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沫多少次的告誡我,像我們這樣的風塵女子。是絕對不能講感情的。她說。感情這種東西,只能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兩腳。然後拿去喂狗。
可是這一次,因爲厲豐年清清淡淡的一句話,我是徹底的淪陷進去了,控制不住我的心,蠢蠢欲動的想要向那個人靠近。
像是風吹過的樹梢一樣。一直躁動不安着。
霍建元說,醫院裡他都安排好了。也不要擔心醫藥費,讓我安心休養就好。
或許是因爲對我的愧疚。或許是他覺得,我還在因爲她把我往厲豐年面前送的事情生氣,霍建元在那天之後,就沒有在出現。
第二天下午。小沫和朝顏來醫院看我。
我躺了一天,正無聊,看她們來了。馬上就坐起身來。
朝顏一進門,水靈靈的眼眸轉了一圈。似笑非笑的,一開口就酸了我一句:“果然有金主傍身,就是不一樣啊。嘖嘖。看看這病房,比別人家的小套房都好,居然還有客廳。”
我笑了笑,並沒有往心裡去,朝顏一向就是嘴硬心軟,在會所的時候,時常偷偷地幫我,我都記得的。
小沫過來抱了我一下,我注意到她的眼眶有些發紅,她摟着我的脖子連連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可擔心死我了,我還以爲……以爲你有去無回了。”
做私人伴遊這種事情,出的了大價錢的老闆大多都是在性/愛上有怪癖的人,出手狠辣,有小姐被玩殘的事情小沫在會所裡聽得多了,自然也害怕會發生在我的身上。
我拍着她的背,一口一個“我沒事了,你別擔心”,也跟着紅了眼,心裡格外的暖洋洋的,能結交到小沫這個朋友,絕對是我不幸中的萬幸。
看着小沫,我想起了小唯,自從上次她出事之後,我們已經很久沒聯繫了,真應該抽空去看看她。
“看你們膩膩歪歪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家裡死了人呢。”朝顏看着相擁的我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指了指她們拎來的一個水果籃,跟我說:“這個是美心叫我拿來的。”
“代我謝謝她。”我笑着回說,誰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的,連美心這樣一直跟我爭鋒作對的人,都知道關心我呢。
“就謝她,不謝謝我嗎?”小沫鬆開我,開始對我訴苦:“這麼重的玩意兒,一路上都是我提着的,我讓她送一束花就好,可是她偏說送花不實際,送水果還可以吃。”
“當然也要謝謝你,辛苦了。”我拉過小沫的手,捏捏敲敲的按摩了起來。
我跟小沫和朝顏聊着天,言談之間,她們好像並不知道出錢買下我的客人是霍建元,也不知道我是在顧辰風的遊輪上出事的,只知道我是被客人虐待,然後掉下海的。
他們不知道也好,以免別生枝節,我也就沒有再解釋。
“妮娜呢?她現在怎麼樣?”我有些好奇的開口問道,妮娜明明在船上看到了一切,以她的性格,回到會所應該大肆宣傳取笑我纔對,怎麼可能乖乖的閉嘴不說。
我一提到妮娜,小沫突然冷笑了一聲,她說妮娜回去上班的第一天,就被龍爺派來的人抓走了,也不知道是受罪去了還是享福去了,不過無論結果怎麼樣,都是她自己走出來的路。
我點了點頭,原來不是她不想說,而是沒有時間說。
然後我們又聊起了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會所裡發生的其他事情,最讓我揪心的,就是朝顏說的這件了。
“你出事之後,莉姐幫你接單做私人伴遊的事情就暴露了,寬哥當然也知道了,寬哥很生氣,當着我們的面就甩了莉姐一巴掌。”
我心口陡然一跳:“莉姐她沒事吧?”
