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陳昇緩緩點頭。
他理解黎武極的質疑。
換位思考，如果他作爲聽衆。
在聽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時，也會下意識地感到疑惑。
要知道，
陳昇探尋的記憶，可是來自於祝融數萬年前的記憶。
跨越如此漫長的一段時光，且僅僅只是作爲旁觀者的身份。
竟然會被記憶中的存在注意到。
簡直匪夷所思。
這種感覺就好像在家看恐怖電影。
看着看着，電影中的鬼怪突然轉過頭看向屏幕前的你，並開口對你說話。
換誰面對這番場景，下意識都會覺得是電影導演搞得鬼，而不會信以爲真。
然而，
陳昇之所以如此篤定。
是因爲當時身處旁觀者視角的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正被那隻龐大的眼睛鎖定。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彷彿渺小脆弱的螻蟻，面對着即將崩塌的世界。
你甚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末日是衝着你來的。
徹骨的寒意籠罩着你的身軀、靈魂，令你的意識陷入僵硬，再難以思考任何事物，只能在絕望中等待着末日降臨。
而陳昇之所以能順利掙脫這種束縛，實屬巧合。
這種自身無比渺小，甚至無力反抗的感覺，還是他踏入武道之路以來第一次體會。
於是，
在最初一瞬間的絕望以及恐懼過後，
陳昇心底，迅速升起一股憤怒以及厭惡。
他憤怒於自己的弱小，又厭惡於無力反抗的感覺。
兩種負面情緒交織之下，
竟在那麼一瞬間，令陳昇擺脫了那股束縛之力的掌控。
也是因爲抓住這一瞬間，陳昇迅速退出記憶。
意識方纔迴歸自己的身體。
“截至目前爲止，我瞭解的信息僅有看到的這段記憶。”
“當時祝融雖然短暫地清醒過來，但我還沒來得及多詢問，他便已經陷入沉睡中。”
“更多的信息，恐怕需要通過祝融才能夠清楚。”
“.”
在得到陳昇肯定的答案後。
黎武極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皆處於沉默狀態。
他在消化着先前聽到的內容。
如果真如陳昇所說，有那麼一個強大的存在數萬年前便已經盯上他。
那意思豈不是，
天人之所以一次次地在人類反抗下“失敗”
是因爲他們在故意放水？
所謂的戰爭，
更像是天人閒着無聊，屠殺人類供己取樂？
究其原因，只不過是爲了等待這個時代。
等待陳昇的出現。
而現在，
陳昇已然出現。
那麼便意味着，這個時代的人類，將要面對是不惜一切代價，完成那個存在叮囑的天人的全力進攻？
雖然無法確定，事實是否如此。
但一想到這個可能性，
黎武極的指節便不自覺地攥緊，內心也彷彿被一塊巨石壓着，令他感到愈發沉重。
“別擺出那樣一副表情。”
“我說這些，可不是想讓你惶惶不安的。”
這時。
陳昇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嗯？
黎武極擡起頭，略有錯愕。
與先前講述觀看記憶經歷時的嚴肅不同。
此刻的陳昇，已經再度恢復以往那副淡然的表情。
這不禁讓黎武極感到疑惑。
能夠跨越時間以及空間的存在，這在他過往的世界觀中從未出現過。
在得知這樣的存在盯上自己，爲何陳昇還能表現得如此淡然。
或許是看出他內心的疑惑。
陳昇開口解釋。
“雖然不知道那勞什子無上之魔，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說到這裡。
陳昇端起茶杯，將其飲盡。
鐺。
茶杯與桌面相互碰撞，發出一聲脆響。
陳昇緩緩起身，
其身姿挺拔。
