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一個來月,我忽然連續做了幾個晚上的怪夢,夢到深夜我在墳地散步,有個女人跪在一座新墳前哭得傷心,邊哭邊燒紙錢。我路過她身邊時,那女人回頭看到我,就對我說:“你也來燒幾張吧。”我沒理,覺得她有病,剛要走開,這時我纔看到她燒的不是紙錢,居然是百元大鈔。
那女人很生氣,從一堆錢中抽出兩張拋給我:“快燒,你拿過我老公的錢,現在我老公死了,你得把這錢還給他!”然後我被驚醒。
這夢連續做了三四天,我現在對這種事比較敏感,總覺得不是偶然的,因爲很少有人連着做幾天相同的夢,除非極特殊情況,比如重病、家人去世等等。但我又想不出原因,燒真鈔、給我兩張、我拿過她老公的錢……
忽然,我聯想到之前章小姐給過我兩百塊,那是我向她姐提供泰國加持小鬼阿讚的信息,難道跟這個有關?我心裡害怕,沒賣小鬼,只是參與牽線搭橋,都能做這種夢,要是我親手把那尊小鬼賣給章大姐,可能還真不吉利。
約十天後,我接到章小姐打來的電話,說約我出來有事要談。她並沒提之前未接來電和短信的事,我心裡也有心理準備。在大東廣場的公園某個角落,我和章小姐碰面,她神色有些不太好,我直接問:“你姐姐和姐夫出了什麼事?”
章小姐看看我:“怎麼這麼說?”
“你姐姐跟老謝玩消失,你這邊也不回覆,肯定還是老套路。”我回答,“那些客戶都這樣,請了極陰物有效果,沒幾個願意退回的。一是覺得虧,因爲牌商不會用錢來回收,只叫送回;二是不甘心,覺得有這麼霸道的東西,爲什麼要送走,那不是把運氣往外扔嗎?”
這番話我只是隨口說說的,沒想到章小姐居然哭起來,我連忙勸慰,幾個人路過一直在看我,估計是以爲情侶鬧彆扭。
我讓她慢慢說,章小姐告訴我,她姐夫的餅乾廠自從接了全市小學校早餐麪包合同之後,本來是大好事。可就在十天前,某學校的近百名小學生上午集體嘔吐,有的還去醫院洗胃。後來檢查,原來是麪包的質量問題。合同寫着是全麥麪包,經化驗配料中卻有焦糖漿,用來模仿全麥的顏色。可這種焦糖漿是添加劑超標的,所以才導致學生出事。她姐夫本想多花錢把這事壓下來,可現在是網絡時代,很多學生家長紛紛上網發貼,其中有個家長還是某著名大論壇的工作人員,影響就更壞。
市教育局和衛生局的人一看無法平息民憤,只好拿章姐夫開刀,不但合同中止,還得按規定進行處罰,上百學生的醫療費、精神賠償外加罰款,總共兩百多萬。章姐夫只好把餅乾廠抵押給銀行,又賣了兩輛車,才勉強湊足這些錢。
聽了章小姐的話,我半點也不意外。以前接觸那麼多客戶,都這個德性,不見棺材不落淚。很顯然,現在章大姐和她老公肯定是悔得腸子發青,埋怨對方當初爲什麼不勸自己把小鬼送回去。
看到我並沒什麼太多表情,章小姐疑惑地問:“你怎麼沒反應?”我笑着說能有什麼反應,這個結果我早在兩個月以前就預料到了,之前遇到太多客戶,基本都這樣。
章小姐很生氣:“你居然還笑得出來?就一點也沒有同情心?客戶歸客戶,朋友歸朋友,上次你不是還說把我當朋友,纔跟我說那麼多內幕的,現在怎麼對朋友這樣?”
