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短信內容讓方剛和小楊看,方剛越看越高興,最後哈哈大笑;而小楊則越看越皺眉,說:“方大哥,我覺得這樣不好,咱們還是給老謝回個電話吧,至少問問他的情況。”
方剛看了看我:“你自己看着辦,要是我,就把手機號碼換掉。他以後看到我也沒事,以他的膽量,還不敢來質問我,否則我會把他的屎打出來。”
猶豫再三,我還是決定給老謝打個電話,正面告訴他爲什麼我會整他。電話撥過去好幾次,居然都沒人接,這是很少見的。方剛把腿架在茶几上:“不用打了,可能已經被放債的給打成植物人呢!”
正在我猶豫要不要發短信給他的時候,老謝回電話了。我特意打開免提,把電話接通。這傢伙在電話裡上來就開哭,咧着嘴哭的那種動靜。我裝傻地問:“喂,老謝,你那邊是什麼聲音?”
老謝的聲音有氣無力:“你爲……爲什麼這樣……”
我帶着歉意地回答:“真不好意思,那兩天銀行給我打電話,說匯款失敗,又給退回來了。我想再給你匯一次吧,可突然家裡有急事,有個遠房親戚去世,我連夜又從北京趕到瀋陽參加葬禮,結果就把你這個事給忘了。”
“不是說楊老闆一直催着要看到山精發貨嗎,”老謝很憤怒,“現在怎麼又不急了?”
我慢條斯理地說:“開始很急,可後來楊老闆又不想請山精了,說他有的是錢,不需要山精保富貴。你說我有什麼辦法,誰知道那些有錢人心裡都是怎麼想的。”
老謝哭着:“你騙我啊田老弟!我和你無冤無仇,不能這樣啊……”我說我也沒想騙你,其實這都是個誤會,下次我肯定注意。老謝又悲又怒:“哪裡還有下次?我答應放債的三天內還清,可現在都十天了,他們已經打了我兩次頓,說要是明天還不還清還打!阿贊師父那邊還催我交資料付尾款,說我沒信譽,我現在兩頭不是人啊!”
方剛哼了聲:“自己吃虧才知道不舒服,坑別人的事回頭就忘,真佩服。”
老謝大驚:“田老弟,這說話的人是……是方剛?”我說沒錯,就是他,老謝似乎明白了什麼:“你們、你們是不是故意下個套讓我來鑽?”
我笑了:“誰有那個心情,你想多了。”
可方剛一把奪過手機,對着話筒說:“老狐狸,你現在才知道已經晚了!當初在芭堤雅我就警告過你,別坑田七,否則我讓你好看。可你不聽,又繼續在生意上耍手腳。現在怎麼樣,感覺不錯吧,泰國的高利貸可不好惹,好戲還在後頭呢!”
揚聲器中沒了聲音,我們三人互相看看,小楊小聲問:“老謝會不會給氣死了?”過了大概十來秒鐘,忽然老謝開始大哭,那是真悲傷,方剛連忙把電話掛斷。
“最討厭聽人哭喪!”方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整老謝這個事,從頭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月,小楊也在泰國呆了半個月。看到把老謝整成這樣,我總算是出了這口惡氣。三天一滾利,老謝這十天起碼得付給放債的一兩萬人民幣利息,還不算本金,他也算夠慘的了。
可我又在考慮,老謝平時把賺的錢都要寄回湖北老家,身上窮得要死,他欠的債別說本金,利息也還不上,那是不是要被放債的活活打死?
吃完午飯,方剛躺在牀上睡大覺,我卻在屋裡來回踱步,看方剛睡得正香,我悄悄溜出房間,在酒店走廊裡撥通了老謝的手機。這傢伙的語氣明顯很意外,問我:“田老弟,是不是楊老闆又改主意,想請山精了?”
