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謝等人分別架着洪班,扶着阿贊達林康來到乃溫的家,剛進屋就聞到濃濃的血腥味,洪班一眼就看出躺在地上的人就是乃溫,瞪着雙眼,臉上全是血,大張着嘴,表情相當恐怖,身邊有一柄短刀,乃溫赤裸上身,兩隻胳膊上都有深深的傷口,還不停地流血。旁邊有個塑料盆,裡面有半盆鮮血,不知道是人的還是動物的,一顆淺灰色的頭骨泡在血水裡。老謝嚇得臉都白了,渾身發抖。
村主任帶着兒子,用手電筒屋裡屋外找了一遍,發現在後院有塊地方似乎翻過土,用腳踩上去,鬆軟的程度和其他地面不同。阿贊達林康捂着左臂的傷口,指着那塊地方:“這裡有好大的怨氣。”
在屋後找到兩把鐵鍬,村主任的兩個兒子開始挖土,不多時就挖出一堆屍骨,平鋪在地上,能拼成一個人形,只是沒有頭骨。阿贊達林康讓村主任的兒子把那顆泡在血盆裡的頭骨撈出來,找東西擦乾淨。村主任兒子雖然強壯,但做這些事的時候,手也一直在抖個不停。
將頭骨放在地上,組成了一副完整的骨架。從大小來看,也和當年僅十六歲的洪霞身形很符合。洪班跪在骨架前,雙手撫摸骨架,流着淚:“姐姐,我和謝英偉來看你了……”
老謝也跪下:“洪霞,剛纔我知道你來了,我能感覺到。”
次日,大家把那具屍骨用一大塊布包裹着帶回騰衝村內,重新將洪霞的屍骨下葬在洪班家的後院坡處空地上,還立了墓碑。
毫無疑問,那個降頭師乃溫四處託人花高價在中緬邊境村落尋找會巫術的人屍骨,就是爲了用其頭骨製成一種叫“域耶”的法器,能大幅增強修法者的法力。當時老謝剛接觸東南亞邪術不長時間,對域耶還不太熟悉,後來也是特意打聽,才知道內情。
處理好洪霞的事,村裡共同湊了兩萬元人民幣付給阿贊達林康,做爲施法贖回洪霞遺骨的費用,老謝也準備和阿贊達林康回去。他們還要偷偷穿越中緬邊境,比坐飛機慢多了。
在老謝和阿贊達林康即將出發的半個小時之前,老謝來到洪班的房間和他道別。見洪班坐在牀邊,呆呆地看着牀上放的幾樣東西:儺面具,巫刀,和那本巫書咒。老謝笑着走過去,拍了拍洪班的肩膀,說:“叔啊,別發呆了,事情已經解決,這些東西你也可以再次收起來了。以後有機會,我再來騰衝看你,你有空也去泰國散散心吧,反正就你自己一個人。”
洪班擡頭看了看他,老謝覺得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解釋說不是那個意思,洪班搖搖頭,拿過一塊方布,把儺面具、巫刀和咒書放在布里,包成一個小包裹,對老謝說:“我和你們一起走。”
“什麼?”老謝以爲自己聽錯了。
洪班站起來,說:“之前,我之所以沒答應和你去泰國,是因爲我覺得東南亞巫術沒什麼了不起,苗族是蚩尤的後代,巫術纔是世上最強的。可那天晚上在乃溫村子裡施法,我除了感應到姐姐的陰靈之外,還能感應到那位阿贊達林康所念經咒的強大法門,那股力量比我所掌握的巫咒大得多,甚至比我阿爸的還要強。我到現在才明白,一山更比一山高,我也很想去泰國,一方面和你有個照應,另一方面也能學習東南亞的各種法門。尤其是那位達林康師父,如果不是他,我現在早就和姐姐葬在一起了。”
老謝緊緊抱住洪班的肩膀:“太好了,你說的對,那咱們就一塊走!”
