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秘書的話一出口,辦公室裡的空氣瞬間像是凝結了一樣。時間和空間一起被凍住。所有人全部呆住了兩三秒,之後才慢慢的有了反應。居然連一向最鎮定自若的陸南都流露出詫異的神色。
可口的甜點早已不是她們最關心的東西,一雙雙眼眸似有似無的往我身上飄過來。
我面色慘白的僵站着,一動也不敢動,只有眼睫毛無助的顫動了幾下。
看我這樣子,陳秘書馬上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將驗孕棒往我桌上一放,“對、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件事情不能說。”
陳秘書害怕自己也會落得跟劉豔和方奚月一樣的下場,怯懦的一轉身。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回自己座位上一坐,但是用力太猛,椅子往後滑行了一小段,差點就摔倒在地上。
其他人見陳秘書慌張的模樣。纔想起來明哲保身的重要性,他們本想做鳥獸散,可是蠢蠢欲動的人。卻在一瞬間像被冷風過境一般,全部都凍結成冰。
所有人都面露驚恐的看着我身後的方向。
那裡是厲豐年的辦公室。
他出來了。他聽到了陳秘書說的話了嗎?
在窗戶都沒有開一扇的二十八樓,我彷彿感覺到了一道刺骨的寒冷,正從我身後隱隱襲來。我的手顫了顫。可是全身僵硬,連一個轉身的動作都不敢。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陸南,他恭敬的開口道:“厲總。”
其他人這纔有了動作,各自拿着各自的甜點,急急忙忙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只有我還茫然的站着,而他們偷瞄的目光中,帶着幸災樂禍的意味。
連這些人都感覺出來了,厲豐年不想讓我懷孕。
“陸南,英國的最新資料已經郵件過來了,你讓人翻譯出來,半個小時候後放到我的桌上。”厲豐年冷聲命令,兩道深黑的眸光,直直的注視在我的後背之上,都快戳出兩個窟窿了。
“是的,厲總。”陸南應下,雙眼淡淡的掃了一眼驚慌失措的我,卻沒有言語其他。
砰。
直到後面的關門聲傳來,我纔像是解穴了一般,身體一鬆,好想就這樣癱軟在地上。
顫抖着腿在自己座位上坐下,手裡緊緊抓着手提包的帶子,將桌上的驗孕棒拼命的往裡面藏,可是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我相信,厲豐年肯定是聽到了陳秘書說的話。
我明明已經將一切處理的小心翼翼,爲什麼……爲什麼在最危險的地方,出了這麼大的差錯。
強烈的不安之下,小腹一陣一陣的抽痛着,像是肚子裡的孩子在跟我抗議。
剩下的時間裡,我根本無心工作,陸南顯然也明白我此刻的心神意亂,把着急的工作都分配給了其他的秘書。
我望着厲豐年關起來的辦公室門板,用最後……最後的一點點殘存的希望祈禱,希望他不要聽到陳秘書的話,讓我再感受一下這個孩子的存在,讓我在想想,我到底應該怎麼辦。
到了下班時間,跌破衆人眼睛的,今天第一個下班的人居然是身爲工作狂的厲豐年。
厲豐年推開門走出來,長身而立在我座位前,黑色的身影像是一道陰影將我籠罩其中,我一擡頭,在事發後第一次對上他冷峻的臉龐,他的眼眸像是一團濃黑到化不開的陳墨,直勾勾的盯在我身上。
“下班了,跟我走。”厲豐年眉心微微一蹙,對着我說。
“……好。”
該來的終歸還是來了,是我連躲都躲不掉的。
我用手趁着身子站了起來,哪知道腿軟的厲害,差點又摔回了座椅上,好在陸南正出來,伸手扶了我一把。
我白着臉,一聲不吭,推開陸南的手,跟在厲豐年的身後往電梯裡走。
上了車之後,空間更加狹小,呼吸之間都能感受到來自厲豐年的冰冷氣息,一路上我都緊張地厲害,右手緊緊抓着左手,十指糾結在一起,才能壓住明顯的顫慄。
當厲豐年低眼瞥了我一眼之時,我的眼皮也跟着一陣跳動,這是不想的預兆,果然厲豐年很快開口打破了車廂裡的沉默。
他說,“什麼時候察覺到自己懷孕了?”
