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外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這些人已經隱隱地分成了兩個陣營。
其中一個是商君別院的擁護者,其中有匠戶,有謫仙樓的夥計,還有曾經在商君別院學習的貴族子弟。
另外一夥人則是以熊氏爲首的關東豪強。
這兩方人馬呼朋喚友,在榜單跟前對峙。熊嚭躍躍欲試要殺了景告和魏銅,好讓熊氏成爲關東豪強的領袖,好讓淳于越徹底認可自己。
但是對面有很多人,一時間難以下手。
至於景告和魏銅,振振有詞說竹姑娘已經證明了人間是圓的。因此應該由他們殺人才對。
不過景告說這些話,也只是虛張聲勢罷了。他並不敢真的殺人。
現在兩方人馬都在盯着皇宮,想看看相里竹進去之後,宮中怎麼說,有什麼消息傳出來。
他們從早晨等到中午,終於,裡面走出來了一隊人。
領頭的徑直走到榜單跟前,伸手將榜單撕下來了。
景告頓時大喜,說道:“陛下認可了?”
撕榜單的小宦官納悶的看着景告:“認可什麼?”
景告說道:“自然是認可,人間乃是圓的。”
小宦官淡淡的說道:“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這榜單是做不的數的。是有一個膽大妄爲的傢伙,曲解了陛下的意思,自作主張在這裡貼了榜單。”
小宦官說完之後,就淡淡的說道:“帶上來。”
掌刑官帶着兩個侍衛,押着季明趴到了地上。
小宦官淡淡的說道:“季明,膽大包天,曲解聖意,胡亂貼出科舉榜單,罪過極大。不過念其無心之過,網開一面,恕其死罪,重則二百。”
圍觀的人都一臉驚詫的看着季明。有些關東豪強甚至罵出聲來了。
他們的子弟考中了,本來已經要慶祝了,結果發現這榜單不算數?
季明趴在地上,不敢看衆人的眼睛,只是默默的承受着棍子。
前八十下,季明很輕易的就接下來了。畢竟每天練這個,身上已經有了抗打性。
但是打到一百棍的時候,季明覺得有點吃不消了。
打到一百五十棍的時候,他的屁股開始血肉橫飛。
掌刑官和季明是老朋友了,看他如此難受,於心不忍,於是棍子向下挪了挪,開始打在大腿上。
季明疼的使勁咬着嘴脣,冷汗一陣陣的流下來。等棍子打完的時候,季明發現自己身上像是被水洗過一樣,已經完全溼了。
掌刑官同樣是滿頭大汗,他氣喘吁吁的對季明說:“自從認識了你,我每天要多吃一碗飯,我家娘子已經開始抱怨了。”
季明趴在地上,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來十幾個半兩,向掌刑官那邊遞了遞:“勞煩老兄了。小小錢財,不成敬意,去買一杯酒喝。”
掌刑官也沒有推辭,立刻接過去了。
圍觀的人對着季明指指點點,不少人都在感慨,說當今天子聖明,可惜出了季明這等佞臣。不過由此事也可以看得出來,陛下其實挺寬厚的,畢竟只是打了季明的板子而已,並沒有殺他。
掌刑官提着板子在旁邊休息,倒也沒有急着把季明架回去。
季明疼的呲牙咧嘴,擡頭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結果這麼一擡頭,就看到古阪和項超都站在人羣中,神色很複雜。
季明連忙低下頭去,心中有些懊悔:完了,完了。今日是當衆行刑,這兩個人一定看出來了,自己其實沒什麼地位。日後想要從他們身上詐取錢財,恐怕有點難了。
然而季明剛剛想到這裡,古阪和項超就蹲在了季明身邊。
古阪一臉感慨的說道:“以前老夫對季大人的地位還有點懷疑,直到今日才完全確信,季大人果然是天子近臣啊。”
季明沒說話,心中暗罵:這老東西,敢來諷刺我?
項超忽然感慨說:“季大人如此高的地位,而能與我等結交。待人接物,如此謙虛,與我家羽兒不相上下啊。”
季明納悶的擡起頭來,看見項超和古阪都是一臉真誠,不像是在說反話。
季明正在納悶的時候,古阪又拿出來一個小陶罐:“這是老夫花了大價錢,從商君別院買來的酒精,據說對皮外傷效果顯著,季大人忍着點。”
隨後,古阪不由分說,把酒精倒在了季明傷口上。
季明疼的慘叫了一聲。
然後他冷汗直流的問道:“二位,我今日夠丟人了,爲何你們反而對我越加恭敬?”
