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土坑裡伸出來的手觀瞧片刻,又一眼掃過幾個卯子工,林壽的眼睛眯了起來,手裡的埋人鏟排開衆人,在一衆老百姓的驚呼聲中,人跳進了土坑裡。
老百姓們一開始還驚呼誰這麼大的膽子,一看清是傻子九又都覺得沒問題了,別人不行他準行,他要不行誰都不行,人家可是菜市口街的頭牌煞星。
老百姓們只見傻子九跳進坑裡,那膽子是真的大,伸手就抓住土坑裡伸出來的手。
一提拎!從土裡拎出一人來!
這人臉色鐵青,沒有呼吸,是個死人,那模樣看着眼熟,數數坑邊上的卯子工少一個,可不就是這個麼,給縫屍鋪挖地基土坑的卯子工,在這土坑裡死了一個!
哎呀!這消息一傳,把周圍人嚇壞了,有人說工地上死人,這是鬧邪祟了,這是中溜神沒吃飽,上來吃人了,不然那人怎麼埋在土裡呢,是不是之前給供的豬頭小了啊?
大家夥兒一鬧,那幾個卯子工也害怕,但林壽卻拍了拍手上的土,找來了殯屍司的吏目和衙門的巡吏看屍體,耳語一番後,跟衙門的人“通融”了一下,官爺發話,讓卯子工全都老實幹活兒!不許耽誤工期!
如此這般,卯子工們被官爺威脅壓迫,只能戰戰兢兢的繼續幹活,直到次日早晨,土坑裡,又露一手,卯子工裡,又少一人。
如此這般,兩日後,只剩一人。
最後這人膽戰心驚,白天壓根不敢去幹活,縮在家裡,直到晚上睡覺,大半夜的驚醒,突然感覺鬼壓牀,身體不能動了,話都說不出口,然後就感覺被鬼搬着出了門,到了那個土坑邊上,扔進坑裡剷土埋人,眼看要活埋至死!
這人被土埋在身上漸漸沒過了胸口,都嚇尿褲子了,忽覺得身體能動能說話了,一邊瘋狂掙扎往外爬,一邊大喊:“老三我知道你死的冤!我真不是有意想害你!求你別變鬼來害我啊!繞我一命吧!”
喊着喊着,陰森森的血紅燈籠亮起來。
燈光照在了他臉上,坑邊站着林壽和官府拿人的衙役,還有其他那些本來應該已經“死了”的卯子工。
這人一下就明白了,這是個套兒啊!
“哎!作孽啊!我啊,招了吧!”
這是怎麼回事呢?
這人和他那個老三兄弟,前一陣子幹了個缺德勾當,騙了人點錢,結果因爲這點錢分贓不均,打起來了,最後老三被這人給活活捂死,那幾天兩人正好在縫屍鋪的工地幹活,這人就想着把死了的老三深埋底下,到時地基一打,房子一蓋上,這屍體就沒人能發現了,神不知鬼不覺。
然而,不知道是埋得太淺,還是老三沒死透又掙扎了,晚上挖了個深坑埋了,第二天來一看,居然伸出隻手來?
這人當時就嚇一跳,後來見每天都死一個,以爲老三回來報仇了,心裡更是天天擔驚受怕,都害了病了,可他哪裡能想到,林壽當天就問陰問出來了,後面串通其他幾個卯子工假死,再點了他的穴搬來活埋嚇他。
如此這番,真兇伏法。
一切都是鬼使神差,裝神弄鬼。
林壽嘖嘖搖頭,還真以爲工地裡能挖出邪祟不成?那是你自己心裡有鬼啊!
因爲白耽誤好幾天工期,所以林壽今天親自出馬,快點搞定這土坑,埋人鏟一剷剷的下去,眼看地基土坑挖好了,最後一鏟咚的一聲,林壽一愣,挖到什麼了這是?
