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蘇童的這句話,我心裡一下就明白了。不是買通。而是脅迫。
就算蘇童再正直,再有秉性。可是一牽扯到自己的親人,就算違背自己的心願,也必須強迫自己去做某些事情。
先是陳媽,再是蘇童,厲豐年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都成了沈明珠的眼線,而且還用威脅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我不得不重新審視沈明珠這個人。
在她美麗、驕傲的表象之下,是不是埋藏着一個禍心。這樣的女人,如果真的跟厲豐年結婚了,是不是真的能帶來厲豐年所希望的利益。
越是往深入了想,越是其中圈套層層。我的臉色也隨之陰沉了下來。
蘇童不知道我心想的事情,以爲我是因爲她這件事情生氣着,她再一次的跟我道歉。說等厲豐年回來之後,她就會說明緣由。立即辭職。
可是我還是那一句,“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就算蘇童走了。還是會有下一個蘇童。
而且從今天的事情看來,蘇童雖然在沈明珠的威脅下,不得不讓她進了這間公寓,對我耀武揚威,可是她還是有自己的底線,而且看得出來,也是個品性正直的人,所以我將她留了下來。
“蘇童,我們做個交換,沈明珠讓你做的事情,你可以答應,但是你必須全部告訴我。”這是我跟沈明珠的攻防戰,我在這一刻,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在蘇童眼中,變成沈明珠一樣的卑鄙人,也在最後的又補了一句,“蘇童你既然在乎你弟弟,但是你也要想明白,沈明珠可以做到的是,我一樣可以讓厲豐年去做到。”
蘇童怔了怔,可能沒想到柔柔弱弱,被厲豐年豢養起來的我竟然也會說出這種話來。
我知道她進退維谷,最後只能答應了我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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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童離開之後,身體上疼痛,加上腦子裡塞滿了東西,我一直昏昏沉沉的躺着,迷迷糊糊的終於睡了過去。
這一個下午,我又像那一天晚上一樣,在半睡半醒之間,做了很多個夢。
最後那一個夢境中,我並不是裡面的主角,而是旁觀者。我看到一棟很美很美的別墅,色彩斑斕的花園,碧藍的游泳池,洋溢着清新的地中海風格。
別墅門打開,一個小男孩拉着一對男女從別墅裡面走出來,在他們走到陽光下時,我終於看清楚了,男的是厲豐年,女的是……江清妍,而那個小孩,是凡凡。
他們像是沒看到我一樣,在我的身邊走過。
厲豐年和江清妍站在花園裡,他彎下腰,從嬌豔的玫瑰花叢中,折了一枝給江清妍,女人嬌羞的低下了頭,臉上幸福洋溢。
那樣相擁的畫面,是如此的溫馨。
凡凡抓着他們衣角,揚着稚嫩的小臉央求着,“爸爸,媽媽,我要去玩水,我們去游泳。”
厲豐年蹲下身,雙手抱在凡凡的胳膊下,將他舉的高高的,“好,我們去游泳,讓你玩水,快去拿你的游泳圈。”
燦黃的陽光下,厲豐年那時的表情,輕鬆,愉快,閃着耀眼的光芒,那樣眼眉飛揚的輕快模樣,是我從來都沒見過的。
看着他們一家三口往游泳池的方向走,我以爲這就是全部了,可是從別墅裡又走出一個小女孩。
“爸爸,媽媽,等等妞妞。”小女孩比凡凡更小些,走路還搖搖晃晃的,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模樣可愛極了。
原來不是一家三口,而是一家四口。
我心裡正思忖着,小女孩卻笨拙的左腳勾住了右腳,厲豐年和江清妍都沒有注意這邊,我情急之下伸手想要去扶小女孩——
可是剛纔厲豐年他們根本就沒看到我,我在這個夢境中,宛如一個虛幻的存在。
正擔憂着小女孩就要這樣摔跤的時候,我伸出去的手上,卻感覺到一股軟軟的重量。
我碰到她了。
小女孩撐着我的手,努力將自己肉呼呼的身體站穩了,可愛的臉上這才露出了一抹淺笑。
“謝謝。”小女孩奶聲奶氣的說着,揚起小臉看向我,在看清楚我的長相之後,可愛的蘋果臉上,流露出淡淡的困惑。
小女孩下意識的啃着自己的大拇指,看看我,又轉頭看向在游泳池邊的江清妍,“媽……媽媽?”
