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樓頂玩鬧了一會兒,杜仲牽着夏青黛的手走進了古堡門內。
“到裡面去吧,我慢慢告訴你。”
“好。”
夏青黛任憑他拉着自己,走進古堡的閣樓,入目的是一大片防塵的白布,跟兩百多年一樣,唯一的區別是裡面少了忙着縫補、熨燙的僕人。
兩人踩上閣樓的樓梯,只聽古老的木樓梯發出“咯吱”的聲響。
“這座樓梯要修了吧?聽聲音危危險險的。”夏青黛伸手在樓梯扶手上抹了一把,出乎她的意料,一點灰塵都沒摸到,可見是纔打掃過,“這裡有人打掃了?”
杜仲隨意地回:“嗯,有管家帶着一些人在打理這座古堡。”
“這古堡裡如今常住的有幾個人?”
“一位管家,六位清潔工,十二位園丁。”
“那還真不少,每年光是這些人的工資都得不少錢吧?”
杜仲看着她微微一笑:“這個麼,你一會兒可以自己看賬簿。”
夏青黛小臉一紅,不知道腦補了什麼,嘴角含笑道:“行吧,那我就自己看。”
很快兩人就來到了夏青黛曾經的房間門口,這裡彷彿還跟兩百多年前一樣,只從外觀看,竟沒有太大的變化。
“這裡怎麼一點都沒有變。”夏青黛喃喃了一句。
等她推開房門,一路穿過起居室、書房以及臥房,頓時眼睛瞪得像銅鈴,滿臉的不可置信。
“真的一點都沒變,這怎麼可能呢!”她快步跑到自己的衣帽間,撥開蓋着衣服的紗布一看,裡面滿滿一排的真絲帝政裙,
她來到的彷彿不是二十一世紀的古堡,而是曾經那座十八世紀的古堡。
杜仲神態自若道:“上一次我來辦理繼承手續的時候,順便佈置的,你還滿意嗎?”
夏青黛輕輕拂過這些真絲裙,眼中帶着懷念之色道:“你有心了。”
杜仲只是淡淡地笑。
兩人蔘觀完夏青黛的房間,又去了歐文曾經的套房。這裡就跟夏青黛記憶中的不太一樣了,許多裝飾品甚至能看出歲月的痕跡。
“這些是古董嗎?”
“嗯。”
兩人就在古堡裡不停地穿梭巡視,就像是兩隻貓在巡視自己的領地。一路碰到的打掃人員,都只是向他們默默微笑致意,並不會出聲打擾。
許久之後,夏青黛才從回憶中走了出來,渭然長嘆道:“雖然擺設差不多,但終究不是十八世紀的樣子了。”
杜仲平靜接了一句:“人總要向前看。走吧,我再帶你去後山看看。”
“好。”夏青黛跟着杜仲走出古堡往後山去,手指前方笑問,“我記得以前那邊瀑布邊有你的實驗室,現在還有嗎?”
“沒有。”杜仲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目露懷念之色,“這個時空怎麼會有。”
“沒有嗎?”夏青黛偏頭看他,“我其實有點不理解,你到底是怎麼來的這世界?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不要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杜仲賣了關子,牽着夏青黛的手往密林深處去。
不知繞來繞去走了多久,夏青黛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棵大榕樹:“啊,好大好大的一棵老榕樹,好像你們朝歌寨的那棵啊,這也有千年了吧?爲什麼以前我沒發現過,這裡居然還搭了樹屋,不怕把這千年古樹壓壞了嗎?”
“沒那麼容易壞。”歐文扶着夏青黛爬上樹屋,然後自己也一用力爬了上去,“躺下來,感受一下。”
“喔。”夏青黛跟杜仲並肩仰躺在擦得一塵不染的樹屋地板上,頭頂就是一扇斜斜的天窗,可以看到成片的白雲掠過。
杜仲這時纔開始緩緩跟夏青黛講述當年她不辭而別後,浮翠山莊發生的事情。
當時歐文發現夏青黛消失後,發了瘋一樣漫山遍野地找她,怎麼都找不到後,意識到她已離開,就開始在古堡枯等。
從天黑等到天亮,等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終於不得不相信,女神是再也不會出現了。
要不是斯當東等人從倫敦寄來的信,把他從虛無之中拉回塵世,也許他會枯坐到死。
最終他決定振作起來,完成當初對夏青黛的承諾。他說了要登上那個位置,再把整片歐陸都獻給她的。
雖然夏青黛消失了,但他許下的承諾必須兌現。也許這樣,終有一天他們還能再見。
這之後他就開始把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消耗在倫敦的上層圈子裡,開始逐步構建自己的政治勢力。
要登上那個位置,他最大的助力是已經打出名聲的家族守護神,最大的阻力也正在於此,因爲這片島國是新教徒的天下。
好在貴族家的小兒子們聯合起來,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他數年如一日的苦心經營下,最終不僅等到了黨派內支持,還贏得英王的友誼,登上了那個位置。
此時的世界到處都是戰亂,他也毫不猶豫地向外擴張。甚至還跟遠在東方的聞人翊達成了合作協議,聞人翊爲他打開了天津港,雙方互通有無,默契地各自發展勢力圖。
“聞人翊造反成功了嗎?”
