長時間,至少還需百年,才能被衛圖爲之所用。
而這期間的弱小期,衛圖可無時間耐心照料,將其交給女兒衛燕代爲看管,再合適不過了。
此前,在山崩熊的幼年期,便是衛燕一直負責飼養。
山崩熊也頗爲親近衛燕,在獸室內,毛茸茸的金色熊頭,不斷蹭着衛燕的胳膊,一副歡欣至極的模樣。
“爹,一路保重。”
數月後,接到俞童符信的衛圖準備啓程,在玉山坊市暫居的衛家衆人,爲衛圖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