“莉姐一向要強,當然不會在我們的面前表現出來什麼。”朝顏說着,嘆了一口氣,“不過寬哥第二天就安排了兩個新媽咪進會所,這不就是搶莉姐的權嘛。”
天上人間跟其他的會所不一樣,其他的會所是有很多個媽咪,每個媽咪就像經紀人一樣,帶屬於自己的小姐,然後拿抽成,大家都是競爭關係的。
但是天上人間,只有莉姐一個媽咪,這些年來就只有她一個。
如今寬哥打破了這個規矩,莉姐的處境肯定堪憂,而且這件事情又是因爲我而起,我心裡格外的惴惴不安。
朝顏瞅了我幾眼,寬慰道:“你也別太擔心,莉姐畢竟是老江湖,不會有事的。”
我擰着眉,點了點頭,然後看到朝顏將一張銀行卡遞給我。
“這是莉姐讓我轉交給你的,說是客人的尾款,她意思意思,抽成就抽了一萬,剩下的錢你應該夠了。”朝顏將莉姐的話轉訴給我。
我用力的抓着銀行卡,說了句:“恩,夠了。”
外婆的手術費,我終於湊夠了,手裡各位的沉甸甸。
我們又聊了一會兒,然後小沫和朝顏就回去了。
我又在醫院裡住了兩天,沒有看到霍建元,也沒有看到厲豐年。
我隱隱的回想起厲豐年說的另外一句話,這一次,是我最後一次放過你……
難道我……錯過了嗎……
那幾天的睡夢中,我一直夢見自己置身在深海之中,我看到厲豐年就在我前面的不遠處,我划動着手臂想要游過去,但是我怎麼也靠近不了。
可以出院的那天,小沫過來接我,剛走出醫院,她打開一輛半新不舊的桑塔納的車門,讓我上車,然後一臉驕傲的跟我說:“上車吧,今天你出院,當然不能太寒磣,我可是僱了專人司機來接你的。”
我轉頭瞄了一眼駕駛座,看到林生坐在裡面跟我搖了搖手,我對他感謝的笑了笑。。
上了車,我讓林生先送我去銀行,我去銀行匯錢,他們坐在車裡等我。
我在遊輪上的時候,夏紀梅就打過幾個電話催我外婆手術費的事情,在醫院的時候,反而沒有再打來,所以匯完錢,我難得主動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嘟嘟聲響了很久,夏紀梅才接起了電話,然後很小聲的問了一句:“你是誰?”
“媽,是我。”我回道,心裡有些怪異,夏紀梅的聲音好像很緊張,還透露着一絲害怕。
“臨夏啊,是你就好。”夏紀梅長出一口氣,然後追問道:“錢呢?錢匯了嗎?”
“錢剛匯了。”我已經習慣了夏紀梅只問錢的態度。
“錢匯了就好,醫生說了,錢準備好了,手術隨時都可以做。”
“媽,你是在醫院嗎?”
“我當然在醫院,不然我還能在哪裡?”
“媽,能讓我跟外婆說句話嗎?我想聽一下她的聲音。”這纔是我打這個電話的真正目的,那天在遊輪上的那場夢,一直讓我覺得十分的不安。
電話那邊,許久都沒有了聲音。
“媽?你還在嗎?”
“你這臭孩子,你外婆剛吃了藥睡下呢,難道你還要我把她叫醒,跟你說話嗎?”夏紀梅又回到她以往咄咄逼人的語氣。
“那不用了,讓外婆好好休息吧,媽,要是手術時間定了,你別忘了通知我,我想請假過去陪外婆。”
“你不專心賺錢,請什麼假,錢多啊!你外婆我會照顧的!”夏紀梅說完,就狠狠地掛斷了電話。
我拿着手機呆傻的站了一會,然後才走出去,看着外面的天空,覺得今天的天,好像特別的藍。
上了車,小沫問我:“錢匯好了?”
我如釋重負的笑了笑,說,“恩,匯好了”
這陣子以來,壓在我心頭上的巨石,像是被搬開了一樣,我連呼吸都顯得格外順暢。
小沫擡腿踢了踢她前面駕駛座的椅子,“林生,今天這樣的好日子,難道你就光做司機,都不知道請我們吃頓飯嗎?”
林生馬上討饒:“我的小沫姑奶奶,小的知道了,馬上帶你去用膳。”
看着他們兩人有趣的互動,我開心的笑了起來,雙眼眯成了彎月,當我含笑的目光略過後視鏡的時候,正好看到林生也從後視鏡看我和小沫,我們倆的眼神一撞上,他就很快的轉開了眼。
林生帶我們去吃海底撈,理由很簡單,因爲聽說海底撈排隊的時候可以做美甲,小沫說吃一頓飯還能蹭一套美甲,也是值了。
可是我們去的太早了,餐廳剛開始營業,連個排隊的人都沒有,當然也沒有人給做美甲,小沫失望的連連哀嘆,就像是隔了她一塊肉一樣。
雖然如此,海底撈當然還是要吃的。
火鍋冒着嫋嫋的白煙,各種食材在湯鍋裡翻騰着,光看着就讓人身心愉悅。
林生撈出煮熟的羊肉片往我和小沫的碟子裡放,這段飯,我和小沫不是在吃飯,就是在聊天,反而林生,一直下鍋煮東西撈東西,伺候着我們吃飯。
我和小沫已經吃了八分飽,要是再吃下去,小肚子就要凸出來了,晚上坐檯恐怕要被客人嫌棄了。
我將羊肉片夾到林生的碗裡,“我吃飽了,都沒看你怎麼吃呢,快吃吧。”
林生看了我幾眼,然後嗯了一聲,臉上居然有些紅,不知道是不是被火鍋的熱氣薰得。
小沫卻伸手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臭小子,別做夢了,臨夏連厲少都看不上,還能看上你小子?”
聽小沫的話,我突然明白了,林生這是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