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誠信咧着嘴說:“田老闆,你怎麼棱介樣做?很缺德的!”我連連道歉說沒錯,我是個缺德的商人。黃誠信知道我在諷刺他,看了看我,沒多說。傍晚,錢先生做東請我們在附近的飯店吃飯。也許是當地的飲食習慣,這桌菜幾乎都是涼菜,僅有的幾道熱菜,做法也都很怪。對我這個好吃的東北人來講,什麼菜都能接受,除了酸辣湯,但阿贊宋林和黃誠信慘了,基本沒有可吃的,最後錢妻讓服務員了兩大盤什錦炒飯,兩人才沒餓着。
錢妻把兒子送到孃家,我們正點睡覺。好在這是三居室,五個人都能睡得下,我可以在客廳的沙發湊合。到了午夜時分,阿贊宋林把我們叫醒,聽到黃誠信呼嚕聲震天,乾脆也別叫他,讓他睡去吧。我和錢先生共同把茶几搬到靠窗的位置,再讓他盤腿坐在客廳央的地板,阿贊宋林坐在他對面。我和錢妻坐在旁邊的沙發。
關了燈,阿贊宋林開始施咒,黑暗看到錢先生垂下頭去,嘴裡小聲嘟噥着什麼,但是聽不清。幾分鐘過後,錢先生不再嘟噥,忽然次臥的門打開,黃誠信走出來。我朝他連打手勢,示意他別出聲,我們正在施法。黑暗看到黃誠信也不說話,慢慢走到電視櫃前面,跪在地,用一個很怪的姿勢,把頭平放在電視櫃。嘴裡嘟噥着“勾引,勾引我”、“憑什麼殺我,他活着”、“還我的頭”這些話。
我非常驚訝,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錢先生的邪氣跑到黃誠信身了?這時,又見黃誠信慢慢伏下身體,在地板慢慢爬着,看樣子是想爬向臥室。這回我有些明白了,不用解釋,那並不是什麼邪神,而是前房主的情婦——被他悍妻砍死的那位倒黴女子。她應該是心有不甘,認爲自己是被對方勾引的,而只有她被殺,那前房主卻什麼事都沒有,太不公平。而爬進臥室,是希望腦袋能和身體合到一處去。
阿贊宋林加大音量,伸手按住黃誠信的頭頂,幾分鐘,再用雙手輕輕捂住他的左右耳,慢慢帶着黃誠信身體走進主臥,看起來是像光拎着他的腦袋。兩人進了臥室,我和錢妻站在門外看,見黃誠信光着膀子爬牀,以一個很怪異的姿勢斜着躺在牀,最後還扭了扭頭部,應該是當時那名女子臨死時的姿勢,然後不動了。
阿贊宋林盤腿坐於牀前,又用經咒加持了十幾分鍾,這才停止。讓我打開電燈,告訴我剛纔他持咒的時候,有一名被殺死在屋的女性陰靈怨氣忽然增大,所以要先把它超度。又讓客戶這幾天的每天午夜都弄些紙錢和香燭紙馬之類的祭品,多在屋裡祭拜幾次,以徹底消除怨氣。
看着臥室牀昏昏睡去的黃誠信,再回頭看看坐在客廳垂頭不動的丈夫,錢妻問:“爲什麼會附在黃老闆身,而不是我老公?”我翻譯過去。
“錢先生身有邪氣纏繞,普通陰靈不敢靠近,他的事明晚處理。”阿贊宋林對我說。我讓錢妻放心,黃老闆剛纔是被那個砍掉腦袋的第三者女性陰靈附體,得先把它搞定才行,現在黃老闆身體虛弱,不要吵他,讓他這麼睡,也別去觸碰。錢妻連連點頭,把客廳的丈夫扶起,到次臥去睡。我仍然在客廳沙發,半夜還做了個怪夢,有個女人坐在電視,不停地哭泣着,說有人對不起她。
早晨醒來,我這頭不太舒服,心想昨晚那夢估計又是被砍死那女人的陰靈,不知道跑掉的前房主要是知道此事,該做何感想。吃早飯的時候,我告訴錢妻,這房子的陰怨之氣已經消除,過幾天半夜在客廳多燒點紙,同時唸叨唸叨行,但要注意安全別失火。錢妻非常感激,連連點頭。黃誠信光着膀子從臥室走出來,看狀態有些迷糊,我連忙把他推進屋,又到次臥把他的衣服抱過去。
黃誠信這才發現臥室不一樣,邊換衣服邊敲着腦袋:“這家人真系怪,我在次臥睡得好好的,非把我弄來這個主臥,搞得我頭很疼,好藍瘦。”
我笑着說了昨晚的事,黃誠信半天沒說話,忽然用力抱着我的肩膀:“田老闆,我會不會被辣個呂鬼附體?辣個不行,我還系要做生意的,不能倒黴啊!”我說你想多了,昨晚那女性陰靈只是被陰咒催動,才附在你身,已經超度過。
“好怪,爲什麼沒有附在你田老闆身呢?”黃誠信問。我說當時只有你是睡着的,人在睡覺的時候陽氣最弱,不找你找誰。
黃誠信嚥了嚥唾沫,我說:“你以後別再跟着阿贊宋林出來折騰了,我不會黑你的好處費,不要把人都想得跟你一樣,是奸商。”黃誠信連連點頭,說到時候考慮一下。
轉眼又是午夜,阿贊宋林照例讓錢先生盤坐客廳,他在對面,黃誠信因爲害怕再次被附體,定好十二點的鬧鐘,到時候也爬起來坐在客廳角落觀看。我關掉電燈,阿贊宋林從揹包裡取出次的那個木刻面具,戴在臉,開始唸誦經咒。這次的經咒開始有了變化,既像唸誦又像吟唱,與那次他爲高雄解降頭一樣。
忽然,看到錢先生慢慢站起身,低頭垂手,慢慢在客廳裡走向前方,但那個方面只是牆壁,而且是黃誠信坐着的位置。他立刻爬起來,躲到我身後,錢先生快要撞到牆壁時又折回來,繼續這麼走,有點兒像行屍走肉的感覺。我和錢妻、黃誠信互相看看,正在疑惑的時候,錢先生又躺在地,身體左右扭動,雙手抱着頭臉,似乎在保護什麼,這姿勢非常像是在捱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