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讓自己冷靜一點，陳牧問道：“老劉，這只是進入市場的花費，對不對？”
“沒錯。”
劉輝很認真的點了點頭，解釋道：“就保健品這個行業來說，如果想要憑藉自己的力量進入全默哀國的市場，這筆花費是省不下來。當然，如果你們只想進入單個區域的市場，例如牛約區，又或者佳州區域，花費還能夠減少一些。”
“那進入市場以後呢，推廣上的花費需要多少？”
陳牧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不過這個問題才問出口，陳牧就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市場推廣的花費是多還是少，規模多大，這其實是因人而異的。
就比如說，如果產品好，做出來口碑，甚至不需要推廣，都能賣起來。
如果產品不好，用金錢去開路，或許也能賣起來，不過“賣起來”以後能不能保持住，就難說了。
總而言之，這個花費真的是說不準。
劉輝看了陳牧一眼，回答道：“我之前對你們牧城藥業的幾款產品也有一點了解……嗯，主要是因爲我們公司裡有幾個同事是你們的產品的忠實顧客，他們之前一直在用你們的解酒藥，後來又吃了你們的養元養生藥，所以還是很瞭解你們公司的產品的。
我覺得你們的產品很好，也很容易建立良好的市場口碑，所以市場推廣的策略有很多，就看你們具體怎麼做了，準備投入多少資金。
不管怎麼說，具體的花費我現在沒辦法告訴你，如果你們有需要，我可以給你們介紹幾家信譽不錯的推廣公司，讓他們幫助你們設定推廣方案，然後給你們做個初步評估，這樣你們應該就心裡有數了。”
這話還是老成謀國的，陳牧聽完以後，點點頭，說了一句謝謝。
轉過頭，陳牧看向李少爺，問道：“威猛男士那邊的事情，你和老劉說過嗎？”
李少爺搖搖頭：“沒有。”
陳牧道：“老劉對默哀國那邊那麼瞭解，他或許能猜到威猛男士方面的想法。”
李少爺想了想，覺得沒錯，就把威猛男士主動和他們聯繫想要代理權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說了一遍。
劉輝一邊聽，一邊在他面前的一個小本子上記錄了些東西，一直到李少爺說完，他才道：“我這裡有幾個問題，你再仔細和我說一說。”
“好，你問。”
李少爺點點頭。
兩個人很快一問一答起來。
劉輝問的基本上都是有關於威猛男士要求代理權的一些條件和細節。
李少爺一一講述，遇到有些說不清楚的地方，陳牧還會當場聯繫邱澤林那一方，詢問清楚。
陳牧當然不會親自打電話和邱澤林聊什麼，而是讓張新年打電話，就以陳牧正在遊說公司的其他股東爲藉口，詢問合作細節。
這麼過了將近一個小時後，劉輝才問完了他想要問的問題，開始沉吟起來。
陳牧和李少爺安靜的看着劉輝，沒有催促，只等劉輝思考結束後，再告訴他們結果。
好一會兒後，劉輝才又開口：“有些事情，我還不能確定，不過既然在商言商，我們不妨用最底線的思維去預測一些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陳牧和李少爺點點頭，表示明白，並示意劉輝繼續說。
劉輝說道：“按照李總之前所說的，目前你們和威猛男士之間只是在進行前期的接觸，並沒有達到磋商合約的階段，所以有很多事情還不確定，不過我在這裡有幾點要提醒一下你們。
首先，你們要明確的一點就是商標歸屬。
藥品商標必須歸你們所有，否則將來會給你們帶來很大的麻煩。
其次，對方說要對你們的藥重新包裝，而且還要重新定價，這裡面也有很大的隱患。
將來如果你們想要收回代理權，對方也有可能會拿這一點，和你們打官司。
一般來說，他們是默哀國本土公司，你們是夏國外來公司，這樣的官司就算能打贏，也會曠日持久，對你們來說並不利。
