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飛左手緊緊把辣椒醬罐按在桌,想用右手拿筷子去夾,但右手卻怎麼也不動。他有些害怕,這是怎麼回事?胡飛喘着粗氣,低聲說:“快給我夾,我要吃辣椒醬!”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右手終於動了,但卻不是用筷子夾辣椒醬,而是放下筷子,又把蓋子蓋好,同時嘴裡嘟噥着:“吃什麼吃,也不怕臉長疙瘩。”胡飛的爸爸終於忍不住,他“啪”地放下筷子,說你到底吃不吃飯,要是嫌棄你媽做的菜不好吃,給我下桌,自己下館子去。
胡飛還有些委屈,可剛纔的行爲是實打實地發生了,他老媽也不太高興,說那你先去玩吧,晚餓了再吃。胡飛有了臺階,這才離桌走進臥室,在牀躺了會兒,剛纔根本沒吃飽,現在肚子又開始叫喚,而且覺得也恢復了正常,又出去,看到父母還沒吃完,他那半碗飯還擺着,坐下抄起筷子。他老媽笑着說要不要把飯給你填滿,胡飛直搖頭,也沒敢擡頭看那罐辣椒醬,端起碗開始扒飯吃菜,邊吃邊說真香。
“有病!”他爸也笑着罵。
在這時胡飛忽然停住嚼飯的動作,盯着牆壁發呆。父母也都愣住,他媽問他怎麼了,胡飛呸呸呸地把嘴裡的飯菜全吐出來,筷子也扔在桌:“天天燉白菜豆腐有什麼吃頭?不吃了!”
他爸再也忍不住,大聲訓斥:“你抽什麼風?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如果不是他已經二十多歲,非捱打不可。胡飛自己都不知道剛纔怎麼說的那些話,連忙解釋說不是自己想說的,他爸哪裡肯信,又罵了幾句,他媽媽臉色很難看,說可能最近素了點,明天改善生活,燉魚吧。
胡飛笑着說:“那還差不多,我要吃大黃花魚!”他爸生氣地說你知不知道大黃花多少錢一斤,你一個月才賺多少錢。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胡飛回過神來,連忙擺手說不用燉魚,白菜行。
他媽也問:“你今天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在單位挨領導批評?”
胡飛哼了兩聲:“誰不愛吃燉魚啊?買不起大黃花算了,明天我去偷一條回來給你燉!”他爸騰起站起來,指着兒子說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可要抽你嘴巴了。胡飛他媽連忙過去勸,說兒子今天肯定是有原因,先讓他進屋去休息吧。扶着兒子進了臥室,他老媽低聲問到底怎麼回事,胡飛委屈得直想哭,說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有些話根本不是自己想要說的。他老媽心疼兒子,還幫胡飛按摩太陽穴,放鬆放鬆。
十幾天過去了,胡飛再沒出現過那種情況,他覺得可能是工作壓力太大,也沒太在意。
這天,胡飛的單位開會,經理正在給本組的業務員訓話。輪到胡飛彙報的時候,他發言說了本週的工作,因爲這種彙報已經很熟練,所以沒什麼特別,經理也沒太仔細聽,反正旁邊有副經理做記錄。這位經理喜歡被拍馬屁,於是各業務員習慣在彙報的時候給經理戴高帽子,無非是經理帶團隊有方、眼光遠大、必須緊跟經理的腳步之類的。
說着說着,胡飛忽然冒出這麼兩句:“經理的決策沒錯過,不過其實也全是蒙的。”
經理在低頭看手機,除他之外,所有人都很驚訝,都瞪着胡飛的臉。胡飛的臉頓時白了,負責記錄的副經理張大了嘴,指着胡飛。經理擡頭問怎麼了,胡飛連忙繼續彙報,又說了很多好話。經理繼續低頭玩手機,胡飛說:“有我們經理這樣的團隊管理者,今年我們組的業績肯定能全公司第一。不過,要是沒得第一也正常,因爲那些組的經理個個都我們經理強。”這下經理聽得清清楚楚,他盯着胡飛看,嚇得胡飛手直髮抖,連忙改口,說:“要是沒得第一也正常,因爲那些組的經理個個都我們經理、我們經理會玩心眼、耍手段。”
經理看了胡飛半天,低頭繼續玩手機,這事算遮過去了。事後,副經理單獨找胡飛談話,說以後開會不能這麼說,要是傳出去,別的組會說我們背後傷,胡飛連連點頭。
週末,無聊的胡飛到公園玩,家附近新建成的,很多人在那裡嬉戲散步。有個大概不到兩歲的小男孩,長得白裡透紅,大眼睛小嘴很可愛,走路像小企鵝,看到胡飛手裡拿的雪糕,咧嘴笑,張開雙手跑過來要吃。胡飛當然不能給他吃,這麼小的孩子吃雪糕會拉稀。但怪的是,他才二十幾歲,對小孩沒興趣,平時也不喜歡逗小孩。但現在不知怎麼的,特別喜歡這個小男娃,伸手出去逗。小男孩雙手把着胡飛的手掌,玩得很開心,旁邊站着小男孩的年輕媽媽,微笑地看着。
胡飛去垃圾桶扔雪糕棍,回來的時候,那小男孩已經跟他混熟了,又笑着跑過去要抱他。忽然,胡飛又覺得這小男孩非常討厭,沒事總找我幹什麼,在小男孩快要跑到自己面前的時候,他往旁邊一閃,還伸出右腿,把小男孩絆倒。小男孩哪裡預料到有這一手,他跑得也急,頓時嗆在地,哇哇大哭起來。
這下小男孩的媽媽生氣了,連忙過去抱起兒子,看到兒子的臉已經卡破出血,她很憤怒,指着胡飛罵。周圍有不少小男孩的鄰居,都是寶媽寶爸,互相都很熟,紛紛過來看,幾個寶爸得知情況後,擼袖子甚至要動手,寶媽們也指責胡飛不能這樣,把小孩子摔傷怎麼辦。
“我不是故意的!”胡飛連連擺手。旁邊好幾名年人都過來指責,說怎麼不是故意的,我們都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你這年輕人真沒好歹,哪裡能跟小孩開這種玩笑,摔傷怎麼辦。最後胡飛跟着小男孩母親和鄰居去醫院,付了好幾百塊錢的醫藥費。他每月工資纔不到一千五,這下把他給心疼的,從此後再也不敢去那座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