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楊捂着頭:“哥,我總覺得欠賈嬋娟很大的人情,這次就算我還給她了吧,至於以後她怎麼樣,我就不再管啦。”我心想,小楊總是記着當年在學校時賈嬋娟撿皮包的好處,雖然屬於抱着感恩之心,但其實也成了她的心理負擔。賈嬋娟這邊有什麼困難,小楊都會想要幫忙,否則心裡過意不去。這次帶賈嬋娟去泰國,也算是了卻小楊的心頭壓力。
可問題又來了,一是怎麼把賈嬋娟送過去,她情緒不穩定。二是我這邊還被方夫人給盯着,根本不敢回泰國。
再次給方剛打去電話,他嘿嘿笑着:“你小子儘管來泰國,到時候我會開車去曼谷接你。事情辦成後,你還可以回羅勇表哥家看看那個金蛋。”
我沒明白:“方老闆,您這是嫌我死的慢?方夫人那邊肯定盯着我呢,搞不好還從海關弄到了我的護照信息,一有出境記錄她就能得到消息啊!”
方剛說:“讓你就你就來,這麼多廢話,好了。”沒等我再說什麼,電話已經掛斷。
這下我比賈嬋娟的腦子還錯亂,想了半天也沒猜出原因。要說方剛已經搞定了方夫人,可又不太像,否則這麼大的事,他會第一時間通知我。那到底是爲什麼呢?方剛做事謹慎,肯定不會讓我去白白送死,自有他的道理。
對小楊說了經過,她瞪大眼睛:“還有這回事?哥,那你還是別去泰國了吧,什麼臭女人這麼討厭,自己被男人騙光家產,找你什麼麻煩啊!”我苦笑着說當牌商就得接觸這些形形色色的客戶,時間長了難免得罪人。
既然方剛都說沒問題,我也就咬着牙去。
賈嬋娟的情緒一直不太好,只要古曼童在屋裡,她就總想抱着它。後來我只好去了趟機場,將其寄存在服務處的箱子中。大概過了好幾天,賈嬋娟才慢慢恢復了些,帶她去醫院做了檢查,讓醫生開一瓶鎮靜藥,囑咐可以在登機的當天多吃兩粒,但不能經常吃。
將行程發給方剛,我和小楊兩人小心翼翼地看守着賈嬋娟從上海飛到曼谷,方剛果然開着那輛舊皮卡等我。小楊見到方剛特別高興,大老遠就飛奔過去,恨不得跳起來抱住。方剛板着臉:“男女有別懂嗎?”
小楊笑着捶了方剛胸膛一拳:“誰跟你有別,我們不是好朋友嘛!”我在旁邊扶着無精打采的賈嬋娟,左右觀察是否有可疑的人在注意我。
上車後,方剛載着我們三人,從曼谷出發來到武裡南的某寺廟。此時已經是傍晚,在寺廟裡,方剛和僧侶說明來意,對方表示龍婆威師父今天身體不適,要明天才有時間,讓我們明天早早就來。
只好在附近找一間旅館住下。當晚,小楊非要和方剛出去喝酒,被他拒絕:“田七現在是非常時期,等過了這段時間再喝吧。”
好不容易熬到次日早晨,再來到寺廟裡,見到了這位龍婆威師父。大約六七十歲年紀,比較瘦,眼眶深陷,臉上也沒什麼笑容,盤腿坐在室內。
我們三人分別對龍婆威師父施過禮,我把這尊古曼童放在他面前。龍婆威拿起古曼看了看,用手在上面撫摸幾下,又唸誦幾句經咒。隨後他問方剛:“是誰在供奉?嬰靈說它的媽媽想要死去。”
方剛衝我點點頭,我扶着賈嬋娟來到龍婆威面前。龍婆威示意她跪下,再把古曼童讓她雙手託着,低聲唸誦了一些經咒。聲音非常小,就像是某人在用最低的音量自言自語。賈嬋娟似乎有些清醒,擡頭看着龍婆威,又看看我和小楊。剛要問什麼,被方剛舉手示意閉嘴。
賈嬋娟只好老老實實地跪着,過了十來分鐘,她閉上眼睛,開始低低抽泣,說:“弟弟,我知道你一直在生姐姐的氣,可我也沒辦法,要是有足夠的飯……”
她越哭越難過,我和小楊互相看看,覺得賈嬋娟這話裡似乎有什麼隱情。
龍婆威師父把右手放在古曼上,左手按着賈嬋娟的額頭,她忽然大哭起來:“就不能分給我弟弟半張餅嗎?就半張,他也不至於死!”
