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壽又揍了偏不語一頓，知道寧洛薇和安允梨沒事，這下氣更順暢了，揍起來更有勁兒了，不爲別的，就爲了這七年。
七年啊，人生總共纔有幾個七年？
偏不語忽悠自己七天？
不過，林壽剛纔藉着京運河的河水看了看，自己的容貌好像都沒變老，再看看和七年前幾乎沒什麼變化的偏不語。
“過了鬼門關可以延壽？”
“是，是……”
偏不語奄奄一息就剩一口氣了。
“每邁過一道坎兒都能延壽，越往後的坎兒延壽效果越好，據說若能過了最後一道坎兒，可以超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永存於世，萬古長青。”
林壽拍了拍偏不語腦袋問道：
“有人過最後一道坎兒了？”
“沒聽說過。”
“那還不少吹點牛逼。”
林壽一個二十啷噹歲的年輕人，還不考慮壽命的事呢，閒話這白話完了，林壽終於問起偏不語正事。
“我爲什麼睡了七年？”
偏不語面對這個問題也是直撓頭。
“哎喲，我哪知道啊，一般人都是七天，你這情況我也頭回見，話說你看七年了我還在這等你，你不得感動一下麼……別！別！不感動也沒事，別打了，再打孩子要傻了，不過，鬼門關是從生到死最關鍵的一關，確實是個蛻變的過程，睡的久也未必是壞事。”
林壽點點頭，偏不語這廢話說的，說半天跟沒說一樣，他也不糾結這個問題了，或許真的是他體質或功法特殊，畢竟他身上有個古怪的賣屍錄。
林壽又問偏不語另一個問題，至關重要的問題，他看了看縫屍鋪外，京城街頭行駛的蒸汽汽車，工廠冒着黑煙的煙囪，問道：
“這七年，大景到底發生了什麼？”
偏不語一笑，難得一本正經的回答：
“我一直在等你問這個，我留在這等你回來，就是爲了這個，一切都要從那個突然冒出來的組織說起……”
“維多利亞殖民會？”
“啊？你知道了？”
“我在洋使館門口看到了一個黑船帆的神像，你繼續說。”
“沒錯，那個黑船帆神像，就是維多利亞殖民會的標誌，這個組織源自西方古國，歷史悠久，在西洋艦隊第一次在大沽口炮臺覆滅後，據說西洋政府內本已經放棄東征了，然而，是殖民會又推動了西洋政府發動第二次戰爭，從而造成了大景如今的局面。”
果然，林壽心說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他已經隨手沉掉一支西洋艦隊了，遠在大洋彼岸的西洋政府還二次出兵就很不合理，那可是跨越半個地球的戰爭成本，如果說這裡面摻合進其他因素，那就有可能了。
問題的關鍵，就在這維多利亞殖民會。
“這維多利亞殖民會，是怎麼回事？”
偏不語盤起了他的銀懷錶說道：
“維多利亞殖民會，根據我的推測，應該是由多個至少鬼門關以上的高手結盟所控制的組織，他們力量大到能影響西洋政府。”
果然，偏不語告訴林壽的和林壽根據走馬燈作出的推理，高度吻合。
然後，偏不語話鋒一轉道：
“如今你也邁過鬼門關了，我們是同類人了，關於鬼門關的事，我也可以沒有什麼忌諱的告訴你了，你知道爲什麼你以前在世間幾乎見不到多少邁過鬼門關的人嗎？”
林壽搖搖頭。
“因爲過了這道坎就是陰陽兩隔，死人不問活人事，不然你那是犯‘忌諱’，鬼門關之上，凡俗之物就再難傷你，但有種東西對鬼門關之上來說是致命毒藥，那就是‘忌諱’。”
“比如大景的皇宮裡，那種大師以上不得入內的禁忌？”
林壽聽了若有所思的問道，他之前殺鬼門關的藏龍散人，靠的就是所謂的讓藏龍散人犯“忌諱”。
“鬼門關以上，別說皇宮了，你在凡俗人間行走都要小心別犯‘忌諱’，我之前不能告訴你這些，就是死人不能與活人語死人事，現在你也是死人了我才能說。”
這不就等於是鬼門關之上的弱點麼，成了凡俗難傷的超人，但有了“氪石”這弱點。
林壽倒是理解的很快，又問道：
“那有什麼忌諱？我怎麼預防犯忌諱？”
