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與羅娜已在一間實驗室中……】
【實驗室中人來人來,忙碌異常,不僅有着一位位身穿黑色大褂,頭戴鳥嘴面具的移植醫生,還有不少知識學者。】
【令你感覺到奇怪的是,它們一個個面無表情,目光中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就算是剛剛進入畫作,突兀出現的你與羅娜,也無法引起它們的半分注意。】
【它們只專注於手頭上的工作,一絲不苟的如同機器人,若非你擁有‘血肉權柄’的你能察覺到它們都是活人,都擁有着凡人血肉之軀,你都以爲它們是披着人皮的精銅人偶。】
【看到移植醫生們的工作內容,更是讓你覺得頭皮發麻的同時,忍不住心中憤怒!】
【手術檯上有着不少人類孩童與高等惡魔和星靈的屍體,移植醫生主刀肢解孩童的軀體、惡魔的內臟器官、星靈的眼球,將需要之物解剖出來,放置在一旁的精銅手術盤中。】
【知識學者負責在旁協助,負責髒活累活,待一座手術檯變的精銅手術盤堆滿‘材料’,就會派出一人,端着沉重的手術盤前往下一間實驗室……】
【那些孩童的年紀都不大,小的只有五六歲,最大的估計也不超過十歲,當移植醫生解剖其軀體時,你甚至還能看到跳動抽搐的肌肉筋膜……】
【很顯然,這些孩童在送進實驗室之前,還是活生生的存在。】
【身旁的羅娜也皺起眉頭,它知道學派在一直在偷偷做着某種秘密實驗,但完全沒料到實驗竟然如此殘酷……殘酷到天怒人怨。】
【這裡沒有護衛,也任何阻攔你們,關心你們的存在。】
【你與羅娜穿越一間又一間實驗室,所見的場景都是如此,那些‘材料’也在經歷一間又一間實驗室後,變得愈加精簡純粹……】
【終於當你抵達最後一間實驗室後,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雖然它仍帶着遮擋面目的鳥嘴面具,可你一眼就認出了它就是‘班奈特’!】
【‘班奈特’站在實驗室最深處的五座高臺之首,與另外四位領頭醫生一起指揮衆多手術檯,進行手術最後一步的拼湊縫合。】
【手術的最後一步,是將各式孩童肢體縫合成一具完整的軀體,再將鑲嵌星靈眼球的高等惡魔內臟塞入其腹腔,那密密麻麻的縫合線,使得新軀體如同被扯爛又被縫好的布娃娃。】
【‘班奈特’不時呵斥另外四名領頭醫生,儼然是一副實驗室最高領導人的模樣。】
【你與羅娜的推門而入,引起了‘班奈特’的注意……】
【它順着開門聲響投射來目光,見到女學者帽檐下的熟悉面容,它一下子就愣住了。】
【它露出狂喜神色,立即扔下另外四名領頭醫生,大步迎來飛快道,羅娜,你總算來看它了!】
【那些該死的學者都說你是背叛真主的異端,它纔不相信呢!】
【羅娜點點頭道,它已經洗清異端的嫌疑,‘博學會長’也答應釋放你了,它是來救……】
【班奈特還未等它說完,就嚴肅的搖搖頭道,它不能走,它要留在實驗室繼續移植手術。】
【羅娜一愣,隨即皺起眉頭……】
【剛纔所見的那些慘狀,它心中也頗爲不憤,但考慮到班奈特是在學派的脅迫下才做出此事,也算是情有可原。】
【就算是沒有班奈特,學派也會驅使其他移植醫生做這些天怒人怨的勾當。】
【罪孽不在刀刃,而在手持刀刃的行兇者。】
【‘班奈特’沒有立即解釋,而是道,這裡說話不方便,跟它來……】
【它剛要邁動腳步,卻突然看向你,疑惑道,這位是?】
【羅娜想了想道,是與它並肩作戰的人。】
【‘班奈特’聞言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就這麼怔怔的看着你,手腳都有些激動到發顫,呆愣在原地許久……】
【它忽然醒悟過來,強忍激動心情,顫聲道,你們快跟它來……】
【‘班奈特’快步帶着你與羅娜,穿越實驗室,來到一間獨立的休息室。】
【它轉身緊緊鎖上房門,立即向羅娜再次確認道,羅娜,這人真的是它一直期盼的那個人嗎?】
【‘羅娜’還未說話,你就點頭道,班奈特,好久不見。】
【‘班奈特’顫抖着嘴脣,喃喃道,真的是你,真神使者、真神使者……】
【它平復許久才舒緩下激動喜悅的心情,只覺得今天真是畢生以來最幸運的日子,不僅羅娜洗清罪名前來看望它,就連期盼已久的重逢也突然而至。】
【它深吸幾口氣,向你緩緩講述實驗室裡的情況……】
【在羅娜‘叛逃’後,它也被冠以追逐羣星的罪名,關押在帝都監獄。】
【它絕不相信羅娜會背叛真主,因爲沒有人能比它們的信念更加虔誠,它知道羅娜肯定有着苦衷,它也堅信羅娜遲早會洗清罪名。】
【它在帝都監獄才關了三天,就被學派秘密轉移至此,看到了隱藏在學派正義表面下的骯髒與陰暗。】
【多視總部會長,也就是那位‘博學議會會長’,沒告訴它這麼做的目的,只告訴它,它能爲此做些什麼。】
【會長說,設立這間實驗室已經有很多年頭了,甚至比其在位時間還要長遠的多……】
【學派四處蒐羅,層層篩選符合特定條件的孩童,再剔除體內因爲常年吸入‘知識迷障’而病變的器官肢體,製造‘合格’的軀體。】
