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以後,親子鑑定書下來了,正好是柯妍帶着孩子出院回家的日子。
楚河在公司的時候接到了柯妍發來的短信,說孩子回家了,爺爺很高興,所以希望他能夠早一點下班回家吃晚飯。楚河看着手裡的親子鑑定報告,心裡想着,這一次爺爺可能真的不會那麼高興了。
楚家的老宅,因爲有了這個孩子而比往日裡吵鬧了很多,楚河看到楚天明正好在客廳裡哄着楚家博,不知道爲什麼,自從知道結果的那一刻起,他反倒是平靜了下來,所有的憤怒都煙消雲散了,只剩下一種感覺,就是解脫。
是的,他覺得這對自己而言,是一種解脫,他終於可以擺脫掉這個討厭虛僞的女人了,他向來都是孑然一身的。
“你回來了?工作了一天,是不是餓壞了。”柯妍看到楚河回家,非常開心,連忙吩咐着傭人開飯。
“不用了,我現在還不餓。”楚河看着柯妍的眼睛:“我有話想和你談!”
“什麼事情啊?”柯妍很高興,楚河從來沒有主動和她說過這樣的話,自從生下孩子之後,雖然表面上她是楚家的女主人,可是,沒有辦過婚禮,楚河從來也都沒有承認過她的身份,甚至連親密一點的話語都不曾有,有時候,她真的是在懷疑,這個男人的心是用石頭做的,怎麼捂都是捂不熱的。
不過,他今天竟然主動找自己說話了,說不定這是一個好現象呢,於是,有些受寵若驚地坐到他的身邊。
“柯妍,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也在一起生活了這麼久,更爲楚家生下了家博,我清楚你對我的感情,不過,我想知道,你對我所付出的這一切是不是都是真的?”楚河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柯妍,希望能夠從她的眼睛裡看出一絲絲愧疚。
可是,沒有,她反倒是含羞帶怯地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楚河哥哥,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意就好,我爲你付出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而且我不求回報,只要你開心就好了。”
“真的是隻要我開心就好了嗎?”楚河默默地看了柯妍一眼,看來,她根本就不打算珍惜他給的最後坦白的機會,那麼,自己也不想多費口舌了,從包裡拿出了一張親子鑑定書,拍在了柯妍的面前。
柯妍覺得有些好奇,可是,拿到手裡還沒有看幾行,臉色就已經發白了,拿着資料的雙手也在不焦地顫抖着。
“楚河,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居然揹着我帶家博去驗這個?”柯妍知道事情已經敗露了,心慌地站起來:“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楚河,難道你不相信我嗎?我對你可是真心的啊!”
“白紙黑字,你讓我怎麼相信?”楚河冷笑着:“事到如今,你還想怎樣推脫呢?”
“發生什麼事情了?家博才從醫院回來你們兩個人就吵得這麼厲害,到底還想不想讓這個家清靜一點了?”楚天明放下孩子,走了過來,看到柯妍的手裡捏着一頁紙,面如死灰的樣子,不由好奇地從她手裡將那頁紙張抽走,看了一眼,整個人都呆怔住了。
他不敢相信,於是又從頭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然後顫抖着手指着柯妍,氣得全身都在顫抖:“你、你--”楚天明“你”了半天,卻感覺一口氣上不來似的。
楚河發現了爺爺的不對勁兒,連忙想要扶住他,可是,就在雙手剛剛接住他怕身子的時候,楚天明突然一下子身子一倒,便落在了楚河的身上,頓時昏迷了過去。
“爺爺,你怎麼了?”楚河連忙抱住他,急切地喊:“爺爺,爺爺,你怎麼樣了?”
