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煉器,扈輕用的時間出乎意料的長。寒來暑又往,又寒來暑又往。
三人乾脆結廬而居。除了不得不去處理的事務,大多數時間都守在這裡。
無他,看扈輕煉器實在受益,尤其聽着她丁當丁當的打鐵聲,簡直比得上無上妙音。
當然,僅是三人的感受。因爲中間有很多人來看過熱鬧,有的人就不喜歡這個聲音。尤其慕斷聲那個年輕人,堵着耳朵說聒噪。
哼,享受不了好東西。
扈輕不停的敲敲打打,有時候又停下來盯着那些加工過的材料發呆,發完呆後再加工遍材料,把它們不停的排列組合,模擬推算。
總感覺差一點,哪裡還差一點。
每次她這種狀態,絹布都不敢打擾她。連絹布都不敢說話,其他人更加不敢出聲。即便是勾吻,這會兒也跑到空間的大樹上去睡覺。
她的丹田空間太空蕩,沒有色彩。
扈輕始終抓不住那一點究竟是什麼,一陣心浮氣躁,強壓下來。索性坐在地火裡入定沉思。
自己的構思,材料的配合,器道里的闡述,以往的感悟.究竟差了什麼?
想到頭髮疼,知曉自己鑽入了死衚衕,扈輕停下思考,不由自主壓制體內靈力運行降低速度,慢一些再慢一些.有什麼飛快的一閃,扈輕沒抓住。
不着急,不要管,放空,放空,全放空,什麼都不要想.
靈力運行越來越慢,她的氣息一弱再弱,最後她明明打坐在那裡,可幾人只能用眼睛看到她。眼睛一閉,根本感應不到她的存在。便是神識,都看不見她。
這是什麼奇怪的法門?
若她此刻變成透明,豈不是猶如沒有這個人?
有化爲無,這是什麼境界?
扈輕不知道自己顯露出令人猜不透的效果,她只覺前所未有的放空,放空到她沒了自我意識,忘記了自己的存在,無我無他無世界。
這時,懸浮在神秘空間的那顆小小的道法石,被看不見的力量緩緩推動,漸漸表面浮起一層朦朧,淺色朦朧氤氳中,一絲極其細微的能量從道法石裡透析而出,隨着那層朦朧煙色擴散而開,滲入扈輕的神魂與四肢百骸。
恍若一桶溫涼的水澆頭淋下,扈輕一個激靈醒來,只覺周身出了一層熱汗。
腦子裡的所有想法瞬間歸位,並串成一條連貫的線。
她想明白啦!
迅速起身,抓過材料,開始融合。
三人面面相覷,方纔一瞬間,他們又感應到了扈輕的存在。彷彿她從另一個世界一個跨步邁進來似的。
“她是頓悟了?”曾崖問?
“你們煉器是這樣煉的?還能中間暫停閉個關?”仲衡實在好奇,放下身段不恥下問。
不是他誇張,扈輕這一入定就是一年多,他們甚至爲她升起一個大結界擋住暴風雪。
是有位師伯突然出面,說結界影響她參悟,淋點兒雪又死不了,他們才把結界給撤了。
這樣的煉器,反正他這輩子是頭一次見。
宥璋也難得的好聲好氣:“我這輩子頭次見。哪個煉器不是全都準備好開爐後一氣呵成啊。中間稍微一個停頓就是前功盡棄。如果想法不成熟,也是先閉關想通了纔敢開爐。不像她——”
別具一格,讓他沒法兒點評。
材料融合,冷卻,煅燒,捶。丁丁當,丁丁當。
這次三人看得分明,扈輕手裡的材料在成形。且她塑形的時候,直接用暴力摺疊扭曲,看上去非常——爺們兒!
最後成果是爛泥一堆,假山一樣大的爛泥巴山,因爲各種材料混在一起,那個顏色也是不好形容。 曾崖說:“我怎麼看都看不出來有老虎的影子。”
而宥璋說得中肯:“我瞧扈輕煉器走的是不拘一格的路子,只怕最後的成品跟她自己想的都不一樣。”
旁邊仲衡兀自沉思。他在想,如果用扈輕煉器的路子來試試煉丹,是不是會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扈輕爬上爬下,一把麒麟錘敲不停,漸漸爛泥山越來越小,露出大致的模樣,再漸漸能看出虎的輪廓。接下來的精細造型便需要靈力和神識落實到細節,扈輕幾乎眼睛貼上頭,每一個小細節都要敲打許多遍。
幸好到了這個步驟,所有材料早已被她煉透,在她手下如春泥一般的柔順。敲完外頭又翻身去裡頭,該加的加,該添的添。
最後在火焰烈烈中定型,一座比人高出一大截的虎山赫然屹立,虎虎生威,威不可擋。
扈輕雙腳微分筆直立在大鼎前,雙手飛快的打出一道道靈力法印沒入鼎身。
噹噹噹噹噹,低而細密的聲音恍如下起了雨。
聽着這聲音,三人不由倦意上涌,三年多沒睡過的覺此時一起襲來。咬咬舌尖提提眼皮硬撐。
就在此時——
扈輕右手一道靈力劃過左手掌心,一澎鮮血噴濺半空定住,神識靈力爲筆,飽蘸血墨,一筆而成。
“着——”
神秘的血色符文一印而沒,快得沒人看清。
轟隆——
三人嚇一跳,齊齊望天,只見晴天一個旱雷,四面天際突然翻滾出雲層,滾滾而來。
“這這這——這是器雷?”宥璋不敢相信,猛的跳起來,努力瞪大眼觀望。
雲層掠近,那黑滾滾的一團團裡分明透着紅,果然是器雷!
哎喲哎喲,他急得一跌腳,看到扈輕保持輸入靈力的動作不變,便知曉她方纔打進去的那什麼還未穩定。這器雷、這器雷——是來毀這丹爐的!
“快快快,不能讓雷劈下來,要不然器毀人傷。”
甚至,契毀人亡。
三人往後退,仲衡開了最外頭的護法大陣。此猶不夠,宥璋又飛起投下一套陣旗,再設一層大陣。
曾崖茫然追問:“器雷?跟丹雷一樣?劈幾道?我們能不能接?”
別怪他無知,他捱過無數雷劈,也煉過許多高階丹,卻從沒親自捱過一道丹雷——器雷,更沒有。對此一丁點兒都不瞭解哇。
天上動靜驚動雙陽宗衆人,大家紛紛朝此地來。
好在曾崖反應迅速,忙聯繫了律堂將來人隔絕在山峰外。
遠觀即可,近前卻不能。雷劫降時若有他人太靠近,可是會直接將劫雷翻倍的。
所以,他們三個也迅速退出去,站在低低的半空中緊張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