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的血氣在天地間飄蕩,狂風呼嘯,廣闊的大地上沒有半分人氣,空曠而寂寥。
驀然間,一道直衝天地的血柱從地面卷向蒼穹,最終觸碰到那倒扣在天地間的紫色屏障,激盪出道道漣漪。
血柱之下,四道身影站在這裡,形態各不相同,衡道尊主站在三人之後,神態頗爲恭敬。
約莫過去了大半天,這道通天徹地的紫色光柱才徹底平息下來,從其中走出一道身影,身材魁梧,肌體緊實,不自覺地散發着撼動天地的力量。
“太嶽…”等候在四周的一道身影淡淡開口,言語之中沒有太多恭敬。
“迦羅…”太嶽聖尊似乎有些驚異,環視其餘兩人:“你們都已經復甦了?”
“比你復甦得早一些。”伽羅聖尊道。
“見過太嶽聖尊。”衡道尊主恭敬地開口,不過太嶽聖尊並沒有答理他,又沉吟道:“似乎只剩梵天了。”
提到這個名字,其餘三位聖尊的神色收斂,沒有言語,衡道尊主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說道:
“稟聖尊,梵天聖尊,早已經復甦。”
“哦?”太嶽聖尊這次看向他,漫不經心地問道:“他去幹什麼了?”
“梵天聖尊他,已經犧牲了。”衡道尊主無奈道。
“什麼?”太嶽聖尊眉頭緊鎖,浩瀚的氣息鋪天蓋地地壓在他身上,也是此刻他驀然擡頭,“此界已經被鎮封?”
“這似乎是佛門的手段,怎麼回事?爲何零零散散地只剩下這麼點族人?”
他察覺到了不對,放開感知,沉聲喝問。
其餘三位聖尊神色淡漠,他們剛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同樣也是這種反應,衡道尊主只能再次解釋了一遍,這事情從頭到尾說清楚。
太嶽聖尊的神色不斷變化,最終不由得冷笑一聲:“聖族竟然已經沒落至此,佛門二聖好手段啊,練假成真之道。”
“竟然是他們在主宰天地。”
然後他的目光又放在近在咫尺的衡道尊主之上:“血祭整個族羣你倒是好大的膽魄。”
“稟聖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只有喚醒各位聖尊纔有可能反敗爲勝,否則等待我們的只有滅亡。”衡道尊主神色平靜:
“若聖尊怪罪,衡道願以死謝罪。”
“你這麼一個人才,我怎麼可能捨得殺你。”太嶽大笑一聲:“你們早該如此了。”
衡道恭敬道:“多謝聖尊體諒。”
他心中暗自搖頭,喚醒他們幾位聖尊,可不僅僅只是獻祭了整個族羣,還有四位尊主,以及數不清的大尊。
即便日常高喊着爲族羣奉獻一切,真的事到臨頭誰又心甘情願地付出自己的姓名,特別是那四位尊主。
不是沒機會踏足聖尊之境。
“不過這天地屏障,也並不堅固,隨便兩位聖尊出手就能破開,爲何要等到現在?”太嶽聖尊隨手一揮,咆哮的血龍直衝雲霄,與那天地屏障相撞,激盪出無盡符文。
“是懼怕那斬掉梵天聖尊的強者嗎?”
“這天地屏障也是近年來才削弱。”衡道尊主解釋:“最開始的時候,這屏障無比堅固,即便兩位聖尊動手,也很難破開。”
“但從兩千年前開始,這屏障便一日不如一日,一直衰弱到現在,佛門二聖,還有那斬掉凡天聖尊的強者,的確是令人忌憚,所以我才建議等,四位聖尊都復甦之後再殺出去。”
“按理來說,既然把我等鎮封在這裡,外界生靈應該不斷地加固這屏障纔對。”太嶽聖尊不解:“若非是外界說什麼變故?”
