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見眨了眨眼。
她是聽康善行說的。
被霍御燊這麼一問,好像這消息,還挺保密,不能說給她聽?
夏初見當然不會出賣康善行。
她含糊說:“就是聽人說過一嘴,怎麼,我不應該聽嗎?”
霍御燊不置可否,說:“我這一次過去,主要任務,除了破壞聞人昭的礦藏挖掘線,重建南十字星星域的星網連接,就是尋找這頭據說正在孕育中的蟲母。”
他本來不想說自己的任務的,但是跟夏初見說得越多,他越覺得,還是跟她說清楚比較好。
這姑娘也要去前線了,他直覺她不會老老實實做一名星空陸戰兵。
夏初見悚然而驚。
她忍不住握緊拳頭,眼睛微眯,說:“你一個人去?真的不想帶幫手嗎?”
她其實很想跟霍御燊一起去。
能夠摧毀正在孕育中的蟲母,至少能將蟲族大規模進攻的優勢,推後好幾年!
有了這個緩衝,可以讓他們做不少事情!
如果再有防止蟲族基因污染的疫苗研究出來,打敗蟲族也不是夢!
霍御燊面無表情,淡淡的說:“我一個人夠了,帶別人去,只會拖累我。”
“這種任務,本來就是一個人最合適。”
“全身而退的機率,比兩個人要高得多。”
夏初見也不再囉嗦,說:“那我們如果跟蟲族士兵遇到了,要怎麼戰鬥?”
霍御燊說:“……你去了前線,他們會給你們培訓的。”
夏初見說:“我知道,但是我想聽你怎麼說。”
“你從特安局那裡得到的第一手資料,大概率,比前線部隊的低等軍官得到的消息要多吧?”
霍御燊想了想,說:“根據我們的人發回來的消息,在太空中作戰,蟲族不佔明顯優勢。”
“我們的常規機甲,就可以跟中等蟲族士兵媲美。”
“只要不讓它們進到我們的戰艦之內就可以。”
“因爲登陸之後的近身作戰,沒有穿戴機甲的人類士兵和武器,暫時還不是它們的對手。”
夏初見認真聽着,說:“那二代機甲呢?”
霍御燊說:“二代機甲,現在使用還很謹慎。”
“因爲我們發現,由於二代機甲超強的延展性和變形功能,蟲族也能穿戴二代機甲。”
“前線已經有幾個連級軍官,被蟲族擄走之後,他們的二代機甲落在蟲族手裡。”
“由於南十字星那邊的網絡連接缺失,我們這邊甚至不能自動摧毀那些二代機甲。”
夏初見知道,這些二代機甲,都受到素不言那邊的嚴格管控。
一旦落入敵手,他們可以馬上啓動機甲裡的自毀程序,摧毀被敵人奪走的二代機甲。
可當時他們大概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北宸星系裡,還有星網沒有覆蓋到的地方!
所以自然不能發起自毀程序。
夏初見可以想象,穿戴了二代機甲的蟲族,戰力該有多麼逆天!
她磨了磨牙,手癢,想砍幾個穿戴了二代機甲的蟲族壓壓驚。
霍御燊說:“就在前天,蟲族摧毀了那邊星網的最後一顆衛星,現在東天原神國、西馬內利聯邦和南十字星公國,已經完全落入無網的‘信息黑洞’狀態。”
夏初見恍然:“所以這是你要親自過去,建立網絡連接的原因之一?”
“是不是你的人,再也沒辦法發回消息了?”
霍御燊點了點頭。
夏初見揉了揉額角,覺得情況真是險惡無比。
可北宸帝國的上層,特別是那個不肯去死的狗皇帝,還在心心念念着迷津黃泉!
夏初見若有所思:“如果以後也沒有內奸給蟲族帶路,你覺得南十字星那邊,能堅持多久?”
霍御燊臉色泛起一個奇異的微笑,淡淡地說:“就算是一億頭豬,一頭頭殺過去,幾個月都殺不完。——何況是抵抗的人類。”
夏初見不再說話。
不過,對未來的希望,還是多了一點點。
原來不管對方多麼殘暴惡劣,但只要團結起來,不顧代價的跟對方搏鬥,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雖然代價也許非常慘烈……
過了一會兒,夏初見說:“整個北宸帝國,除了你,真的沒有別人能夠做這些事嗎?”
