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監獄出來的時候,江琛幾乎不敢相信,李叔錘了錘他的肩膀“小琛,老爺夫人和張律師都在等你呢!”
等等……爲什麼沒有許蓓蓓。
江琛頓住了腳步,李叔的眼神瞬間變得有些閃躲“小琛?”
“李叔,檢察院怎麼會撤訴的?”江琛一直知道銅馬上的指紋不僅有自己的,還有許蓓蓓的。江琛知道如果她也知道的話,勢必會要自己去自首來救自己出來。
李叔搖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許小姐從今天早上開始就忽然消失了,警方既然是撤訴,又沒有什麼動靜,應該是別的原因……”
江琛迅速從自己的私人物品裡找出手機,顫抖着撥通她的號碼,無人接聽。再打的時候忽然震動了一下,進來一條短信。
“我不能讓孩子沒有爸爸,我決定回到廖長安身邊了”
呵,原來是廖長安醒過來了,所以他要許蓓蓓和自己做了交換,而這個笨蛋居然真的同意了,還要發這樣的短信騙自己。
從什麼時候起,謊言在他們之間是透明的,無論是什麼謊言都是讓對方安心的藉口,許蓓蓓以爲江琛會信麼?又或者,這只是讓江琛不至於太難過的解釋。
江琛幾乎是飛奔着跳上車去往廖長安的醫院,江父和江母也知道他的焦急,接上他之後下一個目的地就是醫院。
廖長安的手段不比江一鳴差,他早就讓助理帶着許蓓蓓轉移到度假別墅去了,所以江琛他們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只是廖長安躺在病牀上靜靜地喝着水。
廖長安看到江琛的時候下意識的皺了皺眉“沒遇到警察吧?否則他們會覺得是你們買通了我,那樣我的心思豈不是白費了。”
江琛緩步走近,咬牙切齒道“廖長安,許蓓蓓在哪裡?”
“哦?”廖長安笑了笑“她是我的女人,現在要輪到一個外人來過問我的私事了麼?”
江琛緊了緊拳頭,李叔走過來按住他“小琛,你冷靜一點。”
江一鳴也走到廖長安的病牀前“感謝廖先生手下留情,放過我的兒子,他年少不懂事,多有冒犯,我代爲謝過。”
江一鳴在港城的地位永遠不會因爲時間的流逝而改變什麼,廖長安即便再囂張此時也點了點頭“江老先生有禮,聽聞您就只有江琛一個兒子,以後還是多加管教纔是。”
廖長安看向江琛,絲毫不避諱的說出這番話,江琛很年輕,而自己已經到了一個男人真正成熟的年紀。
江一鳴又上前一步,越過江琛站到廖長安身前“廖先生,小琛有個朋友叫做許蓓蓓,不知道廖先生可知道她的去向?”
廖長安搖搖頭“不知。”
“好。”江一鳴推了推江琛“走,我們不要打擾廖先生休息了,回家再說。”
江琛也知道廖長安是無論如何都不肯說,所以也就在江父和李叔的拉扯下離開了病房,他不斷地給許蓓蓓打電話,卻總是無人接聽。
他知道,許蓓蓓和廖長安的這個交易看來是板上釘釘了。
江一鳴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他想要調查廖長安,找出許蓓蓓的下落不過小菜一碟。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廖長安一直在醫院,沒有任何線索可以提供給他。
一等就是七天。
江琛恍然想起,當初分別的時候不過是自己出門去買菜,沒走多遠就被警察按住了,而她也作爲證人一同和他一起被遣送回國,她託警察給他換上保暖的衣服和鞋子,因爲他們都知道,到了港城,就是難熬的開端。
江琛重返校園,他的畢業作品還沒有交,走在校園裡,總有人對他指指點點。他從來不在乎,拿着寫生用的東西坐在校園的湖邊,選取建築物的角度和光線完美無瑕,江琛提筆,卻畫出了許蓓蓓的素描。
一筆一劃,勾勒出難過的模樣。
倒在人羣中被送往醫院的時候,港城的天空飄過一朵好看的雲,江琛瞥了瞥嘴角,似乎想起了和許蓓蓓一起在清邁看雲的那段日子,在自己驚心動魄的恐懼的時候,在自己徹夜難眠的時候,總是去她的房間給她蓋上踢下來的被子。
那樣的平淡生活,終究不過是波瀾裡的假象,如今的支離破碎纔是真實。
二次搭橋,他知道外面除了自己的父母,不會再有那個哭花臉的女人等着自己了。所以看着她抱着小芒走進來的時候,似乎麻醉的藥效還沒有過,那種昏沉錯位的感覺持續着。
她笑了,眼睛紅紅的,像是小白兔。
江琛知道,她不是小白兔,她是敢愛敢恨的刺蝟。
出院的時候,醫生卻一臉鄭重“江先生,鑑於您遺傳性心臟病的特殊性,我們必須給與您一定的提示。”
許蓓蓓輕輕握上江琛的手,江父和江母也抱着小芒一起站在他們身後,似乎在與醫生對抗着什麼。
“您的心臟很脆弱,所以不可以參加劇烈運動,日常的鍛鍊在允許的範圍內。控制脂肪的攝入,保持血管健康……”醫生說了許多,大多是江琛在清邁做第一次手術的時候就聽過了的,那時候他甚至因爲這個原因而想要遠離許蓓蓓,只是如今。
許蓓蓓緊緊地握着江琛的手,她早就知道他的心臟病的危險性,如今不過是再次加深了那種認知的程度,她似乎知道江琛在想什麼,一回頭對上他的眼睛,小聲道“別想着跑,出了醫院就和我去民政局蓋戳。”
醫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合上了病例,安慰道“一二次手術均如此成功,加上現代醫療科技的發展,只要合理控制下,病人的生活和普通人沒有任何兩樣。”
所有人都暗暗鬆了一口氣,醫生果然都是這樣的貨色,先是危言聳聽,然後發你一顆糖。
江琛哼了一聲,將許蓓蓓的手緊緊地蜷在掌心裡“回去拿戶口本,民政局門口見,誰不去,誰是小狗!”