看來小女孩是將我和江清妍搞混了,而我在這時纔看清楚小女孩的長相,隱藏在可愛下的清麗無關,幾乎跟江清妍一模一樣。
“我不是……”你的媽媽。
我正要開口解釋的時候,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突然的陰雲密佈,狂風驟然而起,我下意識想要護住身前的小女孩。
可是在狂風中,小女孩竟然在一瞬間從三四歲幼小的模樣長到了成/人的大小,變成了另一個——江清妍。
“宋臨夏,把厲豐年還給我,把厲豐年還給我!”
“江清妍”嘶吼着,她的手變成了利爪,直直的伸向了我的肚子裡——
在巨大的恐怖之下,我這才從睡夢中驚醒,額上是一頭虛汗,還小口小口急促的喘着氣,恐懼的感覺依舊瀰漫在我的心口上,久久不散。
我的肚子……我平躺着,可是雙手就緊緊地護在平坦的小腹之上,腹部中伴隨着微微的疼痛。
那個夢……
那個小女孩……
一個可怕的想法飛快的從我的腦海裡閃過,心中沉沉的一顫,想快速的去驗證自己的想法,可是一想到這個可能,起牀的動作瞬間就放緩了。
甚至臉拖鞋也忘記穿,就這樣赤着腳走進了洗手間。
我對着鏡子看着毫無血色的自己,沉默了良久之後,才緩緩地脫下睡褲和內褲,潔白的內褲上,暗紅色的痕跡是那麼的觸目驚心。
這一次,我不會傻到以爲又是生理期來了。
之前一次的“生理期”,我就已經覺得十分的奇怪,因爲來量比正常的時期少,而且沒幾天就停了。
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麼生理期,而是我懷孕了。
這是因爲受到撞擊,而導致的懷孕初期出血。
手掌輕撫過肚皮,我在心裡問着,孩子,你還好嗎?
沒有孕吐,沒有驗孕試紙或者是驗孕棒,我十分的肯定自己就是懷孕了,這是一個母親跟孩子心靈相通的感覺。
就算它在微小,也是血脈相連的存在我的肚子裡。
我默默地算了算日子,應該就是在外婆家意外之後,在醫院裡的那個早上,在病房裡的洗手間裡。
患難見真情,我和厲豐年都沒忍住情谷欠的噴張。
那一次,他並沒有帶保險套,我也忘記吃避孕藥,所以纔有了這個孩子。
可是……
隨着我懷孕而來的另一個問題是,厲豐年並不會想要這個孩子的。
上一次,我以爲自己懷孕的時候,我帶着視死如歸的勇氣,還不容易纔開口問了他,“如果我真的懷孕了,你會怎麼樣?”
可是厲豐年給我的答案,就如同用銳利的刀子劃開了我的心臟。
“宋臨夏,你不會是以爲自己懷了我的種,就能讓我娶你了吧?”他一邊說,還一邊笑着,聲音冷厲,嘴角還帶着殘忍嗜血的笑容。
“臨夏,我可以給你一切你想要的,就是婚姻和孩子不可以。你不應該懷孕,你不能懷孕。”
他那時嘶啞的聲音還在我的耳邊迴盪。
在知道我懷孕的可能後,是厲豐年親自帶我去的醫院,他幾乎想要在知道孩子存在的第一時間,就將它打掉。
想着之前發生過的事情,我下意識的雙手環住了自己的肚子。
而如今,情況比上一次更糟,不僅是厲豐年還有沈明珠,她也一定不會讓我生下這個孩子的。
我躺在牀上,將自己裹得緊緊的,可是這樣還是渾身冰冷,僵硬着身體不敢亂動,下身雖然沒有流血了,但是孩子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能不能保住,我心中也是擔憂重重。
蘇童來敲房門,讓我下樓吃晚餐,我本不想吃,可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就算我不吃,孩子也必須吃。
我請蘇童將晚飯送上來,她以爲我是後背疼痛,所以才起不來,送晚飯上來之後,又問了要不要再按摩一下。
“不用了,我有點渴,你泡一杯紅糖薑茶給我吧。”
晚飯,我只選了簡單和清淡的吃,雖然這一陣子我沒有任何反胃的現象,可是要是引起蘇童的懷疑,就不好了。
蘇童又送薑茶上來,然後清理了碗筷出去。
蘇童這邊現在還算是好應付,可是厲豐年那邊怎麼辦,他近乎可以從我的小動作裡看穿我的內心,我如何才能藏得住這樣一個大秘密。
這一整個晚上,我都忐忑難安着,可是厲豐年一直到了很晚都沒有回來。
我睡的並不安穩,聽到樓下有輕微響聲,又醒了過來,看看時間,晚上兩點了,我套了一件厚外套下樓。
厲豐年回來了,蘇童開的門,可是送厲豐年回來的人,竟然是我許久都不曾再見的顧辰風,而厲豐年爛醉如泥,是被他扛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