溝壑犁向鋼鐵城,輪型攻城獸也化作虛影,將空氣攪動成層層波紋,劈裂沿途的零散聖光……
下一剎,就將轟入戰場對面的那偉岸城牆。
然而就在此刻,那些包裹着傳送而來勇者的聖光驀然合攏,於三個輪型攻城獸最近的行進路線上交匯,呈現出一道聖潔無瑕的“門”。
門只有薄薄的一層,卻徹底阻礙、隔絕了對面的空氣——從攻城獸戰陣處望去,能看見門外側依舊是那火光零落的城堡,但門裡卻是洶涌而又深沉的汪洋大海。
海上無船,烏雲滾滾落雷直下,與此間格格不入,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輪型攻城獸直奔“門”中而去,假如保持線路的話,無疑會在從傳送門中穿梭到另外的地點——這也意味着影空間中的李閱,以及那恍若不存在的影影……都失去了模擬戰的資格。
這一剎那,影影甚至無法判斷寄身的攻城獸是否就是那“1”個幸運的、攻破鋼鐵城的攻城獸,但依舊按照事先制定的那樣,通過“扭殺”之法瞬間扯動了輪型攻城獸的影子,略微改變了它的線路……
無聲無息間,先後兩隻輪型攻城獸穿過傳送門,劈開門內的海面,一路落入大海深處;一隻輪型攻城獸堪堪避過傳送門,衝向了鋼鐵城的外側……
因方向有了細微的更改,有幸避開傳送門的攻城獸即便命中,也無法完全摧毀鋼鐵城,充其量只能砸壞其一角。
而這隻攻城獸,正是李閱、影影與骨法師寄身的那隻。
“還是隻有一個命中……”影影暗忖,覺得自己的加入,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
輪型攻城獸化作虛影,打破音障的尖嘯聲還在身後;而直至此時,第三位大魔導依舊沒有出手。
倒是王帳處,原本經過聖光洗禮,本是妖邪全無,但就在三隻輪型攻城獸啓動並衝向鋼鐵城時,殘帳旁驀然浮現了一個手握羽毛筆、羊皮卷的身影。
“大魔導半途阻攔了2只攻城獸,但依舊被1只攻破了城牆……”戴門本本嘴角噙着笑,調皮地在羊皮捲上劃去了一個“1”字。
看着羊皮捲上緊迫的空隙,戴門本本羽毛筆硬塞在劃掉的數字之後,添了一橫,似乎是想要寫下一個代表着“5”的數字。
但就在戴門本本想接第二筆的時候,手臂迅速枯萎,彷彿無力支撐這種程度的“扭曲”。
“唉……”戴門本本嘆了口氣,接着那一橫寫下了“2”,但又在寫到一半的時候勉強提氣,將原本想寫的“2”修改成了“3”。
“大魔導版圖阻攔了2只攻城獸,但依舊被3只攻破了城牆……”戴門本本手臂枯乾,卻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語氣有些兇惡,“敢叫我沐浴聖光,我就要你們付出代價……”
於是影影寄身的那隻輪型攻城獸,在砸入鋼鐵城的城牆之時,驀然以1化3,同時穿牆而入!
