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而又明亮的燈光彷彿帶着一層霧氣,在光線朦朧中。駕駛座的車門一下子就被打開。穿着一身黑衣黑褲的厲豐年從車上下來。
修長的雙腿邁着大步,他一步一步的向我靠近。俊朗的臉上帶着一層厚厚的寒霜。
我僵在原地一動不動的,一時間也感覺不到寒冷,到是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彷彿是這一年裡我曾經做過的夢,不用純白的西裝,不用身騎白馬。我只是希望他再次來到我的面前,就算是很瓊瑤的抓着我的肩膀。大聲的質問我說“爲什麼要離開,爲什麼不回來”也好。
每每做了這樣的夢。從沉睡中醒來之後就會更加覺得滿身淒涼。
可是——
我的夢境中不是這樣的。
一瞬間的功夫,我彷彿是天旋地轉了,就被厲豐年攬着腰,像一袋大米一樣被他扛在了肩膀上。
“厲豐年。你幹什麼!”我雙手用力的瞧着他的後背,頭部往下垂着,血流也往腦部衝。難受極了。
我沒有等到厲豐年的回答,又是一陣天旋地轉。隨着身體的重重一摔,好不容易恢復成了正常的方向,無力的癱坐在座椅上。
砰地一聲。副駕駛座的門被關了起來。
厲豐年繞過車頭上車。發動引擎,方向盤一轉,油門一踩,一系列的動作他做的行雲流水,風流瀟灑。
看着在車窗外飛快掠過的兩邊街道,我這才反應過來,我這是已經在厲豐年的車上了。
等車上路了,他才問我說,“住在哪裡?”
“西苑小區。”或許是被厲豐年霸道的舉止嚇到了,我竟然就這樣順從的告訴了他小區的名字。
厲豐年目不斜視的開着車,車廂內陷入了無聲的安靜,甚至連收音機也沒開,就我一個人緊張不安的顫抖着眸子,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一個一個的瞧過去。
“哼,裝什麼冷酷,還不是心疼我。”
我在心裡如此的想着,臉上不禁浮現起淡淡的笑容,我既然能夠融化這座大冰山一次,自然也可以第二次。
厲豐年宛如冰裂一般的突兀行徑,給了我無與倫比的勇氣。
更何況……我還有一個秘密武器呢。
然而我怎麼也沒想到,我的秘密武器竟然會曝光的那麼快。
車子很快到了西苑小區門口,我正準備下車,卻看到車燈的前面,莉姐正抱着寶寶走過來。
我緊張的看看寶寶,又看看莉姐,正解着安全帶的手就僵住了。
厲豐年可還沒原諒我,他要是在看到孩子,該不會變成火上澆油吧,雖然寶寶是我的秘密武器,可是我還沒準備好。
“還不下車。”厲豐年冷冷的撇了我一眼,那個眼神幾乎是恨不得把我一腳踹下去。
“下車,我馬上就下車。”嘴上雖然這麼說着,可是我遲遲都沒解開安全帶,反而目光侷促的往外看。
厲豐年順着我的目線望過去,眼神中多了一抹了然,“你現在還跟她在一起?”聞言,我知道她是認出了莉姐。
他眼神一冷,說,“宋臨夏,難道你是自甘墮落的又幹回老本行了。”
我雙眼一擡,一下子就撞進了他的瞳孔上,其中的不屑和嘲諷頓時刺激的我火冒三丈。
“是又怎麼樣?厲先生,我從事什麼行業,跟你有關係嗎?”我憤怒的瞪着他,說完就解開了安全帶要下車。
“跟我怎麼沒關係。”厲豐年伸手過來,一下子扣住了我的手腕。
“什麼關係?”我反問他。
“你別忘了你現在是我們家的保姆。”
他抓的很緊,我感覺到些許疼痛,咬牙道,“只是保姆,而且現在是我的下班時間,厲先生,請你放手!”
我甩開他的手,毫不猶豫的打開車門下車,正準備關門的時候,一件黑色的外套從車上飛出來,我忙不迭的伸手接住。
“厲……”我還想說什麼,可車門已經被關上了。
他在前面調了一個頭,車燈正好從莉姐和寶寶的身上照過,我不知道厲豐年看到了寶寶沒,反正黑色的車子已經像箭一般的駛離。
我抓着他丟給我的外套,心中又酸又甜的。
這樣的畫面跟某一個角落的記憶重疊着,在那個炎熱而令人窒息的夏天,他也在我下車的時候,丟給了我一件外套。
這個男人一直就是這樣,看起來冷若冰霜,卻又不停的給你小溫暖。
“剛剛那個是厲豐年吧?”莉姐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走到了我的身邊,揚着眉毛問我。
我點了點頭,然後將外套蓋在寶寶身上,從莉姐的手裡一起抱過,寶寶正眯着眼打着哈欠,聞道了我身上熟悉的氣味,往我胸口靠了靠。
“莉姐,你怎麼出來了。”我跟莉姐一邊聊天一邊回家。
“你也不看看都什麼時間了,寶寶沒吃到奶,就不停地在家裡哭,這邊房子隔音也不好,所以我帶着她下來走走,順便等你回來。不過走着走着啊,竟然也就乖乖的睡着了。你呢?今天怎麼樣了?”