看不出半點遭遇強敵的灰心喪氣。
看不出半點恐懼。
一如黎武極每一次見到陳昇時，對方所表現出來的那般。
似乎不論是什麼樣的敵人，都不能令他感到恐懼。
“但我可以確定的是，他跟天人一樣，屬於我的敵人。”
直到站在門前，陳昇再度止步。
他回頭看向黎武極，示意他跟上。
雖不明就裡。
但黎武極還是下意識地跟上。
二人推開房門，於地下研究所的通道中行走着。
“既然是敵人。”
“那麼，恐懼就從來不在我的選擇中。”
聽到這裡。
黎武極已經隱約察覺到陳昇想說什麼。
果不其然。
陳昇下一句話，便印證了他的猜測。
“我需要做的，就是變強。”
“再送他去跟我之前的敵人團聚，這就足夠了。”
說這話時。
黎武極不禁擡起頭看向陳昇。
其臉上的表情依舊淡然。
語氣中充斥着篤定。
似乎只是在陳述一個即將發生的事實。
但是
真的能做到嗎？
即便站在自己面前的陳昇。
即便曾經親眼見過，陳昇的實力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經歷了怎麼樣的跨度。
但記憶中的那個存在，依舊遠遠超出黎武極的想象。
或許是察覺到黎武極的憂慮。
陳昇罕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
“至少迄今爲止。”
“我都做到了，不是嗎？”
“敵人交給我。”
“你保護好普通人就行。”
是啊。
遙想第一次見到陳昇。
對方的實力甚至不如孫一合的弟子。
但現在呢？
恐怕就算是一千個自己，在對方看來都不夠打的。
雖然內心深處，始終有種自己無力改變現狀的挫敗感。
但不知爲何，
看着陳昇的表情。
黎武極原本沉重的內心，竟下意識地放鬆了一些。
“好。”
最終，
他緩緩點頭。
“我會盡我所能。”
話音落下。
兩人相視一笑。
原本壓抑的氣氛，亦隨之消散。
“所以，你接下來有什麼想法？”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二人又是在通道中行走一段路程，黎武極再度開口問道。
“有。”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既然已經知道敵人會找上門來，當然是瞭解得越清楚越好。”
“你是說”
黎武極若有所悟。
“不錯。”
陳昇點頭。
“我要嘗試着，把祝融喚醒。”
“我要.提前得知天人的動向，以及他們的大本營。”
“昏迷之前，祝融曾經告訴我過我，紅霞雖然暫時消亡，但沒有完全死去。”“天人之中，似乎有一個大本營。”
“天人再怎麼死，都能在那裡復活。”
“我想要找到那裡。”
目前爲止，除了紅霞以外。
其他天人在各方的監控下，似乎都還沒有醒來的跡象。
祝融先前也只是察覺到靈魂即將被吞噬的危機，才短暫甦醒一次。
但既然成功過一次，只要故技重施不就行了。
讓小黑再次嘗試吞噬。
一次問不完，那就吞噬兩次、三次。
直到他得到所有想要的信息爲止。
因爲這關乎到陳昇接下來的提升計劃。
天人細胞，能夠陳昇來到快速的靈魂之力提升。
也正是依靠着這一點，陳昇才能快速提升密功，令自己的屬性在短時間內暴漲到如今的地步。
那麼天人本體呢？
吞噬一個完整的天人，能給自己帶來多少提升？
他們一次次的復活。
而自己一次次地，令小黑撕扯併吞噬這些天人的靈魂，又會有怎樣的結果？
這是需要一些實踐才能得出的結果。
正如陳昇先前所說，他並不恐懼記憶中那個存在。
但不代表他就有百分百的信心可以擊敗對方。
他能做的，只有盡一切可能，以最大化的速度提升自己的實力。
“你該不會.”
聽聞陳昇所言。
黎武極雙眼瞬間瞪大，面露悚然之色。
陳昇該不會是想衝到天人大本營去吧？
果然，
還沒等黎武極提出自己的疑惑。
陳昇的下一句，便已經印證了他的猜測。
“有這個想法。”
“不行，我覺得太冒險了。”
黎武極眉頭深深皺起。
“這場戰爭.”