打去浮土,底下漏出一口六尺長一尺寬紅燦燦的厚底大棺材。
我嘴開光了?我覺醒了毒奶屬性?
林壽站在原地愣了半天,只見那棺材板面上陰刻着一朵朵桃花骨朵,太陽光一打。
這一朵朵桃花,居然開了!
嘖,林壽起卦,卦象來看,煞神撫首,災星照面,大凶的都難找條活路,唯一的活路是不管它,就這麼埋着,詭異的是,這條活路居然還兇中顯吉。
林壽搖搖頭,把浮土蓋上,打地基,這房子,就這麼蓋吧。
打這以後,打地基蓋房子,直到新縫屍鋪蓋成,除了林壽,沒人知道他縫屍鋪底下還有口棺材板會開花的棺材。
但您可記住,林九爺重修縫屍鋪,埋人鏟掘出桃花棺,日後,還有這口棺材的事。
……
日子過得流水一般,一晃半個月。
縫屍鋪再有幾天就該蓋好了。
天氣漸漸暖和,開春兒了,門口的老貓叫春了,京城裡蟄伏一個冬天的各路人馬,也該準備搞事了。
今年有件大事,乾皇八十大壽。
乾皇作爲大景最長壽的禍…不是,最長壽的皇上,本又是好大喜功愛面子的人,八旬耄耋萬壽宴那排場,自然不能小了。
萬壽宴的日子大概就在三個月後,由朝中內閣大學士劉淞和軍機大臣和縝操持,從前年開始,提前兩年,就已經準備上了,別的不知道,反正國庫肯定又減肥成功。
朝堂上的事太高太冷,與我們無關,還是說說江湖和市井的事。
二月二,剃龍蛋,吃龍耳。
剃龍蛋就是剃頭,出了正月兒恭喜倖存舅舅們今年又逃過一劫,大小夥子們可以剃頭了,吃龍耳就是吃餃子,林壽又跟寧洛薇搭了一頓夥。
林壽在豆腐鋪吃着熱騰騰的餃子,對於寧洛薇仍然不假辭色,寧洛薇對於這個死渣男卻越來越上心。
從兩人第一次見面以來也有小半年了,林壽當初一句“不想拿劍了,就放一放”只是想搪塞她離開,隨口應付,沒想到後面卻因爲這一句話,發生了這麼多事,尤其竈王爺放的那一把火,竟讓林壽覺得每天送來的豆腐越吃越習慣了,嘖,這女人好煩。
林壽吃完餃子,抹嘴就走,月色如勾,上了茶樓外牆,筷子夾起餃子吃了一口。
“嘖,都涼了?”
“哦,哦,我,我去給你熱一熱……”
“那你還想讓我在這吹涼風等着不成!”
林壽奪過碗來,悉數吃下。
“下次天冷別急着出來!等聽見我學畫眉叫你再出來!吃的都涼了!記住了嗎!”
“記,記住了…你莫兇我…”
林壽嚇唬了安允梨一陣,她生病體弱,不好見風,這傻丫頭自己沒點自覺。
聊了兩句,夜裡冷風起來了,嚇唬安允梨回屋,林壽翻身下牆欲回殯屍司,卻見迎面走來一個年輕女子,女子與他擦肩而過。
林壽微微皺眉,轉頭看了一眼。
行走之間有身法,且眼熟。
搖了搖頭,不關他事,轉身回殯屍司。
林壽走後,那與他擦肩而過的女子來到了寧洛薇的豆腐鋪前,扣響了門。
寧洛薇這時正在竈臺邊收拾碗筷,嘴裡哼着黃梅小調兒,看來挺高興,聽到有人敲門,還以爲是林壽又回來找她呢,貓尾眼笑的都眯成月牙了,小跑過去開門,然而看到門外的人,愣住了,接着臉色唰的變白,只聽門外人清冷的道了一聲:
“師姐,你不怕師父來殺你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