最後的結果可能是你們自己爲了能夠維持住默哀國內的業務，不得不和他們達成和解。
還有一點，不一定會發生，不過我覺得一旦發生了，會給你們帶來非常大的影響，所以必須提醒你們。”
微微一頓，劉輝接着又說：“作爲保健品，想要合法在默哀國銷售，最基本的要求就是符合DSHEA法案中對於保健藥品的定義。
在DSHEA法案中，有一則很容易被忽略、但卻非常重要的條款。
這個條款的內容大概是：如果保健藥品的某個特定成分在默哀國，已經被作爲藥品的活性成分獲批，或者還未獲批但已經作爲藥品在進行研究並且經過了大量公開的臨牀研究，那麼擁有這個特定分成的保健品很有可能會被禁止銷售。
這就是所謂的‘首先上市’條款。”
“‘首先上市’條款？”
陳牧和李少爺聽着劉輝說了一段這麼拗口的話兒，都有點犯迷糊。
李少爺撓了撓頭，直接問道：“老劉，你說的這個是什麼意思？能不能說得淺顯直白一點？”
劉輝想了想，重新組織語言說起來：“好，那我簡單點說吧，‘首先上市’條款其實就是一個有着保護作用的條款，主要是保護製藥企業在新藥研發上，所做出的巨大投入不會受到保健品行業的不當侵犯和衝擊。”
“……”
陳牧和李少爺還是有點迷糊。
劉輝繼續說：“說得再具體和直白一點，就是你們藥廠生產的養命丸裡，如果有某種特定成分，恰好這種成分已經有別的藥廠正在研發，或者已經研發出來，養命丸很有可能就會被禁止在默哀國銷售。”
“哦？”
陳牧和李少爺都有點聽明白了。
說白了，就是養命丸裡，不能有別的藥廠正在研發的新藥的藥物成分。
這樣的法案還真是挺奇怪的，明明是他們研發並生產出來的藥品，卻分分鐘有可能因爲和別家藥廠的藥有類似的成分，而被禁止銷售。
感覺上，保健品在默哀國還真是受到歧視，時刻有被人排擠的可能。
想了想，陳牧問道：“這好像有點不公平吧，我們的養命丸可是根據古方研製出來的，難道說我們幾千年的中醫藥歷史，還比不上他們正在研發的新藥嗎？真應該禁止，是不是也應該禁止的是他們啊？”
劉輝說道：“你們如果能證明，養命丸在別的藥物研究前已經作爲保健品銷售，那麼就有可能得到默哀國藥監菊的特別法規授權。”
陳牧說道：“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在默哀國銷售，是不是就可以了？老劉，你剛纔說的這些……好像有點前後矛盾吧？”
“不矛盾！”
劉輝搖了搖頭，解釋道：“如果你們把代理權交給了威猛男士，到時候他們還可以利用這一條‘首先上市’的條款和你們糾纏，恐怕你們以後在默哀國的市場會寸步難行，甚至於他們還能對你們進行反訴，要求你們賠償。”
“還能這樣？”
李少爺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都有點聽懵了。
陳牧也懵，講真，這麼強盜的做法，還真讓他有點大開眼界。
偏偏劉輝一口一個法案、條款的說出來，有理有據，看來威猛男士如果想要憑着這個條款陰他們一把，還真的分分鐘會成功。
陳牧和李少爺對視一眼，都能看得見彼此眼底的驚詫。
默哀國的水很深啊，他們有點玩不起，之前絕對是想簡單了。
而且，威猛男士那邊別看現在這麼熱情、客氣，如果他們貿貿然答應了對方要求的代理權，將來恐怕真的要被別人牽着鼻子走，毫無抵抗之力。
想了想，陳牧問道：“老劉，那你說，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微微一頓，他又問：“我們是不是應該拒絕威猛男士的代理權？”
“肯定是不能輕易答應的。”
劉輝說道：“代理不是不能給，不過主要還是看對方的目的……其實，就是看你們代理合同是商量的。”
陳牧想了想，問道：“老劉，假設威猛男士就是衝着陰我們一把來的，那我們應該怎麼做？”
