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歐文一起坐上車後,夏青黛偏頭問他:“剛剛那個男人是誰?我好像有點面熟,但是想不起來。”
“是我爲安德森先生請的律師之一,夏洛特律師。”歐文淡定回道。
夏青黛恍然道:“噢!難怪了,我就說有點面熟。安德森先生的官司結束了嗎?”
“是,非常不幸,他被流動法庭最終判了流放,三年。”
“啊,流放三年?這麼嚴重?流放澳洲嗎?”
歐文淡淡道:“是。”
“嘖~”夏青黛輕輕感嘆一句。
這個時代對於異教徒的兇猛,通過安德森先生一案,夏青黛也算是有所瞭解啦。一位小鄉紳只不過請人雕了個龍神象,說判就被判了。
又不是什麼大事,在本地盤根錯節的土著鄉紳,居然沒能打通關係。而且還判那麼嚴重,直接流放三年,真是奇怪。
要知道以這個世界的航海速度及環境,從英國到澳洲,可是一場生命的大考驗啊!
船員的環境還好一些,犯人的船艙,死人可是常事。能活着到達流放地的人,全是生命力異常頑強的年輕人,安德森先生可不年輕。
夏青黛都懷疑自己對資本主義國家歷史的瞭解了。
他們的法律,難道不應該是任憑資本家打扮的小姑娘嗎?不是說只有中下階級才受到法律約束嗎?這看着上流社會的人士也不能犯錯啊。
她還以爲資本主義的世界,上等人只有遇到政鬥纔會下去。
莫非異教徒這件事,嚴重到堪比政鬥?
那爲什麼異教徒最多的浮翠山莊卻沒事……
念頭轉到這,夏青黛忽然笑了。
原來欺軟怕硬這件事,古今中外都一樣啊!
夏青黛對於此事未知全貌,她並不知道自己跟安德森小姐之間的恩怨,自也不知道歐文對安德森先生的“幫助。”
不過在打官司上,歐文確實沒搞什麼事,一直在花錢的。
他本意就是拿安德森先生投石問路,一石二鳥。如果純以異教徒的罪名判,這點刑期根本不夠看,這已經是歐文努力後的結果了。
畢竟幾個世紀以來,歐洲各國的戰爭,多半都是宗教戰爭。
“安德森先生被判了流放,他的家人們怎麼辦?”夏青黛問。
歐文語氣漠然道:“安德森小姐不聽律師勸告,企圖賄賂流動法庭的法官們,剛被抓起來了。”
“啊?!賄賂被抓?”夏青黛大吃一驚,接着又用中文喃喃道,“這不是又當又立嘛!”
對於中文,歐文是有聽沒有懂。
他倒是在這個暑假跟着夏青黛學了不少中文了,後者還送給他堪比成人大小的識字卡片。
不過,“又當又立”這種網絡詞組,對於一位纔開始學習中文的外國人來說,還是太難了。
過了一會兒,夏青黛唏噓道:“這個時代的淑女被治安所關進去過,恐怕名聲就完了吧。”
歐文冷酷道:“是,這就是不遵守法律的後果。”
夏青黛目光奇異地偏頭看一眼歐文,身爲特權階級的他,說這話特別有戲劇性,就像是小鬼子說自己仁愛的感覺差不多。歐文察覺到夏青黛的望過來的目光,忽然露出靦腆的笑容:“安德森小姐孝心可佳,小鎮上的人都會幫她的,我也是。我想她很快能重獲自由,您別擔心。”
“噢,你們鄰里之間真友愛。”夏青黛點點頭。她不擔心啊,一個不熟的鄰居而已,又不是她的什麼人。
“表妹,我觀夏洛克律師熟讀律條,對《聖經》亦頗有見解,決定資助其在伊芙拉成立律師事務所,您以爲如何?”
夏青黛自無二話:“你看着辦就是。”
汽車很快就開到了家門口的院子裡,夏青黛從車窗外望着自己的大房子,越看越歡喜,不由道:“我得給它取個名字,你說取什麼樣的好?”
歐文微笑着應和:“您喜歡的就好。”
司機和僕人迎上來替兩人開車門,夏青黛“嘭”一下跳下車,對着歐文擺擺手:“我去找簡商量看看。”
“嗯。”離家近一天,歐文要處理的事也挺多的。
這個時間簡正和卡羅琳、康妮還有幾位鄰居太太及小姐,坐在頂樓平臺開闢出來的小花園裡看書、聊天。
沒有工作的小姐夫人們,如果不聚在一起打打牌、聊聊天、做做遊戲,那日子就太無聊了。
夏青黛走上來的時候,空氣頓時一靜,只剩下旋轉木馬悠揚的音樂聲。
對於一位淑女,竟然不顧身份地去跟地位低下的醫生,混在一起解剖屍體。衆太太和小姐們都是不理解的,望向夏青黛的目光裡,不免帶上一些好奇和不贊同。
只有簡能理解夏青黛作爲一名醫生的追求,但是她也無法左右別人的想法。因爲她寫書也是一樣被人所不理解,得偷偷地來。
除了簡,夏青黛纔不在乎這裡其他太太小姐們的想法。
這是她買下的房子,她的旋轉木馬,客隨主便,沒聽說過對主人指指點點的客人。
何況若是真看不慣她,大可不必來串門。她的旋轉木馬和游泳池,也不是公共的。
老歐文太太一開始得知夏青黛要去醫院做解剖的時候,還倚老賣老、大驚小怪地批評過夏青黛的行爲。一幅認不清自身地位的傻瓜樣兒,直接被夏青黛懟得下不來臺。
當時她就漲紅了臉,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接話,最後只得佯裝暈倒,避了過去,之後再厚着臉皮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夏青黛可不是拿老歐文太太當長輩養的,而是當成免費的練手對象。
端着她的飯,住着她的房,還想當她的家不成?門都沒有,她可不慣着。
夏青黛在衆人的臉上掠過,坐在鞦韆架上安靜地看着書的簡,察覺到了空氣裡的氣氛變化,擡起頭,正好與她望過來的笑眼對上。
“你回來了,夏。”簡放下書,起身向她行禮。
夏青黛還禮後,開心地走上前,說道:“嗯,回來了。我剛剛忽然想到,我的這座小樓還沒有合適的名字呢,我想給它取個名。”
衆人一聽,七嘴八舌地給起了意見。不管怎麼說,富有的女神醫還是該討好的。
其實鄰居們會過來串門,就說明她們雖然對夏青黛去解剖的行爲不贊同,但還沒有到要得罪她的地步。
畢竟夏青黛的醫術對她們來說太高明瞭。活這麼久,她們就沒遇到像夏青黛這樣神奇的醫生。
那拔罐、推拿和藥薰,都太舒服了,一旦享受過,就無法再回到從前。
由奢入儉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