霍御燊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不計生死堆人命,也能做到。”
“但是,我不想。”
夏初見閉了嘴,不再問了。
兩人沒有再說話。
蝠式戰機開啓了空間躍遷,十五分鐘後,來到北宸星上空星域。
兩人駕駛着小型作戰飛行器,飛向北宸星的大氣層內。
霍御燊送她去了她自己在帝都第一軍校郊區的那棟別墅裡。
此時正是北宸星晚上八點多。
霍御燊沒有進她的家門,只是在門口深深看了她一眼,簡單說了一句:“保重”,就轉身離去。
他飛身上了天空,很快沒入夜空裡看不見了。
夏初見目送他離開,在心裡也很佩服他。
因爲霍御燊要去的,不是前線,而是敵後。
他要去南十字星,那是一個絞肉機般的血肉戰場。
……
夏初見一個人坐在自己漆黑的家裡,沒有開燈,也不想去樓上的臥室裡睡覺。
家務機器人北甲一規規矩矩守在她旁邊,也沒有像六順一樣,滑頭地沒話找話跟她說話,討好她。
更不會主動打開電視,給這安靜的房間裡增加一點生氣。
不過夏初見也沒有在意。
其實現在,她更需要安靜。
就坐在這裡,放鬆大腦,什麼都不想。
最近一段時間,她的身邊發生了太多的事,以前的隊友、朋友、家人,一個個離開她。
等到了前線,肯定也會有戰友,一個個離開她。
她必須調整心態。
夏初見在沙發上坐了一晚上,後來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
夜晚,皇宮。
皇帝澹臺宏遠沒有睡覺。
他一個人站在寢宮臥室的露臺上,仰頭看着星空。
不知道看了多久,內侍悄悄走到他身後,回報說:“陛下,皇后求見陛下。”
皇帝澹臺宏遠淡淡地說:“很晚了,朕不見。”
那內侍小聲說:“皇后說,如果陛下拒絕,就說,她找到她生的皇太女的消息了……”
皇帝澹臺宏遠倏然轉身:“她說什麼?!”
然後揮了揮手:“請皇后進來!”
內侍邁着小碎步,倒退着出去了。
皇帝澹臺宏遠已經離開了露臺,回到自己臥室的會客廳裡。
這是一間裝飾的十分典雅又豪奢的房間。
裡面陳設的古董,都有幾千甚至上萬年曆史。
但卻是隨隨便便擺在那裡,彷彿是剛剛從星網超市買來的日常用品。
其實紫檀木茶几上擺的一套茶具,都來自五千年前著名的瓷器大師之手。
市面上,哪怕是一片碎瓷片,也被追捧到上百萬的價位。
因爲這個瓷器大師,是皇室御用大師。
他的作品,如果不給皇室所用,都是砸成粉末,再灑到大海里。
可在皇帝這裡,這樣貴重精美的茶具,就這樣隨隨便便放在茶几上。
皇帝澹臺宏遠剛剛在茶几旁邊坐下,皇后利奉恩就優雅地走了進來。
“陛下。”
她屈膝行禮,一點錯都不給皇帝挑剔。
皇帝澹臺宏遠擡了擡手:“梓童,過來坐。”
梓童,是皇帝對皇后的愛稱,統一的愛稱。
所有的皇帝,都可以稱自己的皇后“梓童”,以示夫妻恩愛。
但是皇后利奉恩聽了,卻覺得噁心。
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緩緩坐下,說:“陛下,我是來問問您,您明天真的要去送第五星際艦隊換防嗎?”
皇帝澹臺宏遠愣了一下,不悅地說:“皇后,你不是說,你找到了你生的公主的下落嗎?”
皇后利奉恩微笑說:“我不怎麼說,陛下也不見我。”
皇帝澹臺宏遠沉下臉:“皇后,你敢欺君?!”
皇后利奉恩也不在意,淡然說:“陛下,我是來勸陛下,明天沒有必要再把夏初見,推到風尖浪口了。”
皇帝澹臺宏遠冷笑:“皇后在教朕做事?”
皇后利奉恩莞爾一笑,說:“陛下,我怎麼敢教陛下做事?我是想勸陛下,網上的熱搜,剛剛退潮……”
“爲夏初見打抱不平的一羣人,還在氣頭上。”
“您明天真的要再來一出,給他們添油加醋,讓他們再次‘遊行’嗎?”
皇帝澹臺宏遠眯起雙眸:“……原來皇后不是爲了夏初見,而是爲朕着想?”
皇后利奉恩說:“夏初見是個好姑娘,我很喜歡她。”
“是今天來見陛下,一半是爲了她,一半是爲了陛下。”
“您還是多想一想,不能再繼續針對她了……”
“您之前能用替罪羊,但是也不能次次都用,時間長了,國民們就都知曉,針對夏初見的,不是別人,而是陛下您……”
皇帝澹臺宏遠有點不自在地說:“不過是個平民,她殺了朕的女兒,朕連懲罰她都不行嗎?”
皇后利奉恩說:“當然可以,所以您剝奪她的軍銜,把一個堂堂帝國第一軍校的優秀畢業生,貶去做星空陸戰兵,已經是在懲罰了。”
“陛下可能還不知道,如今的少府星前線,已經無限往戰爭邊緣推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