就這樣,洪班被老謝的言行改變了主意,跟着他和阿贊達林康離開騰衝。臨走的時候,村裡人很不滿意,覺得洪家人世代是巫醫,也是村裡的保護神,他去了東南亞,村裡今後有事怎麼辦?洪班對大家說,這次去東南亞是爲了更好地修法,他每年都會回村裡兩次。村民們雖然不情願,但也不好強留。
老謝和洪班借了一輛舊吉普車,把洪家祠堂裡那四尊神運到騰衝,再以國際快遞發到曼谷,然後三人出發。先穿過中緬邊境,來到阿贊達林康在深山中的住處,老謝自己回到泰國,繼續接生意賺錢。而洪班在阿贊達林康處住了幾個月,他向達林康學到了正宗的緬甸古代控靈法門,做爲交換條件,他也把自己所掌握的三明拘魂術和儺術傳授給阿贊達林康。
過了幾個月,有人來找阿贊達林康去越南解降頭,就順便把洪班帶出緬甸深山,老謝將他接回到孔敬。從那以後,洪班就正式被稱爲阿贊洪班,爲了便於用英文傳播,老謝還給他起了個看起來很洋氣的泰文英譯名:阿贊HoBan。
令老謝沒想到的是,阿贊洪班來泰國接待的第一位善信,居然不是他給介紹的。
爲了方便接待,老謝忍痛換了住處,之前他租的那間舊公寓比一張牀大不了多少,但現在有阿贊洪班,必須得換個大些的。於是他在孔敬的郊區租了房子,是間位於二樓的舊公寓,有內外兩間和客廳,客廳就用來當做法室,月租金八百泰銖。老謝又在泰國幾大報紙上都刊登了廣告,稱有從泰北邊境來的苗裔法師阿贊洪班長居孔敬府,專門驅邪施法,也可以預定辟邪保平安的佛牌,有意的善信可打電話給謝先生,具體商定。
老謝僱車把那四尊神像從曼谷運到孔敬,另在阿贊洪班的指導下又買了香燭和一些簡單的法器。在搬運工人往樓上搬神像的時候,旁邊有幾個人在圍觀,其中一位牽着孩子的年輕婦女忍不住問站在旁邊的阿贊洪班這是什麼。阿贊洪班不懂泰語,只好等老謝從樓上跑下來,再讓他充當翻譯。
“哦,這是苗族的三明神和巫術祖師神像。”聽到老謝的翻譯後,阿贊洪班回答。
那年輕婦女問:“您是法師嗎?”
老謝替阿贊洪班報了名號,婦女連忙雙手合十施禮,阿贊洪班也按老謝所教的回禮。在泰國,無論和誰,只要合十打招呼就沒錯,跟泰國王和總理也一樣。年輕婦女旁邊站着個小男孩,大概三四歲,長得五官端正,看上去挺好看的,但面無表情。
婦女愁眉苦臉地對阿贊洪班和老謝說:“這是我的兒子,小名叫阿育,今年才三歲。半個月前和丈夫抱着他去一位朋友家作客,回來之後就不對勁了。以前阿育很喜歡笑,可後來幾乎完全不笑,和他說話也不怎麼理,就呆呆地坐着或站着。後來去寺廟找一位叫龍婆添的師父施了個法,回來後孩子會笑了,但笑得很詭異,完全不像一個三歲小孩的笑容。”
聽了婦女的話,老謝走到小男孩面前,蹲下來笑着說:“阿育,你今年幾歲了?”
阿育擡頭看了看老謝,把嘴咧開,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說是笑,其實除了嘴之外,哪都沒變化,尤其眼睛,而正常發笑都是要眯起眼睛的。
阿贊洪班聽了老謝的翻譯,問阿育除了不愛說話,笑容詭異之外,還有什麼表現。年輕婦女說:“開始是整夜不睡覺,就站在牆角自言自語,反覆說‘不去,不去’這兩個字,說了一整夜,第二天眼睛全是紅的。讓龍婆添師父施法之後,每天晚上能睡半晚了,但從午夜十二點到凌晨四點根本無法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