劉輝略一思索，很快回答道：“默哀國的市場你們可以先不做，不過向默哀國藥監菊提交你們的藥品數據，進行審覈，以便於獲得在默哀國銷售的許可。”
微微一頓，劉輝說道：“這件事情你們可以立即就考慮去做，威猛男士一方應該反應不過來……嗯，如果你們有需要的話，我可以介紹這方面的律所幫助你們進行。”
“可以，請你立即給我們介紹這方面的律所，我們需要你的幫忙。”
陳牧立即點頭，同時他看向李少爺，問了一句：“你覺得呢？”
“好，就這麼做！”
李少爺毫不猶豫表示贊同。
……
一連幾天。
邱澤林和他的團隊，都在和陳牧進行聯繫，一方面是希望瞭解陳牧所謂的“遊說股東”進行得怎麼樣了，另一方面則是希望能和陳牧繼續保持接觸，達成一個更加具體的合作意向。
不過陳牧卻一直以各種藉口推搪，拒絕和他們再見面。
當然，陳牧不會自己接電話，但凡威猛男士方面打來的電話，他都會讓張新年出面應付。
一次兩次這樣，邱澤林團隊還不覺得怎麼樣，可是時間一長，他們終究是起了疑心。
“陳牧還是不願意和我們見面嗎？”
邱澤林的臉色有點不太好看，他已經意識到陳牧表現的不對勁兒。
秘書小心翼翼的回答：“是的，我剛纔給他打電話，還是他的秘書接的電話，說是這兩天陳牧出差，去了穆齊市，並不在X市，想要見面就得等他回來再說了。”
邱澤林問道：“那李晨凡那邊呢？你聯繫他了嗎？他怎麼說？”
“我聯繫了。”
市場總監說道：“李晨凡倒是和之前的態度沒什麼變化，他說還在考慮，不過覺得十年的代理權時間太長，希望我們能減短時間。”
邱澤林問道：“你和他說了嗎，我們的代理費還可以稍微提高。”
“我說了，可我聽他的語氣，主要還是糾結於十年代理期的問題。”
市場總監稍微停頓了一下，又說：“我感覺李晨凡不太想和我談，我打聽到最近牧城藥業的銷量做得很好，他大概覺得就算不把代理權交給我們，他過幾年也能進軍默哀國的市場。”
邱澤林沉吟不語，好一會兒後才搖頭道：“還是不對……這情況不太對！”
市場總監和秘書都看着邱澤林，想知道他說的不對是什麼。
可邱澤林卻沒繼續多說，反而突然對着秘書用命令的語氣說：“你立即再去聯繫陳牧，就說如果今天晚上不能見面，那我們就離開這裡了……你和他們說，我們事務繁忙，沒有辦法在這裡多耽擱了。”
“這……”
秘書怔了一怔，有點不解其意。
邱澤林道：“去吧，馬上打電話，就按照我說的去做。”
“是的，邱總。”
秘書不敢多問，轉頭打電話去了。
過了一會兒，秘書又走了進來，對邱澤林道：“邱總，陳牧同意見面了，說是今天晚上就從穆齊市趕回來和寧見面。”
邱澤林眉頭輕輕一皺，顯然並沒有爲了這個結果而感到高興。
秘書想了想，試探的問道：“邱總，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邱澤林說：“希望今天晚上能談出個結果來，不過我們有可能被耍了。”
“被耍了？”
秘書面帶疑惑。
邱澤林說：“現在這情況，我估計從一開始，牧城藥業那邊就沒有給我們代理權的意思，他們這一段時間只是爲了拖住我們。”
“拖住我們？”
秘書皺了皺眉：“爲什麼？”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不過現在只看陳牧的回覆，應該就是這樣的。”
邱澤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們或許察覺到了什麼，只不知道他們究竟想怎麼做而已。”
“不可能吧？”
秘書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我們開出來的條件這麼高，他們怎麼可能拒絕？”
邱澤林看了秘書一眼，眼神都陰沉了下來：“我們做事情，不能小看任何對手，牧城藥業的態度究竟怎麼樣，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