小楊驚訝地看了看我,這話中明顯是有深意的,難道賈嬋娟小時候有個弟弟是餓死的?龍婆威不住地點着頭,對賈嬋娟說:“不要難過,這個古曼童中的嬰靈就是你的弟弟,你以後要對它好,也要努力活着,它才能保佑你幸福平安。”
方剛在旁邊同時翻譯,賈嬋娟邊哭邊點頭,龍婆威讓她不要哭了,現在要加持嬰靈,讓它再次聽話。奇怪的是,還沒等方剛翻譯,賈嬋娟就像能聽懂似的,慢慢止住哭,垂着頭,龍婆威時而將單手放在古曼上,時而雙手壓住賈嬋娟的頭,但經咒一直沒停。
又過了近二十分鐘,賈嬋娟自己站起來,抱着古曼童,對龍婆威鞠了個躬。龍婆威朝我們揚揚手,意思是施法已經結束。方剛掏出幾張鈔票遞過去,我沒看太清楚,但估計不會超過五千泰銖。
從寺廟中出來,賈嬋娟臉上的淚痕還沒幹,走着走着,她忽然站住,呆呆地看着小楊。
“怎麼啦,走啊?”小楊疑惑地說。
賈嬋娟遲疑道:“我弟弟早就死了啊……”小楊看了看我,我說他永遠活在你心裡,你記得他就好。賈嬋娟沒說什麼,繼續慢慢地走着。
在返回曼谷的途中,說實話,我覺得龍婆威施法讓賈嬋娟認爲自己弟弟的靈魂就在那尊古曼童中,似乎不在妥當。以賈嬋娟的性格特點,要是以後越來越堅信這個泥塑裡面真住着親弟弟的靈魂,會不會讓她越來越不正常?
到了曼谷機場,方剛讓小楊和賈嬋娟兩人回去,而我得留下。小楊不同意,說要在泰國多玩幾天,方剛看着賈嬋娟:“你不上班沒事,這個賈姑娘還有自己的事要做,我和田七也要處理很多事,沒人陪你玩,快回去吧。”
給方剛取出兩萬泰銖之後,小楊很不情願地帶着賈嬋娟走進機場,方剛和我開車返回芭堤雅。半路上,他問我這賈嬋娟是什麼情況,怎麼能把古曼童中的嬰靈都給帶壞了。我苦笑:“她是個很奇怪的人,可能是童年不幸福吧,她的性格很矛盾,既多愁善感,又冷酷無情;焦慮抑鬱,有時卻很麻木,性格脆弱,而有時還會暴躁。”
方剛笑着:“這麼複雜的人你也能碰上!”我也笑着說以後最好再也別遇到這種人,我寧可少活十年,真不知道今後她能嫁給誰,哪個男人娶到手,真是一輩子的災難。
“這樁生意你賺了多少錢?”方剛問我。
我沒好意思吭聲,因爲這趟施法的生意分文沒賺。方剛邊開車邊側頭看着我,臉上又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說:“有什麼可笑的?這是小楊出的錢,那個賈嬋娟瘋瘋癲癲,根本就沒法交流,我又不好意思多說什麼。”方剛笑着不答,取出香菸來抽。
“接下來我要去哪裡?”我忍不住問,方剛說到了芭堤雅我就會告訴你。
車開到芭堤雅的BRT車站時已經是傍晚,方剛打了個電話,低聲問對方是否能看到我們,我看到遠處路口有兩個男人靠在店鋪門口的鐵皮篷上抽菸,方剛說看到你們了,隨後就把電話掛斷。
方剛告訴我:“你現在就去乘大巴車回羅勇,不用擔心,有人跟着你。你不要回頭回腦,表現得自然些,千萬別太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