可是,楚天明一絲反應都沒有。
楚河連忙撥打了救護站的電訪號碼。
所有的人都去了醫院,只有柯妍抱着孩子嚇得瑟瑟發抖,看着空蕩蕩的客廳,她的心裡害怕極了。東窗事發,自己最大的秘密也暴露了,一直以來,楚河都對她沒有過一點點感情,所以,他是不會放過自己的,而自己在楚家唯一的支持楚天明,也因爲受到太大的刺激被送去醫院了,他那麼大年紀了,雖然說平日裡身體一直都還不錯,可是,誰知道這一次會怎麼樣呢,就算是康復歸來了,自己這麼惡劣的行爲,他一定也不會饒恕的。
思來想去,柯妍決定趁着他們都不在家,趕緊帶着楚家博離開,於是,連忙上樓收拾了一些簡單的衣物,想了想,又將這些年來,楚天明送給她的錢財與首飾也悄悄地都塞進了衣服裡,她走了之後,身無一物,又不知道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一定要有些錢財傍身的。所以,就算是壯着膽子也要這麼做。
“媽媽,我們要到哪裡去?”站在一邊的楚家博一臉好奇的表情,看着母親張惶地在屋子裡轉來轉去地收拾東西。
柯妍回過頭來,看着孩子一臉天真與無知的樣子,內心是崩潰的,她悄悄地抹了一把眼淚,抱住他:“乖兒子,媽媽要帶你離開這裡,走得越遠越好。”
“我們是不是要去旅行?那我們不和爺爺還有爸爸一起走嗎?”孩子歪着腦袋天真地問。
柯妍顧不得流眼淚,只好騙他:“是的,我們自己走,媽媽帶你去一個很好玩的地方。”
楚家博歡呼着拉着媽媽的手往屋外跑去,柯妍揹着一隻大包,低着頭用最快的速度衝出門去,門口有下人看到他們母子兩出門,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剛剛看到老爺子暈倒送去醫院了,現在柯妍一定是帶着孩子去醫院看望他吧?
楚河坐在病牀前,一臉內疚地看着仍然在昏迷中的爺爺,他的心裡後悔極了,明明知道爺爺年紀大了,受不了這麼大的打擊,卻偏偏讓他知道了這麼大的事情,爺爺一向將這個孩子當成楚家的希望,視他是掌上明珠,如今得知自己疼了四年的孩子竟然不是楚家的種,他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醫生說楚天明的情況並不樂觀,是因爲過度刺激而引起的急性腦卒中,現在還在昏迷之中,就算能夠醒過來,也會有很嚴重的後遺症,也就是說,爺爺的餘生,都將在輪椅中度過了。
不過,楚河還是希望爺爺趕緊醒過來,就算是他全身都癱瘓了,他也是自己的爺爺,是自己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命運真的很殘酷,他纔不過三十多歲,就已經經歷了這麼多,親人一個接着一個人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最後只剩下自己,在這個世界上,他算是很富有的人了,但是,他的感情,卻貧瘠得可怕,連一絲絲的溫暖都成了奢侈。
突然就想起了秦洛,想起她曾經在自己耳邊無限溫柔地說過:“楚河,讓我做你的親人,讓我來陪你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說好的事情,說變也就變了,她只給了自己一年的美好時光,卻奪走了他一生的快樂與幸福。
眼角微微地有些溼潤,楚河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心情應該如何化解,他不是那麼不豁達的人,就是一個“情”字,難以看破。那些親情,愛情,他越是想牢牢抓住的東西,到了最後越是離他遠去。
管家悄悄地走進來,拿了很多楚天明的日用品,輕輕地放下,又走到病牀邊,看了一眼昏睡的楚天明,又瞅到楚河的眼角溼溼的,不由地在心裡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他是看親眼楚河從小長大的,這個孩子,比任何人都要堅韌,可是,又承受了太多人都無法承受的苦難,他表面上裝作冷酷,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其實正好是想掩蓋內心裡對那些情感的渴望,說到底,不過是一個孤獨至極的人。
印象中,楚河最開心的時候,應該就是秦洛和他戀愛的那些日子,雖然時光很短暫,可是,每一次看到他回老宅,都是一臉幸福的表情。那纔是一個男孩子應該有的幸福,找到一個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她一起經歷這個世界上最平凡又最偉大的愛情。
那個時候,真的以爲是老天在補償他,可是,老爺卻始終不同意他們在一起。
如果爺孫倆當時肯好好地坐下來談一談,或者事情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的地步吧,這兩個人,都太固執了。
“楚河少爺,我已經將老爺的東西拿過來了,我擔心他醒來的時候找不到自己用慣的東西。”管家站了很久,卻發現楚河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都沒有發現自己進來,於是,輕輕地在他耳邊說:“您看還需要點什麼嗎?我馬上去買。”
楚河這纔回過神來,微微地搖了搖頭:“謝謝你,管家。”
“這是我應該做的,老爺現在的狀況您也不用太擔心了,醫生說他應該會很快醒來的。”管家思量了一下,緩緩地開口:“那個,我剛剛回去的時候,下人們說柯妍帶着小少爺離開了,走的時候還揹着一個大包,他們都以爲是來醫院,所以也沒有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