就算陳昇變強的速度，遠遠超乎他的想象。
且對方在沉眠之地表現出來的實力，確實十分強大。
但黎武極依舊不認爲，現階段的陳昇能夠以一己之力，單挑所有天人。
這場面對天人的戰爭，在人類一方中，只有陳昇能夠起到決定性的因素。
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雖然這樣的想法，令黎武極愈發感到自己無能。
但這的確是目前的事實。
況且，
經由陳昇探查記憶一事。
在黎武極的認知中，天人背地裡的水可能比他想象得要深很多。
不論如何，他都不希望陳昇因爲衝動以身犯險。
“戰爭？”
然而，
黎武極話尚未說完。
便被陳昇直接打斷。
二人一路邊走邊說，如今已經接近祝融所在的研究所。
陳昇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黎武極。
雖然通道內的光線並不算明亮。
但黎武極依舊可以清晰地看到，陳昇臉上，一閃而過厭惡與殺意。
在這一刻，
通道內的溫度，似乎都隨之下降不少。
“不會有所謂的戰爭。”
“只有追殺，只有恐懼。”
“我一個人，對天人的追殺。”
“我一個人，給予他們的恐懼。”
雖然陳昇語氣平淡。
但莫名地，通道內的氣溫驟降。
即便是黎武極，心底也不禁泛起寒意。
雖然以往陳昇也在他面前展示過力量。
但那只是單純的恐怖力量帶來的震撼。
如這般森寒刺骨的殺意。
他還是第一次體會到。
此時此刻，黎武極無比慶幸自己是與陳昇站在同一陣營的人。
好在，
肅殺的氛圍，沒有持續太久。
隨着陳昇將門緩緩推開。
嘈雜聲，以及撲面而來的熱浪便將包裹着黎武極的寒意衝散。
相比二人先前離開時，研究大廳內要擁擠許多。
大量原本或是休息，或是已經下班的科研人員在聽到研究所竟然有一個活生生的天人，且大概率沒有威脅時，當即扔下手中的事務，匆匆忙忙地往武術協會趕。
如今陳昇一眼看去，可謂是羣魔亂舞。
穿背心短褲拖鞋的有。
穿睡衣的也有。
他甚至還看到有一個人的脖頸上還殘留着口紅印和咬痕。
實在很難想象，對方在來之前到底在做什麼。
即便大廳內溫度極高，待在這裡不用一分鐘便足以令人汗流浹背。
但這些研究人員似乎毫不在意，只是興致勃勃地看着中央的祝融。
討論或是爭吵的聲音此起彼伏。
陳昇推門而入。
黎武極緊隨其後。
看着研究所內的亂象，他輕咳兩聲。
咳咳。
聲音並不大。
但原本嘈雜的研究所在聲音擴散下。
只是眨眼間的功夫。
便已經徹底歸於平靜。
原本或是討論，或是激烈爭吵着的研究人員，在看到黎武極出現後迅速恢復一臉正色。
“黎會長。”
他們一一點頭問好。
“天人所在，並非絕密信息，研究數據你們之後也能看到。”
“沒上班的，休假的。”
“都回去吧。”
不同於在陳昇身邊。
如今的黎武極，纔有身爲武術協會會長的威嚴。
他面色嚴肅。
輕輕擺手之下。
即便一衆研究人員再有好奇，也只能乖乖地離開這裡。
很快，
研究大廳便恢復先前的安靜。
只有儀器作響的滴答聲，以及研究人員操作時傳來的響聲。
陳昇看向中央的儀器。
不得不說，天人的恢復速度就是快。
救在他們談話的這段時間裡，祝融身軀已經徹底修補完整。
其體內的力量，也開始朝着四周不斷逸散。
即便黎武極早已經做好各種措施，來應對祝融力量逸散帶來的高溫。
但研究所內的溫度，依舊在不斷升高。
“把他交給我吧。”
陳昇開口說道。
接下來，他需要一次次地試探祝融的底線，吞噬對方的靈魂。
雖然從目前來看，祝融似乎對人類沒有過多的惡意。
但很難保證對方會不會在實驗過程中力量暴走。
如果那樣的情況發生，很可能會將大範圍內一切事物燃盡。
因此，
爲了以防萬一，陳昇絕不可能在武術協會地下進行研究的。
對此，
黎武極欣然同意。
於是乎。
在黎武極的指示下，一衆研究人員依依不捨地釋放營養倉，並看着陳昇拎起祝融的身軀準備離開。
“等我消息吧。”
簡單吩咐一句過後。
陳昇的身影便已經消失在研究所內。
黎武極收回目光，
接下來，
他也有其他的事情去說。
“通知辦公室那邊，接通夏特爾合衆國那邊的會議電話。”
“是！”
話音落下。
黎武極也隨之消失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