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龍宋林在父親的監督下繼續背經咒,因爲昨晚吃過肉,心情很好,背的時候也更用心。不到半小時,龍宋林覺得腹痛難忍,而且雙眼發癢,怎麼揉也不行,只好讓父親用涼水沖洗。忽然龍宋林又嘔吐起來。在父親的逼問下,他承認是吃了肉,姐姐也承認是從鄰居家偷來的。
龍宋林的父親問,是兒子讓你偷的,還是你自己做的,姐姐說弟弟沒求過他,是她去鄰居家玩,看到竈間有肉,想弄塊回來給弟弟解解饞。龍父點了點頭,這下可慘了,龍宋林捱了這輩子最重的一次揍,他平躺在長條板凳,脫掉褲子,被用木棒打屁股。他哭得很慘,屁股的肌肉從流血到變紫。龍宋林都哭不出聲了,處於半昏迷狀態,姐姐跪在旁邊也沒用。
很多村民站在院門口看着,個個表情都很凝重,但卻無人進來求情。龍宋林的姐姐跑出去,求叔叔嬸嬸們進去幫忙,也沒人動,只對她說這是沒辦法的事,以後你知道。從那以後,龍宋林的姐姐對村民們多了怨恨。
事後,龍宋林在牀躺了兩個月,他才七歲多,哪裡捱過這樣的打?經常發高燒,在夢也是被父親暴打,驚醒無數次。也是算他命大,後來終於慢慢好轉。這天晚,父親把他抱在懷裡告訴他,好在只是姐姐幫你偷的肉,要是你自己的主意,我不能打你,而只能將你趕出家門,你要四處流浪。龍宋林怎麼也想不通原因,父親說他們家是世代巫醫,這是祖傳下來的規矩,只要學讖書的巫咒,終生不能吃肉類,否則會破法而亡。你現在剛開始學沒多久,只是嘔吐,還不至於送命。等以後年紀漸大,經咒會得更多,那時候要是再吃肉,可不是光嘔吐了。龍宋林牢記在心,倒不是怕什麼破法,主要是怕再捱打,那頓打讓他永遠都忘不掉,太疼了。
爲了補充營養,父親會以菌菇和各種食材代替肉類,讓龍宋林的身體不至於營養不良。這樣,龍宋林從五六歲開始背經咒和戒肉,轉眼十年過去,他居然真沒再吃過肉。而這十年,龍宋林也從懵懵懂懂的小孩長成小夥子,到他十六歲,父親也把家的來歷告訴他。原來龍宋林的祖先是當地最有名的巫醫,那還是明朝時期,當地人稱之爲“大祝由”,也是最厲害的巫師,能用巫面具和青銅刀召喚苗族的神祖身,爲人治病和驅除邪魔,很受尊敬。並加該巫師的姓氏,如龍宋林的祖先叫“大龍祝由”。
在古代,苗地人民對巫師很敬畏,尤其大祝由的地位皇帝還高,那裡很多地方天高皇帝遠,地處山區,偏僻落後,別說皇帝,連當地府縣的官員都極少去,基本屬於半與世隔絕的村落,所以苗人眼並無皇帝的具體概念,只有大祝由。很多巫師擁有極大權利,說一不二,不說有生殺大權也差不多。因爲他們是專門驅邪治病的,如果對某人不滿,只需要說他是惡鬼的化身,或者已經被陰氣纏身,治不好了,那麼村民會立刻一擁而,不管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家裡有老下有小,全都沒用,將其亂刀砍死。
所以大祝由也有好有壞,有的位高權重,自然會心生邪念,而村民們哪裡敢多說,他們深信鬼神在天,巫師是鬼神在人間的使者,當然怎麼做都對。
但龍宋林的祖先們大不同了,他們不但巫術高超,懂得各種草藥知識,而且人也好,從來不濫用職權,因此極受愛戴。一代代傳下來,每代巫師都告誡下一代接任者,要仁慈對人,絕不能以巫術治病而收半分錢,更不能用巫術害人,否則會遭天譴,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不說,後世也將絕子絕孫。
可能是基因的原因,龍家每代巫醫都是好人,包括龍宋林的爺爺和父親。但巫術在往下傳的過程,那本“讖書”因爲年代久遠,風化蟲蛀,有些內容難免缺失,對巫術的施展造成很大影響,每代巫醫的法術也漸漸減弱。即使如此,到了龍宋林父親這代也有很多人們看來非常神的巫行。如,他能將長長的竹竿拋向河,這根竹竿直直地立在水面,幾天幾夜不沉不倒,直到龍父站在岸邊,面對着北方唸誦經咒,只需十個字,竹竿會迅速沒入水。每次龍父施這種法時,都有不少村民圍觀,自然也包括龍宋林和姐姐,兩人非常佩服,龍宋林也知道他學好咒語之後也能這樣,非常期待。龍宋林姐姐經常纏着父親也要學,但父親稱女性不能當巫師,因爲苗族的神祖是男性,也只能將僮身附在男性巫師身。
龍宋林不到二十歲那年,家裡出事了。
此時龍宋林姐姐已經嫁到鄰村,家裡只剩他們父子倆。那天,村長來龍家找龍宋林的父親說有急事,是山南面幾個村之外的某村民突患急症,當地的苗醫用過數種草藥也沒治好,只好送到該村,讓龍宋林父親給診治。這村民的病很怪,不停地從口、鼻、耳眼流血,還是黑色的,那味道又腥又臭,不光人捂鼻子,連龍家院子裡養的雞都被薰得跑出很遠躲着。
龍父經過簡單檢查,認爲是某種邪病。他先配好兩種草藥,讓龍宋林搗爛後給這村民服下,再開始用巫術治病。怪的是,兩次施術之後也沒治好,這村民的黑血流得更多,痛苦地*不已。很多人來圍觀,村長問怎麼回事,龍父說:“這人不是簡單的邪病,而是被人爲施的邪術。我對祖的讖術還沒掌握完整,恐怕一個人難以治好。”
該村民家屬立刻跪下,說只要龍師傅能把人治好,全家給他做牛做馬都可以。龍父也表示沒什麼辦法,在村長的追問下,龍父說除非讓他兒子龍宋林共同施咒,也許還有希望,但龍宋林只二十歲,還沒有通過僮身儀式。
“那今晚開始呢?”村長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