古阪和項超對視了一眼,然後微微一笑,說道:“季大人說笑了,這哪裡是丟人的事?能猜測陛下的心思,能貼出榜單來的人,必定是天子近臣。這是當着萬千百姓的面,證明了這一點啊。”
季明有點茫然:這樣也行?
不過他很快就順水推舟,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換個旁人,也沒有能力做這件事。就算大着膽子做了這件事,陛下也一定殺了他。我沒有被殺,只是被打了二百杖而已。可見陛下還是念情的。”
項超和古阪都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說道:“季大人深得陛下信任,我二人今日算是領教了。”
季明哈哈大笑,心中把這兩個傻瓜嘲諷了幾萬遍。
旁邊的掌刑官有點看不下去了,命人拖着季明回去了。
而古阪和項超則轉身向自己家走去。他們兩個本來就不太相熟,因此並沒有那麼親近,看望完了季明,就各回各家了。
回到家之後,古阪沉吟良久:季大人如此高的身份,我上次那些禮物,是不是太微薄了?不行,我得想想辦法,再好好巴結一下季大人。
而項超在府中,已經開始挑選禮物了。反正他有的是錢,結交一下季明,再好不過了。
不僅如此,項超還託人買來了一臺留聲機。他打算下一次就引誘季明說一些大逆不道的話,錄下來作爲證據。有了這個把柄之後,自己就可以公開身份,讓季明爲項氏做事了……
…………
商君別院,李水跳下馬車,看見旁邊馬車當中,跳下來了相里竹。
李水朝相里竹笑了笑:“這一次,真是辛苦你了。”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我不是爲了你,我是爲了找尋天地之間的真相。”
李水抱着胳膊,笑嘻嘻的說:“無論是什麼原因吧。這次你總該相信了,我就是無所不能的謫仙吧?我背後並沒有藏着什麼高人。”
相里竹冷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向商君別院走過去。
她相信李水是一回事,但是當着李水的面承認,又是另一回事。
李水攔住她說:“其實有些東西,我是想和你討論一下的。你很聰明,也許能幫我證明一些東西也說不定。”
相里竹納悶的問:“證明什麼東西?”
李水說:“說來話長,是一些天地間的基本定理。這個不着急。關鍵是熒宿星的事情,你申請專利沒有?”
相里竹愣了:“這也可以申請專利?”
李水說道:“當然了,這是一種研究方法。以後要受到萬人崇敬的。”
相里竹伸了伸懶腰:“今天太累了,明天吧。反正這是我在陛下面前提出來過的。有天子作證,別人也不敢搶走我的方法。”
李水點了點頭:“這倒也是。”
這時候,從遠處來了一個人。這人看到李水之後,頓時激動的行禮:“下官司馬紈,拜見謫仙。”
李水的臉上露出微笑來:“司馬兄,多謝你了。你的月食一說,可是能幫我證明人間的形態啊。”
司馬紈連忙擺了擺手,說道:“是下官要感謝謫仙。幸好有謫仙的理論,從此以後,下官不必再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下官的祖父,父親,也都可以瞑目了……”
說道這裡,司馬紈忍不住掉下眼淚來。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節哀。”
司馬紈哭哭啼啼的唸叨了一會,然後說道:“下官斗膽,想要拜在謫仙門下,不知道謫仙是否答允。”
李水心想:這是除了周青臣以外,第一個願意跟着我混的人啊。我能不答應嗎?再不答應快成光桿司令了。
於是李水一臉真誠的看着司馬紈:“司馬兄,何必說什麼門下不門下的?這就見外了。若司馬兄不嫌棄,我們從此以後,就做至交好友。”
司馬紈快哭了,一邊行禮,一邊在心中吶喊:咸陽城中的文武百官,都是騙子啊。誰說謫仙粗魯無禮?我今日大着膽子與他結交,才知道謫仙是個謙卑有禮的人。
相里竹在旁邊看的有點發愣:槐穀子轉性了?開始學禮儀了?
旁邊的李水依然熱情無比的說道:“司馬兄,走,咱們進去詳談。”
司馬紈自然答應了。
結果等李水和相里竹進去之後,司馬紈被攔住了。
牛犢找他要門票,十萬錢。
李水勃然大怒,大聲說道:“司馬兄乃我至交好友!”
司馬紈眼淚差點流下來。
結果李水又說道:“必須給他打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