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一輛公務轎車駛向X市朝廷的辦公大樓。
車後座坐着兩個人,一個是瀚海林業的袁成,另一個則是一名五十多歲的中年人。
如果有經常看新聞的人看見那中年人,肯定能一眼就認出那個中年人是掛着“常&務”頭銜的領導,是X市領導層的主要成員之一。
“牧雅林業的事情今天是不是就能定下來?爲什麼下午就要召開頒獎大會了,到現在還沒有個結果。”
袁成看起來和王領導很熟,話語之間也並沒有太多的顧忌。
王領導轉頭看了袁成一眼,說道:“牧雅林業這兩三個月育出來的苗,可是幫了市裡的大忙,領導們對他們還是非常看重的。這一次如果不是其他幾個鄉鎮都在爲自己的提名人選發聲,鬧出來的聲音有點大,恐怕今天早上的碰頭會都不會有。”
袁成眼底閃過一絲恨意,又說:“牧雅林業的那個小子就是走了狗屎運了,不知道怎麼就搭上了那個從國外回來的女孩,培植出這樣的好苗,如果真要說起來,他除了耍點下三濫的小手段,還有什麼本事?”
王領導看了看袁成,搖頭道:“袁成,你不能一葉障目而不見泰山啊,這個牧雅林業和陳牧我還是瞭解過的,那個維族的女孩雖然重要,幫着陳牧搞出這樣的好苗,可是陳牧能靠着自己一己之力辦起這樣一個林場,能力還是不錯的。而且,他還懂得把周圍村子的百姓都拉過去支持他,這一份心思和手段……嘖,就算比那些久經商場的老手都不差了,怎麼到你嘴裡就變成沒本事了呢?”
袁成想了想,低頭受教:“王哥,我就是氣不過他使的那些下作手段,害得我的林場都辦不下去了,還讓整個林業公司得到停業整頓的處理。”
“停業整頓就停業整頓嘛,正好趁着這個機會反思一下自己,看看自己在往日的工作中有什麼不足、有什麼不當,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這說不定對你和對你的公司都是一件好事呢。”
王領導對袁成語重心長的說着,這並不是套話,而是他真心爲了袁成好。
他的年紀比袁成大一些,是袁成的老大哥。
當年他的父親曾經和袁成的父親是戰友,非常要好,兩個人一起被派去了南疆戰場,最終他的父親戰死沙場,而袁成的父親倖運的從戰場上活着回來。
從那以後,王領導就跟着寡母生活,袁成的父親在那個時候時不時會接濟他們母子,所以兩家一直都保持着非常好的關係。
現在王領導成了市裡的重要一員,在不違反原則的情況下他經常會關照一下袁成這個小兄弟,這不僅僅是一份情意,同時也是一種變相的報恩的方式。
可是袁成聽了王領導的話兒後,卻有點不以爲然。
他原本以爲憑着自己和王領導的關係,只要打個招呼,那停業整頓什麼的應該就會沒了,可沒想到王領導卻只幫他把停業整頓期縮短了一些,這讓他打從心裡認爲王領導不夠朋友,太愛惜羽毛了。
心底的不忿積攢到一定程度後,聽見陳牧和牧雅林業有機會被推到省裡去評先進,袁成忍不住了,暗自操作起來的“質疑牧雅林業資質”的事情,然後求王領導幫忙在市裡發聲。
王領導對這事兒的態度其實在兩可之間,不過因爲下面的幾個鄉鎮由於那封質疑信鬧了起來,再加上袁成的求情,所以他思索再三,覺得牧雅林業的資歷的確是太淺了一些,才終於向市裡其他幾位領導提了異議,引起了這一次的風波。
看了一眼袁成那張充滿怨氣的臉,王領導說道:“這一次我幫你擋下牧雅林業,希望你們從此以後不要再和牧雅林業有什麼糾纏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爲止,知道嗎?牧雅林業如果照着這個勢頭髮展下去,今年就算沒辦法推到省裡,明年也一定行,你別再耍這種小手段豎敵,其實能看清楚事情的人很多。”