“我不確定,但是我離開時,他已經是華夏最大的割據勢力,而且我們的貿易港口也從天津擴展到了舟山。”
“哦,那看來已經打下半壁江山。好可惜,我沒看見。你繼續往下說。”
“好。”杜仲淡淡一笑,再次陷入回憶。
又過了幾年,英國打下的地盤越來越多,歐洲的格局徹底被改變。只是他雖打下了天下,卻再也沒有等到與他分享快樂之人。
這些年,與爭霸天下同步進行的,是極度燒錢的科學實驗。
他耗費巨資養了好幾個物理學家團隊和數學家團隊,從來沒有放棄過對時光機的研究。
夏青黛曾經告訴過他,她來自未來。
他堅信,既然她能來他的世界,那麼他的世界就一定有通往未來的大門。 只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成功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某一天的凌晨,他正在倫敦別墅的二樓窗臺邊,跟往常一樣,點着燭火,全神貫注地畫着女神像。
忽然一股梵音將他從心流的狀態中驚醒,然後他就看到了一縷縷自女神像中向他飄來的白煙。
起初他不知道這是什麼,但很快這股白煙就開始體現神奇,讓他不再年輕的身體,重新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當歐文說到白煙時,夏青黛心中已經瞭然,這不就是信仰之力嘛!
她就說爲什麼某一天升級後,就再也吸收不到信仰之力了,原來是都被十八世紀的小歐文吸走了啊!
要不是她升級得快,讓轉化爲真氣的信仰之力變得可以在丹田生生不息,可能她就要丟掉人形ct的稱號了,那就徹底沒了金手指。
“看來,從我離開後,兩邊的時間流速就不一樣了。”
“以結果倒推,確實有很大差距。”
“你繼續說,我還想聽。”
“好。”
歐文繼續往下述說,在出現信仰之力後不久,他就日夜兼程趕回浮翠山莊,而且目標明確地直奔老榕樹。
夏青黛消失的那天,正是老榕樹莫名出現之時,他不信兩者之間毫無關聯。
事實確實如他所料,這裡有了新變化——在樹影婆娑中,有一位酷似夏青黛的女子虛影若隱若現。
他試了好多種辦法,都沒有辦法溝通,最後嘗試調動鑽入體內的神秘白煙,赫然發現可以與虛影對話了。
她說她是夏青黛的媽媽,可以幫助他完成穿梭時空去尋找夏青黛的心願。
而他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那虛如飄渺的白煙——也即信仰之力。
歐文沒有懷疑,也沒有猶豫,立刻就答應了她的交換條件。雖然這股白煙能讓他重回青春,但他不在乎。沒有女神的青春,留之何用?
就算她並不是夏媽媽,只是蠱惑人心的魔鬼,只要有一絲希望,他也願意跟她做交易。
夏媽媽說,他所在的位面,已經被改變了歷史。就像薛定諤的貓,每一個選擇都衍生出了不一樣的未來。
所以他的未來,不是夏青黛的未來。
他想要去夏青黛的世界,就等於是穿梭別的位面,代價會很大。
但他並不在乎。
此後在夏媽媽的幫助下,他的時光機終於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
在一次又一次的實驗中,他開始能往未來傳輸財物,試探穩定性,而對面接應的人正是夏媽媽。
這些東西並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傳輸,有許多直接湮滅在了時間黑洞裡。
這樣的傳輸足足進行了八年的時間,直到他把自己一輩子除固定資產外積累的財富都傳輸完畢。
最後,他決定親自試一試時光機。
成功了,再續前緣;失敗了,灰飛煙滅。
他已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並給了自己選中的新的歐文家族繼承人——堂姐的兒子,一封有條件繼承的遺囑。
他的固定資產中,只有浮翠山莊是屬於歐文家族祖上傳承的。其餘的地盤都是他的私產,因此他擁有絕對的分配權。
而他一輩子在倫敦政壇的經營,培養的以舅舅和表弟爲首的律師及法官集團,也足以保證他的遺願得到最大限度的保護。
雖然雙方的時空也許不一致,他要穿越的兩百年後的世界,未必是現在這個世界的未來。但有準備總比沒準備好,萬一就有關聯呢?
之後他進入了時光機,任夏媽媽抽掉了他身上所有積累的信仰之力。
再之後,他便陷入一片混沌。
某個月黑風高夜,一個小嬰兒突兀地出現在了朝歌寨的老榕樹下,被一位沒有生育能力的男人撿了回去。
“那你是怎麼覺醒上個時空記憶的?”夏青黛偏頭望着他問。
“先是做夢,然後記憶復甦,再之後我來英國找到了你媽媽。”
夏青黛沉默了好久,才又道:“真的是我媽媽嗎?”
“很大概率吧,你們長得很像。”
“那她人呢?”
“走了,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或許,是另一個時空。”
夏青黛對母親的記憶爲零,因此聽到她離開的信息,雖有一些悵然,但卻並不十分難過。
從來都沒有擁有,也就無所謂失去了。
她忽然側身,看着他笑:“那我以後叫你歐文,還是杜仲?”
“自我介紹一下,鄙人英文名艾薩克·歐文,中文名杜仲,親愛的女士,還有什麼疑問嗎?”
“哈哈,沒了!”
看着夏青黛笑得陽光燦爛的臉,他忽然向她慢慢靠了過來。
兩人糊里糊塗地在一起,卻一直是柏拉圖式的愛戀。
但這一刻,似乎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夏青黛感覺自己的魂都要被他的眸子吸進深處,忍不住想起身避開,卻被早有覺察的某人一把按住,溫熱的脣貼了上來,奪走了她所有的呼吸。
夏青黛只覺大腦一陣空白,整個人都飄了起來,在空中沉沉浮浮。
一大片的白雲從天窗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