“前……前幾天。”在厲豐年面前,我無能的連一句謊話都編不出來,“驗孕棒我還沒用,不一定是懷孕。”
面對我辯解的說辭,厲豐年顯然是並不相信,冷哼了一聲:“你這戲倒是演得不錯,連我都被你騙了,還以爲你只是胃口不好,食不下咽,枉費我——”他的聲音一滯,眼眸裡頓時流露出一抹暴怒。
面對厲豐年的怒氣,我不敢再說一句話,轉過臉,雙目無神的看着窗外飛快閃動的景物。
已經六點多了,秋日的白天很短,這個時間天色已然昏暗,道路上的路燈亮起,我的身影在車窗上被暈染成一個模糊的影子。
我看着玻璃上的另一個我自己,自己給自己勇氣,在良久的掙扎猶豫之後,我像是自尋死路一樣,問出了壓在心底最深處的問題。
“如果我真的懷孕了,你會怎麼樣?”
話語中,我帶着視死如歸的勇氣,而事實真的就如同我猜測的一樣。
厲豐年像猛虎出閘一般,倏然的將我一轉身,帶着冰涼觸感的手指掐着我的下巴,銳利的眼神像是要割開我的皮肉。
“宋臨夏,你不會是以爲自己懷了我的種,就能讓我娶你了吧?”他的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我的下巴疼的像是要脫臼了,兩行眼淚簌簌的往下垂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哭,不是因爲下巴太疼,而是因爲心裡太疼。
我赤/裸裸的心臟,就被厲豐年拿捏在掌心之上,被他牢牢揪住。
清冷的眼淚落在厲豐年的手背上,像是被火燒了一樣,一陣灼熱。
厲豐年的心裡何嘗不是糾成了一團,他一伸手,將連哭都不敢哭出聲的我按進了自己的胸膛裡,他抱的我好緊好緊。
“臨夏,我愛你,我可以給你一切你想要的,就是婚姻和孩子不可以。你不應該懷孕,你不能懷孕。”厲豐年聲音嘶啞,說完後緊咬着牙齒。
不能……他的孩子不能是私生子!
陸南一路安靜的將車開到了一家高級私立醫院門口,我和厲豐年一起下車,陸南繼續去停車,他將聯繫好的醫生信息和房間號碼告訴厲豐年。
原來在下午時,他們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只有我還在做着不切實際的夢。
厲豐年牽着我往醫院的大樓走,明明是一樣的十指相扣,可是這一次,我心中沒有意思的雀躍,已心如死灰。
不愧是高級的私立醫院,醫院摒除了一貫傳統的白色系,將牆壁粉刷成粉紅和粉黃之類的暖色,而且空氣中幾乎聞不到消毒水的味道。
就算僞裝的再好,也改變不了這裡是醫院的事實,一個個穿着制服的護士小姐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我都會不安的打個冷顫,厲豐年旋即就脫下西裝外套,蓋在我的肩膀上。
給我看醫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透着一股書卷的儒雅氣息,醫生問了我幾個尋常的問題,我冷着臉拒絕回到,倒是厲豐年,一一都給出了答案。
當他準確的說出我因爲豆腐魚湯而第一次反胃的時間,我心口瞬間大亂。
男人細緻入微的舉動,曾經讓你過感動,現在就回讓你覺得多可怕。
醫生聽完了之後,只是先點了點頭,然後說先驗血,具體是否懷孕,還要等化驗單出來之後才能確定。
護士小姐過來抽血,厲豐年用手掌蓋住我半邊的臉,不讓我看針孔扎入皮肉的畫面。
在護士小姐眼中,他是一個疼惜自己女人的男人,可是她卻不知道,如果我真的要是懷孕了,馬上就會被他壓上流產的手術檯,就跟我前幾天的那個惡夢一樣。
在等化驗單的時候,我剛站起來,厲豐年馬上警覺地也跟着站了起來。
我說,“我想去一趟洗手間。”
厲豐年眼神跳動,顯然是對我的說辭不信任。
“我不會逃的,我也根本逃不掉,我只是想去一趟洗手間,難道我連這麼點人身自由的權力都沒有了嗎?”壓抑許久,我有些歇斯底里,連說話的生意都扯的很大。
厲豐年抓着我的手,這才緩緩鬆開,他說:“快去快回,化驗結果快出來了。”
“我知道了。
我一走進洗手間,馬上把自己關進了隔間裡面,坐在馬桶上,無助的咬着手指,我的心裡只有一個信念:逃,一定要逃。
我的掌心貼在小腹至上,如果我的肚子裡真的有孩子的存在,我絕對不能讓他死在自己的親生父親手裡。
這不是一個可以隨意丟棄或者交換的物件,這是一條鮮活的生命,跟我血肉相連。
按照厲豐年剛纔對我的態度,我真的逃得掉嗎?
我正百無頭緒之時,洗手間裡出現女人的高跟鞋聲,她一邊進來,還一邊打着電話。
“建元,你別擔心,我沒事,只是忘記拿藥了,開車回來再取一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