袁成心裡雖然對王領導的話兒不以爲意,可還是點頭回答:“王哥,我知道了。”
王領導又說:“這一次牧雅林場新冒出來,擋了很多人路子,所以如果沒有太大的意外,這次前三的名額他們應該拿不到了。”
聽見這話兒,袁成心裡頓時一陣爽快起來,能給陳牧使使絆子,真讓他覺得解恨:“等着瞧吧,小子,等我的人把你組培技術弄到手,看我不把你和你的林業公司擠兌死。”
……
碰頭會上,幾位主要領導都來了。
雖然只是評選幾個先進個人或企業的活動,可是這直接關係到市裡對待城市發展的態度,是一個風向標,所以他們都很有必要參與其中。
說完質疑信的內容,以及各個鄉鎮反應上來的情況,王領導作爲一名常&務領導,給出一個自己的意見以供大家參考:“我個人的意見是可以把牧雅林業移到第四位,讓黃墟那邊的勞模頂上來。”
牧雅林業的資歷的確是太短了,只有那麼半年的時間,其實真要計算起來,連半年都不到,把這樣一個企業推到省裡去,也的確是要經歷考驗的。
所以,王領導所說的把牧雅林業移到第四位,這也算是很折衷的辦法,勝在穩妥。
大家都沒什麼意見,不禁看向坐在主位的大領導。
大領導示意王領導先坐下,然後才笑着說:“其實這件事情我早就聽說了,對於質疑信的內容我是持保留意見的,雖然從表面上看它說的都是一些屬實的情況,可是我還是要和大家談一下我的看法。”
輕咳一聲,大領導用不怎麼官腔的話兒說了起來:“牧雅林業的成立時間的確很短,陳牧這個小夥子,也的確是從今年纔到我們X市來的,原因是什麼呢,是因爲他的父母遭遇了意外,在去年節前雙雙身亡……嗯,不知道大家有沒有仔細去想過這件事情啊,很讓人感慨啊,我特地打聽過,陳牧的父母都是退伍軍人,他們是響應了國家西北大開發的號召,在鄉里變賣了自己的家底跑到我們這裡來的,開了一家加油站,在這裡勤勤懇懇的幹了十多年……嗯,這裡面的情懷啊、情操啊、精神啊什麼的我就不多說了,我只想說,不管怎麼看,他們的行爲都是對國家、對我們的支持,而且他們的行爲是有傳承的,所以,小夥子在父母過世後,也輟學跑到我們這裡來,經營起了父母留下的加油站。”
大家聽着大領導的話兒,思索着話兒裡面的意內容,會議室裡非常安靜。
大領導繼續說:“陳牧的父母在這十多年間,一直和我們當地的百姓保持着非常良好的關係,也幫助過很多人,陳牧來了以後,不但繼承了父母的加油站,同樣繼承了父母的優秀品德。他看到了當地百姓的貧困問題,自己辦起了農家樂的項目,就我所知,農家樂項目賺到的大部分錢,他都分給了當地的百姓,其餘的用來自費種樹,說是要綠化荒漠。”
“後來,他辦起了林場,在XX林業公司的一位離職女研究員幫助下從無到有搞起了育苗的生意,最終的結果你們都是知道的……”
“我一點也不掩飾的說,我個人是很欣賞陳牧這個小夥子的,他有頭腦,有能力,更有社會責任心……我聽巴河鎮上的麻秋喜說過這樣一件事情,在育苗生意開始賺錢的時候,小夥子看到當地的孩子因爲學校太遠而不能上學,就主動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興建學校,並親自回到自己的大學母校找來支教老師,讓當地的孩子們能夠上學……這件事情非常打動我,讓我看到了一顆金子般的心靈……。”
……
大領導把陳牧所做過的事情一樁一件的當衆說出來,雖然有些因果關係不太對頭,可是至少在表面上看他所說的的確和事實相符,陳牧就是做了這麼多的事情。
所以,當他把話兒說完以後,碰頭會上的衆人對事情都有了一個很清晰的判斷,不再有什麼質疑。
牧雅林業前三的名額,就此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