三道溝壑被大魔導的傳送門攔腰截斷,卻在戴門本本的“扭曲”下重新裂變,出現在了城腳,然後破土、催城、惹塵,並帶來無數死亡。
天地先是一陣寂靜,而後時間才重新開始走動,叫醒了無數痛聲哭嚎與獰笑。
城上、城中,無論是惡魔遠征軍還是守城的人類,都在這一擊下化作肉泥;而那裂開的城池如同向天長嗥的惡魔之口,呼喚着更血腥的殺戮。
空中的翼魔與紅皮惡魔終於找到了突破口,猶如血龍一般呼嘯而入,呼應着城破的巨口。
而剛被影影扔出影空間的李閱卻是什麼都不知道。
“運氣還不錯……?”李閱站在城下,感知着開裂的城池和滿天而起的塵霧,忙不迭地叫影影收好七位骨法師。
影影沒有回答,李閱還以爲是從城頭不斷落下的屍體導致影子過分凌亂,以至於自己沒有注意到。
喊殺聲再起,聖光與法術重新爲這城牆破損的一側添加無數兇險,而李閱與影影縮在一處斷壁之下,看身後無數魔狼騎兵沿着斷牆攀上城頭,攻入城區。
“接下來?”影影扼斷了衝向李閱的一位士兵隊長的脖頸,緩緩發問,表達着不耐。
李閱望着地上那脖子扭轉了180度的屍體,反覆自我暗示這一切都是血河模擬出來的,自己正在玩一場代入感很強的遊戲……
沉默了片刻調整狀態,李閱方纔說道:“接下來,就到我們的時間了……”
“骨法師,兩個。”李閱指示影影,影子也驀然蠕動,“吐”出了兩位搖搖晃晃的骨法師。
當骨法師持起法杖開始施法,極具死意的魔力沿着戰場擴散,李閱身邊的那個士兵的遺體突然扭頭,血肉也肉眼可見地消散。
重新站起時,他已是全身血肉凋零,僅餘掛在胸骨中的部分內臟。
同樣的,在這處戰場的幾百米範圍內,那些死去的人類、魔狼、紅皮惡魔,都以半屍半骷髏的身姿重新站起,緩緩扭動那彷彿生了鏽的骨架,撿起地上的刀劍武具,將頭扭向了鋼鐵城的方向。
有些眼眶中還掛着眼球,只不過不再轉動,也沒有一絲光芒。
“你們,守住它們兩個。”李閱大致劃了上百骷髏兵原地警戒,護衛着持續施法的骨法師。
“剩下的,攻擊……敵人。”李閱頓了一頓,剩餘的骷髏們咯咯咯抖動牙關,四散衝向了目之所及的所有人類。
“你,停下。”李閱叫住了一開始倒在身邊的人類隊長。
“咯咯?”那骷髏眼中毫無情感,只有對鮮血的渴望。
“墳地……在哪?”
“咯咯咯!”骷髏說出了鋼鐵城中的三處埋骨地。
“是否被施加過祝福之類的……針對死靈的法術?”李閱望着城頭上不斷落下的聖光,不確定血河能夠模擬到什麼程度。
“咯……”骷髏面色疑惑。
“你,帶它們攻去墳地。”李閱對這位骷髏隊長指了指自己身後的一位骨法師,再劃出了數百骷髏兵,“我們需要……更多同類。”
“咯!”骷髏雀躍着,大踏步領命而去。
不再等影影發問,李閱邁着沉重的步伐,跟上了一羣攻向鋼鐵城城頭的魔狼騎兵與骷髏,也將綻放着的枯白海洋蔓延更遠。
那白色的漣漪如同水花拍打着城牆,以一種不規則的升落方式滾滾向前;李閱則成爲了骷髏海中一個不怎麼顯眼的浪花,用骨灰包裹全身,漂浮着一顆頭骨緩緩前進。
路過了被壓在斷壁殘垣之下的半身骷髏,李閱動動骨劍,用意念使其脫困——那骷髏抓住一把闊劍,牙關不斷上下開闔,發出詭異而又連綿的“咔咔”聲,爬着跟上了浪潮。
“咔咔”聲彙集成片,被這股枯白浪潮的挾裹着,李閱前行百米後停下,指使影影放下新的骨法師。
新的骨法師成爲了新的泉眼,不斷召喚新的有生力量,接連擴散着骨浪的範圍……
當李閱放下所有的骨法師,城牆上彷彿多了七個可以移動的水柱——血肉褪盡,洶涌白骨席捲向前,在城上散佈了一場名爲“骷髏”的瘟疫。
於是在骨浪與人羣的交界線上,人類士兵經常可以看到這樣一幕——原本並肩作戰着的同袍,或是被魔狼的利爪割破脖頸,或是被看不清的“咔嚓”一聲被扭斷脖子……在血崩與骨裂的聲響中,同袍的麪皮突然枯萎,進而化作骷髏,轉而就成爲了新的敵人。
它們以手上的槍與劍,收割新的靈魂。
影空間中不再有骨法師,影影也終於卸下了束縛,不斷在戰場上快速遊移,以影刺和扭殺迅速襲殺勇者與人類兵卒,幫助骨海的推進。
當然會有聖光照耀,不過在骷髏海與魔狼騎兵的內外夾攻下支離破碎,無法造成有效的阻截。
就這樣,李閱置身城牆之內,沿城根從破損走到完好,忽見地面開裂,一位“熟人”從地底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