“聖尊所言極是。”衡道尊主頷首,臉上帶着一種笑容:“而對於這種變故,我或許知道一二。”
“哦?”不只是太嶽聖尊,其餘幾位聖尊也看了過來,因爲衡道尊主之前從未提過這件事。
衡道尊主也沒賣關子,解釋道:“在被鎮封之時,我在外界安插了一枚棋子,並且給了他一道鴻蒙紫氣的碎片,是由聖尊之血浸染過的。”
“按照此人的說法,他是要將這道鴻蒙紫氣碎片獻給佛門二聖,以換取他們的信任。”
“當然,此人心思狡詐,或許存着其他想法,不過就算他將鴻蒙紫氣據爲己有,聖尊之血也會將他浸染成自己人。”
“鎮封聖族之後,佛門應該一家獨大,絕不可能出現這種問題,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聖尊之血起作用了。”
衡道尊主不知道具體起了什麼作用,遭受侵蝕的到底是佛門二聖,還是李昊,但也不妨礙他把功勞全攬身上。
“不錯。”伽羅點頭,讚道:“關鍵時刻還能有這種後手,做得好,那斬掉梵天聖人的強者出現也極爲偶然,若非是他,我們應該已經霸佔天地。”
“嗯,若有機會,你能填上梵天的空位。”太嶽也點頭。
衡道臉上浮現波瀾,低頭道:“多謝各位聖尊的提攜。”
太嶽收回目光看向天地屏障,臉上浮現一抹猙獰:“既然我等都已經復甦,那還要等嗎,有仇報仇,有怨抱怨吧。”
“正待此時。”伽羅周身泛起詭譎的氣息:“距離鎮封之戰纔過去三千年,佛門二聖積蓄的力量,也不夠看,該爲梵天報仇了。”
四位聖尊無須多言,拔地而起,強橫的波動朝着天地屏障而去。
轟隆隆!
劇烈的響聲震顫天地,那籠罩在這方,天地的屏障徹底顯化,紫色波瀾不停閃動,無盡的紋路浮現,然而在絕強的力量之下崩斷。
裂隙順着聖尊們攻擊的地方蔓延着,很快便充斥整座屏障。
“給我,開!”太嶽咆哮一聲,手臂化作一條肌肉猙獰的巨手,不知來自什麼生靈,足以打穿時間長河的力量落在天地屏障之上。
轟!
毫無意外,天地屏障被破開了,破碎的流光像是星辰隕落般,在天地間下起了光雨。
積壓在這片天地中的無窮血氣,也開始朝着四面八方逸散而去。
“破開了…”鎮元子神色凝重,當初那一戰他是親歷者,知道有多麼慘重,前面現在有李昊在,他仍然有些不安穩。
“嗯,爲何沒有腐敗生靈?”旁邊的老龍王遲疑,兩顆龍目璀璨至極,看到很遠。
按照他的推測,這三千年來,腐敗森林同樣養精蓄銳,不知積蓄了多少強者,但現在看來卻如此的寂寥與空曠,什麼都沒有。
“洪荒大地,吾等又來了。”浩瀚的聲音從高天之上傳來,四道流光落下,俯瞰着眼前這羣生靈。
“他們是…”祖巫遲疑,而後臉色劇變,他從這幾個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那是自號梵天聖尊所擁有的。
他們傳蕩的氣息令天地波瀾不止,但不遠處的天地間,用揚起成片的陣法,阻止了這種氣息的擴散。這場大戰近在眼前,而且是可以預見的,早在很多年前,鎮元子等人就開始在這四周佈置大陣,避免這場大戰的破壞延伸。
“這四個,都是聖尊…”李昊眯縫着雙目,很意外。
但覺察到空無一人的聖族天地,他便明白了,他們沒有其他生靈可以血祭,便血祭了自己的族羣,才喚醒這四位聖尊。
“只有這幾個準聖?”太嶽聖尊俯瞰着他們:“佛門二聖何在,斬掉梵天聖尊的生靈存在?”
“都給我,滾出來!”
他大喝。
衡道尊主姍姍來遲,看到眼前的這一幕也有些意外,老龍王和祖巫,他記得那時,巫妖兩族的準聖,他們還交過手。
那個身披袈裟的傢伙是誰?也散發着準聖的氣息,佛門三祖?怎麼只有零星幾個佛門的人?
還有他身邊的那個中年人?之前也沒見過,同樣是這三千年新誕生的準聖。
這和他預想中的場景完全不同,又出現了兩位陌生的準聖,他眉頭緊鎖,但隨即又舒展開,他看到了李昊。
但有些奇怪的是,李昊的站位很奇怪,似乎站在最前方隱約有着首領般的感覺。
而且他並沒有從李昊身上感受到腐敗生靈的氣息,代表着他自己沒有使用那道鴻蒙紫氣碎片,那他交給了誰?佛門二聖嗎?