“我肯定把你當朋友啊,”我連忙解釋,“笑只是覺得人心都是貪婪的,怎麼勸說也沒用,你姐姐和姐夫就是這樣。換成別的牌商,根本就不可能和你們商量什麼反噬、什麼送回的事,直接賣。他們最怕的就是麻煩,可我呢?事先和你姐夫說過好多次吧,兩個月前給你打電話發短信,你怎麼都不回?”
章小姐急了:“我、我根本就勸不動,有什麼辦法,怎麼接你電話?”我說就是,人就是這樣,一旦被私慾所控制,別說朋友,自己的家人也一樣當成透明,所以我才發笑。
“那……那你就笑話?你知道現在我姐家裡亂成什麼樣!我姐夫後悔得直撞牆,我姐成天以淚洗面,還要割腕自殺!”章小姐站起來,氣呼呼地對我說。我連忙說這些我都知道,章小姐冷笑着:“這你也知道?你是神仙?原以爲你是個不錯的男人,有事業心,能賺錢,也有愛心。可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幸虧當初沒接受你的約會!”
她轉身就要走,我伸手去抓她的手臂:“哎,別走啊,你不想解決事情嗎?”沒想到章小姐回頭狠狠瞪着我,那神情就像在公交車上瞪一個偷偷摸她腰的流氓。我覺得很委屈,也就不再說什麼,目送着章小姐的身影迅速離開公園。
回家路上,我覺得這事真是讓人無語之極,怎麼能怪我?給章小姐發去短信,告訴她章大姐所養的小鬼已經開始反噬,必須儘快處理,最好的辦法就是送回泰國,讓阿贊師父想辦法加持。不然就算你們不理不睬,那個小鬼也會以陰靈的怨氣,讓供奉它的人繼續倒黴。
章小姐回覆:“還有比現在更倒黴的?我沒猜錯的話,送回泰國加持也要收費吧?”
“如果是兩個月送回就不收,但現在小鬼的陰靈已經開始發怒,阿贊師父必須用經咒加持讓它聽話,否則放在哪裡都是禍害。”我回答。
章小姐回:“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無商不奸,原以爲你個例外,現在看來都一樣。別再給我發短信了,否則我會翻臉說難聽的話。”
我這個氣,心想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至於嗎?從頭到尾都是你們自己的選擇,從想請小鬼,到請回家,再到有效果不送回而裝消失,哪一步不是自己走出來的,現在衝我撒什麼氣?在公交車上,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都說貪心不足蛇能吞象,爲什麼我就遇不到幾個哪怕稍微理智些的客戶?
後來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可樂,真正理智的人會去請泰國佛牌,甚至陰牌和小鬼?沒有明星的命,卻非要做明星們做的事,不倒黴纔怪。只是覺得從此和章小姐鬧翻,真是有些可惜。
當晚,我又做了那種在墳地看到女人用真鈔燒錢的夢,心裡很不舒服。我在生意記錄本的首頁寫上大字,給自己訂了死規矩,從今以後,不管再做多久牌商,絕不再賣極陰物,包括人胎路過、血肉甕、小鬼和山精,也不牽線聯繫。
將時間退回到章大姐剛把那尊小鬼請到家的時候。
在瀋陽呆了幾天,我接到方剛的電話,閒聊幾句後,他說最近一直派人盯着清邁米商高老闆,但並沒發現他有和吳經理接觸的跡象。也許兩人是地下聯繫,也許已經沒有了聯繫,總之,除高老闆自己以外,誰也不知道真相。
“這可怎麼辦?小凡可是拜託我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的。這個高老闆身上,有沒有什麼可以打開的突破口?”我問。
方剛說:“高老闆我找人調查過,他是十幾年前從潮州來到泰國的,有手腕有魄力,心腸也夠黑,所以才做到今天。他吃喝嫖賭無所不好,最主要的就是好色,喜歡美女。”我說難道要使美人計去收拾他,方剛說他也想過,但沒有可靠的人選,萬一再像以前費大寶找的那個叫阿May的吧女,最後倒打一耙就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