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晚宴吃的既滿足又糾結,裴文興習慣了隨心所欲,並沒有因爲林澤等人在就勉強裝出與裴成父子和諧的戲碼,在飯桌上唯一的動作便是夾菜、入口、咀嚼、吞嚥,沒再說半句話,裴成也是完全將其無視,與林澤四人還有黑貓相談甚歡。
好怪異的感覺。齊君看着這樣的場景,有些不自在,學着黑貓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到吃食上。
除了冰女,在場所有人都是戰士,胃口很大,將所有飯菜一掃而空,反倒是衆人對白豕肉片珍惜着品嚐,到最後還留下小半盤,裴文興則是提前離開了。
總之,在美味的影響下,裴成與裴文興之間的小小摩擦留下的怪異氣氛總算散去。
“裴伯伯,他爲什麼會這樣啊?我覺得你說的沒錯啊?”齊君問道。
裴成面露苦笑:“唉,也是我咎由自取,十年前我帶着文興他娘到獸域尋找新的食材。忘了說了,我們夫妻二人同樣好此美食,經常一同摸索如何能夠得到更美味的食材,也因此我跟她的實力都算不上頂尖...呵,何止算不上頂尖,卻是連一般的中級戰士都不如。”
十年前,他們都只是中級戰士,雖然是中級戰士,卻因爲在美食一道上花費了不少時間,實力與同級戰士之間相差不少,兩人合力才能堪堪打敗一個同爲中級的戰士。
在尋找食材的途中,他們因爲冒進與護衛們分散,落到一處地穴。
接下來的事情便很老套了,地穴是一窩劣化獸:黑血蝠的巢穴,按理說以兩個中級戰士的實力就算不敵,也可以堅持到護衛們找來,只是兩人皆因將大量時間耗費在其它事情上,實力不足,很快就抵擋不下去,只能且戰且退,最後實力更弱的妻子重傷,裴成才找到一處地穴中的小洞躲藏進去。
因爲遠離了落下的位置,整整一個小時之後,護衛們才找到兩人,只是當時妻子傷勢實在太重,治癒藥劑效果也非萬能,她早已經沒了聲息,裴成也因爲在洞口獨自抵擋血肉模糊,差點被護衛們認爲同樣死去了。
在治癒藥劑的幫助下,裴成用了十日恢復身上的創傷,卻過去十年都沒有解去心結,說着說着,他眼中生出一點混濁的淚星,被內氣一衝消失不見。
“見笑了,人老了就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情。”
“裴伯伯怎麼能算老呢。”齊君的聲音悶悶的,鼻頭有些酸酸的,有些發堵,巫蘭跟冰女也是沉默不語,林澤想起什麼,心口微微有些悸動,轉瞬即逝。
“心老了啊,這心一老,就什麼都老了。”裴成嘆息一聲,“地穴之中黑暗,事情發生的時候我也是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到抵禦黑血蝠的攻擊上,連文興他娘最後一面都記不太清楚,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在家中醒來之後,文興跟文鵬的眼神,那麼無助,那麼傷心...那麼痛恨。”
“可是這不能怪你啊。”
“而這的確就是因爲我的無能!也無怪文興他一心想要變強,只是我不想看到他這樣...文興他娘在地穴中其實跟我說過最後一句話,讓我們三個人替她嚐遍人間美味,只是,唉。”
...
裴成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看着林澤四人走遠,突然一揮手:“都下去吧。”
“是。”下人們陸續帶着餐具離開。
“大哥,你靠近到這種距離,要是萬一被他們發現了。”
桌邊坐下一個帶着骨質面具的男人。
“正好試試隔絕法陣不是嗎?反正到頭來都要設置在這裡的。”
“我以爲隔絕法陣是用來隔絕城內武聖們的感知。”
“注入的內氣不同,形成的法陣範圍自然也會不同,這倒的確是個好東西,貴有貴的道理啊。”
“是啊,畢竟現在法師只有小貓兩三隻了。”
“倒是我沒想到,你居然連這件事都拿出來說了,爲了博取三個女子的同情,方便之後行事是麼,雖然你很弱,心思轉的倒的確是快,戲演的不錯。”
“呵呵,大哥見笑了,我這樣微薄的實力,也就只能從這些旁門左道下手了。”
“不過有什麼用呢?”
“聽過這樣的故事,我多少也能打消他們的疑心吧,當時沒有注意,後來想想在客棧邀請他們的時候太過急切,若是影響了大哥你的安排就不好了。”
“無所謂了,就算他們心中存疑,到時候只要在這裡,難道我堂堂一個武聖還拿不下他們不成?”
“大哥,那林澤據說曾經在林飛白武聖的手下逃生。”
“林飛白那種廢物,那時候的武聖可能連現在的巔峰高級戰士都打不過,更何況林飛白初入聖階,他若是現在在我面前,我一隻手就能摁死他。”
“是,大哥說的是。”
“就按這樣保持下去,我先離開了。”
“是。”
等到面具人從側門消失不見,裴成才癱坐在椅子上,不知爲何,在這個親哥哥面前,他總是會感覺到一股深沉的惡意,並非可以朝着自己散發,卻仍然讓他心生戰慄。
獨自坐了一會,裴成臉上仍是木然,眼中卻有些溫柔。
“演戲嗎?呵。”
...
“林澤哥哥,裴伯伯好可憐啊。”
“是啊,沒想到他是這麼深情的一個人。”
“要是我們以後也能這樣就好了。”巫蘭說道。
“嗯?!”齊君跟冰女猛地轉頭盯住了她。
“咳,我是說,我們三個也要像他們一樣,哪怕十年百年甚至千年過去,也要跟姐妹一樣親密,感情一直不變。”
兩人狐疑地看了她一會,又各自抱上了林澤的手臂。
“到了,”林澤無奈地說,“你們放開吧。”
“林澤哥哥,我今晚能不能跟以前一樣,在你的房裡睡啊?”齊君問道。
“不可以,你已經長大了。”
“可是今天聽了黑血蝠的故事,我怕我會做噩夢。”
“那君兒你跟我睡好了。”巫蘭說。
黑貓從齊君懷裡躍了出來,跳到她的腦袋上,尾巴在她眼前掃來掃去,舔舔前爪肉墊:“有我在,你怕什麼噩夢,還黑血蝠,來一隻我抓一隻。”
“好吧...”
四人各自回房,林澤卻是回憶起方纔晚宴上感覺到的一股彷彿被人窺視的感覺。
“那不是錯覺,以我的心神強度,看來是裴家武聖躲在暗中。就在房內,而我卻沒有察覺到他的氣息?看來真的要更小心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