偏不語回答道：“這個因人而異，反正犯忌諱的時候，你會感覺很難受，最好及時停止當前的行爲，記錄你的忌諱，有些人甚至走路都犯忌諱，說話都犯忌諱，但大體上一些過度在活人面前暴露死人力量的行爲，都是犯忌諱的，所以，最好的方法是當一個普通人，這也是爲什麼沒過鬼門關的活人，見不到過了鬼門關的死人，他們都會盡量避免犯忌諱。”
啊？林壽一愣。
他讓偏不語等着，然後自己出門去逛了一趟皇宮，嗯，百無禁忌，屁事沒有。
他還是那個不怕氪石的小超人。
他可能是這世界上，唯一不被“忌諱”所約束的鬼門關之上。
偏不語等林壽回來了，繼續說道：
“鬼門關之上，有兩個要注意的點，‘忌諱’是其一，其二就是‘道標’。”
“道標又是什麼？”
“船停在海上，若想固定在一處，會向海裡扔下一個船錨，不然它會迷失在海里。”
偏不語打了個比方。
“過了鬼門關的我們，是遊蕩在陰陽之間的死人，至少需要一個‘道標’，才能讓我們不被遺忘，如果被遺忘，會迷失在陰陽生死的夾縫裡，可能就真的死了。”
偏先生摩擦着銀懷錶。
“一個犯忌諱，一個道標崩塌，鬼門關之上不管你修煉的多強，邁過了多少道坎兒，這兩個只要沾了其一，那都是萬事皆休。”
林壽想了想，問道：
“這所謂的道標，到底是什麼？”
“死人和活人的聯繫，活人銘記你，傳頌你的故事或者遵循你的禮法。
有的讓說書先生傳頌自己的故事。
有的作爲世外高人傳授自己的力量。
有的扶持皇權建立國度。
有的選擇建立拜神習俗。
你的所做作爲，你的影響力，滲透入活人的生活越多，你的‘道標’越發穩固高遠，越是能提升你的修煉上限，邁過更多的坎兒。”
林壽聽到鬼門關之上的這個規則，微微感到錯愕，一時間聯想到了很多。
小到正陽武館的那個譚腿王遇到個戒疤和尚傳功，白蓮教的彌勒託夢，九老洞仙人傳功，青城茶樓的說書先生……
大到藏龍散人進宮爭龍，竈王爺和各種風俗習慣，甚至皇宮裡的宗人府……
“皇宮裡的宗人府，是不是就是一個鬼門關之上高手控制的？”
偏不語點點頭道：
“沒錯，那是個走皇權御龍路子的，還有前幾年不知道你聽說了沒，京城的竈王爺沒了，那個竈王爺其實也是一位遠古的鬼門關之上大佬‘俗主’的道標之一，也不知道那年被誰給砸了，不知天高地厚，聽說俗主這幾年在沉睡，等俗主醒了，他就慘了。”
“……”
林壽撓了撓頭，換了個話茬。
“可是，你又說死人跟活人打交道容易犯忌諱，又說死人要在活人社會立道標，這不矛盾麼？”
“所以才難，既要避免犯忌諱，又要提升道標，幕後手段是最合適的，尤其要提升道標，更是在爭奪活人社會有限的認可權，自古以來很多戰爭的幕後，王朝的更迭，都有鬼門關之上道標之爭的影子。”
偏不語這話的意思總結來說很簡單。
蛋糕就這麼大，要搶的。
“這麼說這維多利亞殖民會……”
“沒錯，我猜測這個殖民會必然是有鬼門關之上高手控制，它們鼓動西洋政府東征大景，應該也是爲了道標之爭。”
哎，林壽搖搖頭，他本來就想安靜的修修練，升升級，佛系摸摸魚，結果沒想到鬼門關之上，居然是這麼個情況。
“我自己的道標怎麼看？”
林壽打算先了解一下自身的情況，再做後邊的打算，如今這樣肯定是不行的。
“閉眼觀想，看道標的高度……”
林壽按照他所說閉上眼觀想，偏不語還在旁邊繼續絮絮叨叨的說着：
“一般來說，剛邁過鬼門關的，你人緣好點大概兩三寸左右，人緣不好一寸半寸……”
林壽直接打斷偏不語的話，問道：
“九百丈大概什麼水平？”
偏不語一屁股摔在地上，眼珠子瞪得溜圓指着林壽，嘴開合着說不出話跟上了岸的魚一樣，半天才緩過來：
“至，至少再跨兩個坎兒前，都不用擔心道標不夠用，你不是睡了七年才醒嗎，你幹什麼了？！”
林壽卻是低頭看了看戴在手上的黑手套，竊國者之手，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