“唉……”我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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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家裡的氣氛變得好奇怪,就連凡凡也感覺到了這一點。
“你們是不是吵架了?”從幼稚園放學,我帶着凡凡回家的路上,小傢伙擡着小腦袋問我說。
“沒有啊。”我說着謊,但是對上凡凡清澈的眸子,馬上撇開了雙眼。
凡凡的右手撐了撐自己的小下巴,露出了深思的模樣,在他不小心睡着的那一天,爸爸明明連叫醒她都捨不得,他們兩人之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凡凡雖然聰明,可是大人之間複雜的人際關係,卻是他搞不懂的。
我在閃躲了凡凡的提問之後,在心裡默默地說了句,的確不是吵架,只是冷戰而已。
如果說前幾天他還算是“厲先生”,那麼這幾天他就是名副其實的“空氣先生”。
而我在厲豐年的眼裡,恐怕也差不多吧……
明明相處在同一個空間裡,明明都看得見、感受得到對方的存在,然而沒有說話,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
想着想着,我不僅有些泄氣,臉上也顯得無精打采的。
凡凡擡眼偷瞄着,沉靜的小臉上看不出來正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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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將準備的好食材下鍋,很順利的做出三菜一湯,然後我今天的工作差不多就結束了,只需要等到七點。
這幾天,厲豐年回來的特別的準時,往往七點左右就會到家,我也可以離開公寓了。
春天的七點,正式太陽從地平線消失的時間,天色還沒有完全陰暗,也不會太冷。
正想着,我果然又聽到了開門聲,厲豐年回來了,然後是他穿着拖鞋走進客廳的聲音。
我擦了擦手,解下圍裙,跟厲豐年擦肩而過,抱了抱在茶几旁邊看書的凡凡,“凡凡,明天見。”
這就是我們每天相遇的時間,短暫的不超過三分鐘。
我剛要站起來,卻發現凡凡抓住了我的上衣衣角,我回頭問他說,“怎麼了,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凡凡看着我說,“明天是幼稚園的運動會,每個小朋友中午都要帶便當,而且下午我有參加比賽。”
雖然他並沒有直接說明,但是我聽懂了凡凡的意思。
“好的,我明天會做好便當送過去,然後下午看你參加比賽,給你加油好不好?”
“嗯。”
看到凡凡臉上微微的笑容,我這才放心的離開了公寓,似有似無中,覺得背部麻麻的,就好像那個人看着我一樣。
我纔剛離開,原本坐在客廳的凡凡一下子走到了厲豐年面前,問他說,“你要不要一起來。”
厲豐年垂着眼沉思了下,問,“幾點。”
凡凡的小臉一下子亮了起來。
“我的比賽在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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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一次完全走進凡凡的幼稚園,(因爲之前只是在門口接人)感覺眼睛都不夠看了,真不愧是江城的第一幼稚園,在一棟三層樓的建築物後面,竟然還藏着一個室內游泳池,一個兩百米的塑膠操場。
“哇……”特別當我摸到游泳池的池水是溫的之後,不驚感嘆出聲。
“很棒吧,這裡每學期的學費也一樣會讓你哇出聲,真的是多虧了你男人。”陶欣一臉竊笑的撞了撞我。
之前接孩子放學時,我們就見過面了,她當時跟我說,桃桃之所以會轉學到這個幼稚園,就是厲豐年安排的,是爲了讓桃桃幫凡凡早日適應羣體生活,而這個學費當然是厲豐年一手包辦了。所以陶欣眼神裡的玩味,我心裡明白的很。
“什麼男人不男人的,少拿我開玩笑,先管好你自己吧,喏,你男人,什麼時候給他正個名啊?”我不甘示弱的回嗆道,然後眼神揶揄的撇向遠方。
前面不遠處,孫柏銘正帶着兩個孩子,桃桃和凡凡都被分到了紅組,他正把紅色的頭繩綁在孩子的額頭上。
像來強勢的陶欣,竟然也在我面前紅了臉,沒了回聲。
幼稚園的運動會辦的簡單又可愛,桃桃參加的是袋鼠跳,穿着動物裝的孩子跳的東倒西歪的,只要到了終點的都有獎品。凡凡參加的是10米往返跑,他跑的並不是最快的,但是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孩子竟然跑錯了跑道,到是讓他拿到了第一名。
我正被孩子可愛的模樣逗笑的直不起腰時,陶欣過來拉着我說,“快點,輪到我們了?”
“什麼?”我不解的一頭霧水。
“比賽啊。”陶欣說,
“什麼比賽?”
“你不會不知道吧?運動會最後一個項目是家庭競賽,凡凡可是替你報了名的。我和孫柏銘也參加。”
“家庭競賽?”我可是絲毫都沒聽說這件事,“你和孫柏銘,那我和……誰?”
“你擔心什麼,人不是來了。”陶欣說着,手臂直直的伸了出去,厲豐年正帶着一身的陽光從遠處走來。
(謝謝“mz”小主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