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微笑着問李信:“槐穀子看中了誰家姑娘啊?你但說無妨。”
李信乾咳了一聲,說道:“是……未央公主。”
嬴政微微一愣:“未央?”
他還真沒想到居然會是未央。
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奇怪,槐穀子和未央一直走得很近,時不時就聽說他們兩個在討論出版什麼書。而槐穀子對未央有想法,也完全合情合理。
嬴政倒也沒有生氣,給李水安一個覬覦公主的罪名。畢竟儒學禮教還沒有開始束縛人心,而且嬴政對李水也頗爲滿意。
他笑了笑,說道:“朕還以爲,槐穀子乃謫仙,早已沒有常人之男歡女愛了。原來,也需要娶妻生子嗎?”
下面的朝臣都附和着笑起來了。
陛下講笑話,誰敢不笑?
李水笑的最開心了,看陛下這態度,這門親事算是十拿九穩了。
而羣臣在笑了兩聲之後,全都不由自主的看向李斯。
畢竟剛纔在議政殿外,他們都聽說李斯的長子李由,計劃迎娶未央公主。而這些朝臣,也都道過喜了。
可是現在……眼看着未央公主要被槐穀子這傢伙搶走了。
這……這也太丟人了吧?
李斯低着頭,簡直沒臉見滿朝文武了。
他現在算是恨死李水了,天底下怎麼有這樣的人?
剛纔在議政殿外,這傢伙明明聽到了我的打算,現在故意要娶公主。這不是讓我難堪嗎?
但是李斯恨歸恨,他現在拿李水一點辦法都沒有。
當初李水剛剛進入朝堂的時候,李斯可是佔據着絕對優勢。
可是現在……不知不覺的,李斯發現自己已經奈何不了李水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覺得自己老了,撲騰不動了,沒有了年輕時候的野心,時常就想……不如上上朝,做做本職工作,然後喝喝藥茶,和新買來的美人溫存一會,了此殘生罷了。
李斯有些恍惚: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是因爲在朝堂上屢次辯論不過槐穀子嗎?是被趙佗打擊的心灰意冷嗎?是因爲結黨營私的事,徹底嚇破膽了嗎?
在議政殿上,李斯竟然走起神來了。
王綰看了看李斯,忽然有點同情他。
讓李由迎娶公主的計劃,畢竟是王綰提出來的。可是現在弄成這樣,讓李斯丟了個大人,王綰也過意不去啊。
這時候必須得站出來,替李斯說上一句話。
否則的話,聽說李水要迎娶公主,堂堂宰相和廷尉就退縮了,連提議都不敢了,那成何體統?那日後還有什麼臉面在議政殿上侃侃而談?
想到這裡,王綰站了出來。
李斯看了王綰一眼,苦笑着衝他點了點頭。
李斯知道王綰的意思。牛皮,已經在議政殿外吹出去了,如果連努力都不做,那不是太丟人了嗎?
可是……現在努力還有用嗎?努力之後依然不成功,那不是更丟人嗎?
李斯心潮起伏,簡直不敢想象過一會有多丟人。
他乾脆如同老僧入定,雙目微閉,儘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就當……就當這張老臉不是自己的好了。
李水看見王綰站出來,自然知道他要幹什麼。如果換做平時,李水肯定親自下場開撕了。
但是今天不行,今天他是要提親的,哪有當事人親自開撕的?李水……畢竟也是要臉的。
於是他看了看李信。
李信乾咳了一聲,厚着臉皮說道:“怎麼?丞相大人是要恭喜謫仙嗎?”
王綰差點罵出來:恭喜個屁啊,我要幹什麼你真不知道嗎?
王綰沒搭理李信,他向嬴政拱了拱手,說道:“陛下,老臣認爲李信將軍的提議不妥。未央公主,下嫁給廷尉大人的長子李由爲佳。”
嬴政微微一愣,心想:今天的奇事倒是不少啊。
嬴政似笑非笑的問道:“爲何?”
王綰說道:“謫仙風評不佳,咸陽城中的權貴豪強,人人都知道謫仙乃是厚顏無恥之徒,若公主嫁給此人,不是壞了名聲嗎?”