那天,港城的春終於停駐了腳步,和煦的陽光和微風吹在每一個人的臉頰上,像是送上輕柔的吻。
“一二三,新娘再靠近新郎一點點,新郎保持微笑……好!”
帶着熱度的鮮紅色的本子交到我手上的時候,我嚥了下口水,轉頭看着同樣發愣的江琛“喂,我們這就結婚了……”
江琛瞥了瞥嘴“我們好像忘了什麼……”
我點點頭,忘了什麼呢?
看着照片上江琛和我的病號服,還有我肥腫的臉,他蒼白的面色……怪不得給我們拍照的小哥一直淚眼朦朧的看着我們,估計以爲我們命不久矣……我忘記我現在是一副醜樣了!
“江琛,要不然我們去辦離婚,這樣就能重新拍結婚證上照片了!”
江琛的嘴角抽了抽,最後輕輕嘆一口氣“許蓓蓓,你看,你笑的還是挺好看的。”
是啊,我看着自己雙下巴,不施粉黛卻笑得無比燦爛的模樣。
轉頭,江琛的吻落下來,他細細描繪着我的脣,不是第一次接吻時候的橫衝直撞,也不是第二次接吻時候的試探。
我們都無比確定,以及確信。
“我是說,我們忘記接吻了。”江琛笑了笑,揉了揉我的頭髮,他的眼睛裡迸發出初見時候那種令人沉溺的光芒來,我紅了眼,也紅了臉。
小芒三個月大的時候,已經學會自己在牀上翻身翻得歡快,並且樂此不疲。我伸了個懶腰,準備繼續睡懶覺,產婦最快恢復身形的方法就是睡覺,能把多餘的脂肪迅速消耗掉,三個月之後,我已經瘦的能塞進時尚雜誌上那件婚紗裡了。
江琛帶着洗浴之後的水汽把我扛起來丟進浴室裡“快去洗澡,今天要去見院長呢。”
我恍然驚醒,對哦,今天要去見院長,請她來做我和江琛婚禮的證婚人。婚禮的籌備不需要我做什麼,從花束到燈光音樂,全部都是江琛親力親爲。我只負責在上千件婚紗裡挑自己最滿意的那一件。
但實際情況是:江琛搖搖頭“裙襬的地方不夠自然……線條太生硬……喂,這件露的太多了……”
而我只能滿臉黑線,後知後覺江琛的控制慾太強大。
看着江琛抱着小芒站在花園外的車旁,陽光將他們的頭髮一起打上金色,我才發現自己何其幸運。
多年過去了,孤兒院的設施越來越完備,我幾乎已經認不出孤兒院的模樣,江琛卻是拉着我的手,另一隻手抱着小芒走進去。
“十七歲的時候,我找遍了港城上下所有的孤兒院,在這裡找到了你,那時候你已經開始了工作。”
江琛緊了緊掌心,笑着喊道“院長,你還記得我麼,我是小九啊。”
院長站在院子裡,她老了很多,當年的一頭的青絲,如今半分斑白。年輕的時候她很少笑,如今卻是不再吝嗇她的笑容,臉上甚至出現了笑紋。
她點了點頭“我當然記得你,還有小七……”
聽她喊出小七這兩個字的時候,我似乎一下子回到了扎着兩條辮子,不愛說話的小時候。江琛也很激動,他輕輕攔上我的肩膀“院長,我和她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