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渝嘆息着對扈暖說:“自從收了你,爲師的心,沒有一天是踏實的。”
扈暖心道,咋踏實?不跳啊?
安慰她的老師傅:“我媽說,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師傅若覺得爲我擔憂太多,不如再收五六七八個徒弟。我媽說,孩子多了就不稀罕了,愛咋咋。我媽說了,人活着只需要對自己負責。想開些,快樂多。”
喬渝點頭,聽君一席話,全是你媽說。
他道:“如今到了仙界,修魔也不全是魔頭。只是魔功激進,易移性情,容易走火入魔。爲師希望你輕易不要修習,你媽那裡,你可以適度勸一勸。”
“師傅你勸她唄。”扈暖想也不想的拒絕,“我媽又不聽我的話。”
喬渝無奈了:“只有你說話,你媽纔會放在心上。你這個懶頭,分明是不想你媽爲難。”
扈暖:“那師傅幹嘛爲難我?”
喬渝道:“一旦入了魔道便不好回頭了。”
扈暖默了下:“我會跟我媽說。”
兩人到了寒潭,直往裡去,只是以他們如今的實力硬撐着走到扈輕當年見過的瀑布旁便一秒也無法多呆。只得退出來,運功化解入體的寒力。
扈輕卻是被雲中帶到瀑布之上,那裡雖然寒極,卻有一口暖泉眼,泉眼很小,儲水也少。扈輕整個人放進去便把泉眼堵住了,升起來的泉水正好蓋過她頭頂。
雲中挽起袖子,正要運功將她體內魔力逼出,靈力往她經脈中一探,發現她體內的魔力正在轉換成靈力。
他頓了頓,瞄了她的丹田位置一眼,收回手:“原來你有轉換靈力魔力的辦法,小瞧了你。”
扈輕已經失去知覺,之前性命攸關,她不敢死也不敢昏。眼下已經安全,魔皇令幫她將丹田內的轉化漩渦推正,無異於短時間內她從靈脩體質改造成魔修體質,再從魔修體質改回靈脩。這個造孽喲。
左右她遭罪的經驗多,這種時候,只管昏迷就是了。必要的話,把神經線全切斷也可。
便是識海里的神魂,也果斷沉到海底假死。
雲中右手並指,緩緩滑過左手手腕,手指滑過的地方,生出幾條細細的淡綠色絨線,如植物的觸角,顫巍巍的伸長,搭進水裡,輕輕拂動扈輕的臉頰、頭髮。
一團靈光在雲中眼前凝聚,如煙霧飄蕩變化成一個場景。巨鷹與魔龍相鬥,以扈輕的視角還原她經歷的一切,包括聲音。
從她和玄曜被龍炎砸到,直到她喊出神鬼哭,秘境羣山劈開,虛脫倒地,再到扈暖他們出現。
雲中才知曉秘境中發生了何事。
唉的一聲嘆息:“直接驅逐出去多好。關在家裡,成了後患。”
靈光散開,觸鬚收回。
雲中往後退開幾步拿了蒲團坐在地上,懶散的屈腿,盯着扈輕興致昂揚:“秘密不少呀。行,能自救就行。怪不得傳承之地糊弄你,你更適合拿刀。”
扈輕聽不到這些,聽得到這些的絹布默默幫她記下。
中間,雲中出去很多次,每次都帶回一瓶藥汁來,一滴一滴的送到她嘴裡。
這些藥汁是從新鮮的靈植裡直接提取出來,藥力濃郁,每一滴服下,都讓扈輕的身體好轉一分。
期間,扈暖在寒潭外圍守着,每次見到雲中都眼睛亮起,再一看沒有扈輕接着失望。
雲中好笑:“說了她在好轉,你不信我?”
扈暖搖頭:“信的。只是不是親眼所見。”
雲中逗她:“你媽底牌不少,你也是吧。來,讓師尊我老人家開開眼。”
扈暖想了想,讓紫晶玉豸出來:“師尊,你幫我養吧。”
雲中看着她手心裡軟乎乎一條,難得默了默:“女孩子不是很討厭蟲子?”
“小藕花多可愛呀。”
雲中:“我纔不養,你自己養着吧。還有呢?”
扈暖摸摸小藕花涼絲絲的小身子:“師尊猜。”
雲中笑:“我用得着猜?你媽會的你肯定也會。”
扈暖誠實的搖頭:“那可真不是,我纔不要學那麼多。我師傅說,讓我專而精,不讓我去學亂七八糟的。”
這裡說的師傅是殘劍山的新師傅。
雲中砸了下嘴,他又不能說不要聽你師傅的,向你媽學,多學本領多保命。
他說:“好好學,學好你師傅的本領再學你媽的本事。”
扈暖:“那師尊讓我媽早恢復好。”
雲中笑笑:“你這條蟲就能保你一命。還有你的烏龜,讓它醒來修煉,也能保你命。”
懶,真懶。懶蟲,懶龜,懶人。
扈暖扭頭就把阿圓拿了出來,放到一個小小的水潭中。
阿圓睡得正香,突然夢見天上冰雹和雪一起下,凍得一個激靈,搖搖晃晃探出腦袋。
寶兒啊,你想凍死寶寶嗎?
扈暖認真對它道:“修煉吧,你快快長大,剝了你的殼子給媽媽做護甲。”
阿圓張開嘴,一不留神喝了一口寒潭水,肚子裡一下結成冰呢。
我暖寶,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我的殼子都不配給你做護甲嗎?
小烏龜的心哇涼哇涼,小眼睛可憐兮兮瞅着她。
扈暖繃着臉,轉個身開始學習。她媽給她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她得學,學會了就能幫她媽療傷。
至於說兩位師傅都不讓她學亂七八糟的,她聽了,但她做不到呀。
違逆師命違逆得相當絲滑。
別人沒看出來,雲中卻是能看出些許端倪,嘖嘖嘖,看着最乖的那個纔是最叛逆的。果然扈輕生的女兒不可能沒繼承到她的一根反骨。
於是,等扈輕傷養半好,從泉眼裡冒出頭來,雲中對她兜頭一句話:“你那女兒,不好管。”
扈輕下意識就是心一哆嗦,一開口嗓音沙啞又尖銳:“又闖禍了?”
雲中不由捂了捂耳朵,對她道:“以後少不了惹禍。”
扈輕立時放下心來,眼下沒事就好,她一身傷殘還沒養好,沒力氣給她撐腰。
雲中說:“在秘境裡怎麼回事?百里絳怎麼出的封印?”
扈輕感受到身上的暖意,低頭看了看水很清澈,一點兒不嫌棄自己的咕嘟咕嘟喝了一肚子,才活透過來。
“這事我還要問你。”
雲中擡了擡手:“那出去說吧,免得他們再問一遍。”
無形之力帶出扈輕,他在前,扈輕在後,親眼看着他們躍下瀑布。
回頭看那高懸寒氣森森的瀑布。原來,是在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