李水:“……”
這老匹夫,上來就進行人格攻擊啊。
周青臣一班小弟立刻表態,表示不認可王綰的話,他們覺得李水風評很好,乃是難得一見的忠厚之人。
王綰有些惱火的看着周青臣,心想:這些人簡直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居然都不帶臉紅的?
李斯干咳了一聲,說道:“看來朝堂上的忠貞之士,是認可謫仙的。至於有沒有小人覺得謫仙是無恥之徒,那本將軍就不清楚了。”
王綰氣的直瞪眼。
李信又說道:“而且我聽說天下百姓,尤其是窮苦人,倒覺得謫仙不錯。丞相若不信的話,可以派遣一兩個人,去打探一下。”
王綰嘆了口氣。
他也知道,槐穀子在百姓當中風評不錯。不過……那隻不過是給了百姓利益罷了。靠着金錢堆起來的名聲,有什麼用?
王綰心中並不認可,但是這個話題也沒辦法再辯論下去了,畢竟百姓確實認可槐穀子,再怎麼辯論都沒用。
王綰想了想,又說道:“李由文武雙全,年輕有爲,若由他迎娶未央公主,實屬一段佳話。”
李信幽幽的說:“普天之下,誰不知道謫仙博學多才?謫仙入咸陽以來,做出來了多少件仙器?”
“以文而論,謫仙開設文學獎,發掘了多少有文采的人?以武而論,謫仙平定項梁叛亂,平定匈奴、孔雀國。威名赫赫,百姓早就稱之爲戰神。”
“請問丞相,李由比得上嗎?”
王綰擦了擦頭上的汗,心想:這李信怎麼如此能言善辯?往日他不是這樣啊。以前不是大夥取笑的對象嗎?
他定了定神,又想出來了一條理由:“婚喪嫁娶,最講究門當戶對。李由乃廷尉李斯長子,出身富貴,與未央宮主相合。而謫仙嘛……”
李信幽幽的說:“謫仙乃朝中重臣,伏堯公子的師父,陛下親封的侯爵。我怎麼覺得,謫仙與未央宮主更爲般配呢?”
王綰徹底無話可說了。
朝臣們都暗暗的想:其實摸着良心說,總覺得未央宮主嫁給槐穀子這種人,是有些不太合適。但是爲什麼偏偏找不出理由來反駁李信呢?
淳于越默默地看着李信,心想:此人跟在槐穀子身邊,別的沒學會,伶牙俐齒的詭辯之術倒是學了不少啊。
王綰已經無話可說了,朝堂上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嬴政有些同情的看着王綰,彷彿是爲了給他解圍,他看向李水:“槐穀子,你可有話說啊?”
李水乾咳了一聲:“臣……臣聽說,廷尉大人在外面欠下了鉅債,有幾萬萬千之多,恐怕子子孫孫幾代人都還不完了。”
“臣覺得,若讓公主嫁給李由。那不是背上了一身債務嗎?恐怕會一生窮苦啊。”
朝臣們都驚訝的看着李斯,不少人都在想:廷尉大人欠了債?這是爲什麼?難道他迷上了賭錢不成?
李斯臉上的表情很古怪,似哭似笑,哭笑不得。
嬴政看見他這幅樣子,心想:估計槐穀子說的是真的。只是不知道他怎麼欠了這麼多錢,又欠了誰這麼多錢。此種緣由,朕一定要尋問清楚。
王綰徹底敗下陣來,嬴政對李水的態度也很明顯,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場婚姻沒有任何障礙了,只等陛下宣佈而已。
散朝了,朝臣們心事重重地向外面走。
李斯和王綰走的最快,他們兩個急着擺脫這丟人的一切。
而李水和李信,則被嬴政叫到了書房當中。
嬴政微笑着看着李水。
也真是奇怪,在昨天的時候,嬴政看李水還是看臣子的心態,現在再看,居然有了看女婿,看晚輩,看親人的感覺了。
嬴政對李水說道:“成親之後,切不可像往日一般,肆意妄爲了。”
李水應了一聲:“是。”
嬴政又看向李信:“槐穀子不懂我大秦的種種規矩,他的婚事便由你來操辦吧。”
李水聽到這話,不由得咧了咧嘴。
他覺得李信也不太靠譜。按照李水原來的設想,這種事還是淳于越去辦比較好。
不過仔細想想,李信畢竟是自己人,如果有什麼想法的話,李信應該會答應的。如果是淳于越的話,老古板一個,想要推陳出新那是不可能的。
於是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他乾笑了一聲,問嬴政:“不知道何時能成親啊,小婿好去準備準備。”
嬴政被李水的稱呼逗樂了,他說道:“一年以後吧。”
李水吃了一驚:“這麼長時間嗎?”