我覺得可笑,上午方剛都已經跟他攤牌,承認我們是設了套故意讓他鑽,現在居然還抱着一絲幻想。不過轉念又想,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就是這樣。就像現在的我已經無數次聲明,早就洗手不幹,也不接受任何諮詢,但還是經常有很多人對我說已經走投無路,只好來找我諮詢,或想發橫財,或想挽回愛情。想起來真是既可笑,又可憐。
我哼了聲:“山精的事你就別想了,那玩意沒人買。”
老謝聲音直打顫:“你是說,楊老闆和小姐也是假的?”
我告訴他楊老闆和楊小姐都有,但人家根本沒打算請什麼山精。身家過億的人還需要那山精嗎,存銀行吃利息都能活幾代了。
“田老弟,你可把我給坑苦啦!”老謝又開始乾嚎。我連忙制止,問他利息和本金還清沒有。老謝說:“哪有錢還本金,利息都沒給,我身上只有不到兩萬泰銖,全被他們搶走了,說這只是五天的利息……”
我問:“那你打算怎麼還?”
老謝帶着哭腔,無奈地說:“我又能怎麼還?剛纔給老父親打電話,讓他幫我向親戚借了幾千塊錢人民幣,給我匯錢過來。訂了明天上午的機票,回湖北仙桃老家先把家裡的房子抵押出去,還上高利貸的錢再說……田老弟,你能不能先借給我二十萬泰銖?我已經這麼慘,你也該消消氣了吧?”
我哼了聲:“這個錢我是肯定不會替你出的,以前你坑我好幾次,加起來也有幾萬塊人民幣的損失了。我一再忍讓相信你,可惜沒用,現在也算是給你個大教訓,讓你今後做生意誠信點兒。”
掛斷電話,我心裡不太舒服,老謝之前是坑過我,但我的條件比他好得多,至少不用窮得賣房子還債。現在他被我整成這樣,而我到底得到了什麼?剛嘆了口氣,覺得身後似乎有人,回頭看卻是方剛,這傢伙像老鼠似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房間溜出來站在我背後,我居然都不知道。
方剛抽着雪茄,問:“你小子不用再和老謝廢話,他就算被揍死也是自找的,走吧,小楊說要訂後天的機票回杭州,你去陪陪她。”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把老謝說明天要回湖北老家賣房子的事說了,方剛撇了撇嘴:“這老狐狸的話要是能信,母豬也能變港姐。”
小楊問:“世界上真有窮成這樣的人,連幾千塊錢都要朝親戚借?我可不信。”
方剛笑了:“你生在金窩裡,當然不知道什麼叫窮人。不過別人說窮我信,可老謝的話,我是半個字也不信。”
我心想,老謝在泰國幹了幾年牌商,賺的錢少說也有幾十萬,爲什麼還這麼窮?是不是家裡出過什麼事?思索片刻後,我問方剛能不能找個人悄悄跟着老謝,看看他明天是否真的去機場飛回湖北。是真窮還是哭窮,到時候就知道了。
方剛把眼一瞪:“你以爲我成天呆着沒事做,給你當私人間諜?跟蹤不要錢嗎,機票吃喝還有辛苦費,你知道要多少錢?”
我一想也是,這時,小楊也開始哀求:“方大哥,你就找個朋友去吧。要不然你們也不知道老謝這人到底有沒有救。如果他並沒那麼窮,以後咱們也不用心裡有愧。錢我來出,一萬人民幣夠不夠?”
方剛愣了,沒想到小楊居然對這件事如此在意,連忙說不用你出,先辦了再說。我給老謝發短信,問他明天的航班號和時間,說他老爹也不容易,回湖北的機票我給他報銷,但要等他回泰國把行程單給我才行。幾分鐘後,老謝回覆了航班號和行程。
方剛拿起手機,打電話給上次那個在孔敬寺廟裡監視過老謝的朋友,讓他馬上按提供的航班號預訂去廣州的航班,同時監視老謝的所有行動,花費明天匯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