“你們是剩下的幾個聖尊?”降龍佛祖開口。
“只有這麼幾人在這裡鎮守我等?”太嶽言語中帶着失望,“算了,先殺了你們,再去找佛門二聖吧。”
“太嶽聖尊。”衡道尊主此刻則朗聲道:“白衣年輕人是我安插的棋子是自己人,還請聖尊出手的時候,手下留情。”
太嶽聖尊目光落在李昊身上,只有他一個人穿着白衣服,他點頭:“我知道了。”
“你很明智,早早投靠我等。”他對着李昊道。
而衡道尊主此刻則發現,站在李昊身邊的那些準聖臉上都浮現出一種難言的神色。
咦,怎麼不動手擒下他?
衡道尊主不解,他完全可以暗中傳音,之所以光明正大地說出來就是爲了看看那邊的反應,還有李昊的反應。
他總感覺場中的局勢有些古怪。
鎮元子的人都懵了,什麼玩意?腐敗生靈說李昊是他們的人?
開什麼玩笑?
當世最接近聖人的存在是腐敗生靈的棋子,那邊的準聖臉也太大了。
“放肆!”鎮元子冷聲叱喝:“聖人也是你們能誣陷的,你們安插的棋子?臉皮到底有多厚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聖人,什麼聖人?他在說誰?
衡道下意識不解。
“哈哈哈…”祖巫忽然發出大笑聲,前仰後合:“真有你的,那邊的…叫什麼來着,衡道是吧,你可知道當初斬掉那什麼梵天聖尊的就是聖人。”
“你想栽贓陷害的時候也不換個人,哈哈…”
什麼!?衡道瞳孔收縮,臉上浮現一種由於信息量過大而產生的呆滯?
他明白了,這羣人所說的聖人就是李昊,雖然他不解李昊爲什麼會有聖人這個稱號?
但更讓他吃驚的還是後面的話,當初斬掉梵天聖尊,洗劫聖尊殿的,竟然就是李昊!
他下意識地想要反駁,無法相信自己遭到了欺騙,但卻又有種豁然開朗之感,那冥古爲何會死在聖尊殿前,有了解釋。
幾位聖尊眉頭緊鎖,暫時沒搞清楚眼前的情況,但也覺察到不對,這所謂安插的棋子,好像並不是衡道所說的那樣。
“聖人?”太嶽嗤笑一聲:“你們可知道什麼叫聖人,也敢隨意稱呼?”
“讓佛門二聖出來吧,他們才值得我們正面看看。”
“佛門已無二聖,只有我。”降龍此刻淡淡說道,他身上涌動着佛光。
“嗯?”伽羅不解,看向衡道,怎麼回事?眼前這一切和衡道說得完全不一樣。
“行了,看你們一副蠢樣,我就告訴你們吧,佛門二聖早在兩千年前就被聖人斬了。”祖巫忍不住道:
“看你們一副牛批哄哄,天下無敵的樣子,真可笑。”
幾位聖尊臉色難看,被這祖巫嗤諷到這種地步,自然憤怒,他們冷冷地掃了眼衡道。
佛門二聖被斬了?衡道更加迷茫,下意識推算,沒錯啊,只是三千年,不是三萬年,更不是三十萬年,怎麼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
李昊居然強到這種地步,能斬佛門二聖?
“不知天高地厚,不過香火聚攏而來的假身罷了,也值得稱頌。”太嶽神色冷漠,聽聞對方斬掉分爲二聖,並沒有讓他們太吃驚。
又不是佛門二聖的真身,是因爲他們是第一次接觸李昊,完全沒有衡道那種世界觀崩潰的感覺。
太嶽悍然出手,目標正是叫囂的祖巫,大道哀鳴,天地間出現一個大窟窿,澎湃震動。
祖巫臉色劇變,剛剛只顧着叫囂得爽,忘了這幾個傢伙都是他對付不了的存在。
“聖人!”他大叫。
“幾位,準備好怎麼死了嗎?”李昊這才說出他的第一句話,舉重若輕,只是擋在祖巫面前便讓太嶽聖尊的大手無法落下。
萬道如海,光焰澎湃,身後的幾位準聖急忙撤出這裡,避免被餘波所波及。
太嶽聖尊的臉色凝重了些,他收回自己的大手,緊盯着李昊。
剛剛李昊收斂一切,還沒感覺。
但現在他的確感受到了一種難言的驚悸,此人的肉身中彷彿蟄伏着可怕的力量。
其餘幾位聖尊也看着他,而後他們之間的虛空破碎了,僅僅只是氣息略微碰撞而已。
“死!”一位聖尊毫不遲疑地動手了,周身縈繞着各種紋路,衍化成鎖鏈,第一時間激盪出掀翻一切的力量,朝着李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