嬴政有點無語的看着他:“你倒是很心急啊。”
李水乾笑着說到:“三個月如何?”
嬴政看了看李信。
李信拍着胸脯說道:“三個月足夠了,末將定然不負重託。”
嬴政揮了揮手:“那就快去準備吧。”
等李水和李信走了之後,嬴政忽然回過味來:這兩個人,一個賽着一個的不靠譜啊,他們當真能做好嗎?
…………
李水出了嬴政書房之後,就打算去未央那邊報喜。
於是他和李信匆匆道別,自己去找未央了。
結果半路上遇到了伏堯,伏堯攔住李水說:“師父,你還是不要見阿姊的好。”
李水有點納悶:“爲什麼?”
伏堯乾笑了一聲:“朝堂上的事,我已經聽說了,咱們眼看就要親上加親了。”
李水嘿嘿一笑:“所以我更要去見未央啊。”
伏堯說:“如今剛剛定下親事來,阿姊害羞得很,你即便去了也見不到。”
李水想了想,這倒也是。
伏堯拉着李水說道:“走走走,師父你跟我來,我們商量一下最新一期報紙怎麼出。”
李水無奈的說:“我忙得很,要在三個月之內準備迎娶公主呢。”
伏堯說道:“我明日的報紙,就是關於你迎娶阿姊的。”
李水想了想,覺得這倒也不錯,謫仙迎娶公主,這麼大的事,不見報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李水和伏堯研究了幾個時辰的報紙,後來終於發現,伏堯這傢伙根本不關心婚禮隆重不隆重,他主要目的是提高報紙的銷量……
李水發現伏堯的目的後,找了個藉口溜走了。
他回到商君別院後,裡面的匠戶全都笑嘻嘻的來道喜。
李水感慨的說道:“這消息傳得夠快啊。”
旁人恭喜完了就去幹活了,但是始終有一個人跟在李水身後。這人就是項伯。
李水納悶的說道:“你還有事?”
項伯苦着臉說道:“謫仙不是答應在下,只要找到了石油,便給我最後一枚獎牌嗎?”
李水恍然大悟,心想:倒把這事給忘了。
他拍了拍項伯的肩膀,十分誠懇地說道:“這樣的大事,本仙豈會忘記?只是你集齊了十枚獎牌,乃是商君別院第一人也。本仙豈能隨隨便便把獎牌給你?那也太看不起你了。本仙決定選一個良辰吉日,隆重的慶賀一番。”
項伯感動的淚流滿面,心想:我本以爲謫仙忘了,原來……原來謫仙是這麼想的。天吶,謫仙待我恩重如山,我……我願意爲謫仙,死而後已。
李水看見項伯一臉感激,不由得直起雞皮疙瘩,連忙找了個藉口溜走了。
秦人真是太肉麻了啊。
…………
電學院,相里竹正在研究電磁感應。
旁邊有個工匠猶豫再三,低聲說:“聽說,謫仙要迎娶未央公主了。”
相里竹淡淡的哦了一聲。
工匠納悶的說道:“姑娘難道沒有想法嗎?”
相里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謫仙與公主一向走得很近,這不是很正常嗎?”
工匠撓撓頭,心想:難道我的感覺是錯的?竹姑娘和謫仙不是也走得很近嗎?
相里竹盯着桌上一跳一跳的青蛙,心想:死去的青蛙都能跳起來。那麼我可不可以給槐穀子做一個替身呢?和他一模一樣,有他的記憶,有他的脾氣秉性……
“呸,我爲什麼要給他做替身?”相里竹恨恨的想。
…………
“什麼?獎牌?”淳于越有些納悶的看着淳于甲。
淳于甲說道:“不是獎牌,是金牌,免死金牌。李信大將軍,脖子裡戴着一塊明晃晃的免死金牌,正在外面叫門呢。”
淳于越有些不爽的說道:“他要做什麼?”
淳于甲苦着臉說道:“據說……是要祭拜夫人。”
淳于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