【由於‘知識迷障’無處不在,即使是年幼的孩童,臟器與肢體內部血肉也或多或少攜帶的病變組織。】
【所以,往往需要數具孩童屍體,甚至是十數具屍體才能拼湊成一副合格軀體。】
【孩童的軀體充當外殼,而內在的惡魔臟器、星靈之眼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環。】
【因爲人體臟器是病變最普及的組織,是最先病變的組織,就算有大量材料可供使用,也製造不出幾具合格的軀體。】【只有處於地底深淵與天外虛空,未在‘知識迷障’範圍內的深淵惡魔與羣星之靈,才能擁有尚未病變的合格臟器與眼球。】
【將三者結合,才能得到一副合格的軀體,才能得到一副完全沒有病變組織的強大軀體。】
【但將三者結合成軀體,其中有一個極難攻克的技術難題——心臟。】
【心臟作爲高等惡魔的力量主要源泉,再鑲嵌上星靈眼球,其攜帶着太多人體難以承受的強悍力量,別說是孩童軀體,就算是成年的博學者都無法承受。】
【由於這個技術難題的存在,實驗室只能一直使用孩童的心臟作爲軀體核心,可人類心臟多已病變,想要找到一顆沒有病變的心臟,說句萬里挑一都不過分。】
【那時候,製造一副合格軀體所要犧牲的孩童數量,簡直難以估量。】
【而學派需要的合格軀體數量極多,根本供不應求,每製造一副合格軀體,都有無數孩童的幽魂在哀嚎慟哭。】
【多視總部會長告訴它,它只是一個毫無力量的移植醫生,縱使看到這些慘狀,也無法與龐大的學派抗衡,也改變不了任何現狀。】
【但它同時也是帝都最好的移植醫生,移植技藝已超越前人所能達到的極限。】
【與其不肯屈服,死在陰暗的監獄角落,還不如爲學派服務,如果它能攻克心臟這一難題,讓孩童軀體與惡魔心臟完美結合,那犧牲的孩童數量將減少無數倍。】
【它班奈特能減少犧牲者,而學派也能獲得更多的所需軀體,這是雙贏的局面……】
【會長說完這些,就把它再關起來,讓它靜靜考慮。】
【它想了很久,確實,它只是一個力量孱弱的移植醫生,除了有一身精湛的移植技藝外,它什麼都沒有。】
【別說是那些多視學者了,就算是一個沒有學者天賦的護衛它都打不過,就算看到這些慘狀,它也無力改變什麼。】
【它能做的,它唯一能做的就是攻克心臟這一難題,讓犧牲的人減少一些。】
【它明知這是與‘魔鬼’的交易,卻沒有其他任何選擇,只能按照會長的要求入駐實驗室,攻克實驗難題……】
【入駐實驗室後,它不眠不休,一心撲在攻克心臟難題上,只希望能早一些得到最終的移植方案,因爲它若是能早一刻攻克難題,就能有無數人因此而倖免於難。】
【或許是真主的旨意,或許是真主的安排,它很快便攻克了這一技術難題。】
【它大感振奮之時,卻又深感可悲。】
【因爲最終的移植方案對技藝要求極高,除了它能完成最後一步的心臟移植手術外,沒有人能完美執行這一移植方案。】
【這也意味着,它的餘生都得在實驗室中度過,畢生都得爲學派做這些骯髒作嘔的移植手術。】
【意識到這點時,它便下定決心,要攻克所有的技術難題,甚至把惡魔與星靈的軀體都合成改造爲合格的軀體,完全替換掉人類孩童這一原料。】
【會長很快就知道了它的意圖,憐憫的看着它道,孩童外殼纔是移植手術中最關鍵的地方,就算它能攻克所有難題,可失去了孩童外殼,整個移植手術就失去了意義。】
【學派需要的不是惡魔與星靈軀體,學派需要的正是這些經過層層挑選,能讓先知們滿意的強大孩童軀體啊!】
【會長說完就轉身離去,留下呆愣原地的它。】
【那一刻,它感覺到整個世界似乎都崩塌了……】
【原來一切的始作俑者,那握着刀刃的幕後兇手,正是人人敬仰崇拜的先知們,正是統領着塵世一切、最接近偉大真主的先知們!】
【這也是真主的旨意,這也是真主的安排嗎?】
【得知真相的它就像丟掉了靈魂一樣,它機械般進行着移植手術,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彷彿沒有盡頭……】
【它不知道令自己繼續堅持的意義在哪裡,如果說連最接近真主的先知們,都淪爲面目可憎的魔鬼,那是否就意味着它所信仰的神祇,那最偉大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最恐怖的魔鬼。】
【只有當每完成一臺手術後,想起有着許多孩童都因爲這次完美的手術而逃過一劫時,它才能找到些許自身的存在意義。】
【說到此處,班奈特眼中早已蓄滿淚水,它摘掉鳥嘴面具,用袖子擦拭眼淚。】
【你在它那有着衆多眼睛的臉龐上,卻看到熟悉而令人恐懼的……腐爛瘡斑!】
【無比震驚的你指着班奈特的臉,脫口道,這是……】
【‘班奈特’抽了抽鼻子,平復心情後道,真神使者無需訝異,接觸那些病變組織久了,當然會遭受感染。】
【這種感染無法用抗生素來祛除,連治癒法術也無法起效,或許是命中註定,雙手沾染無數鮮血的它,最終也會因爲移植手術而死於感染。】
【你與羅娜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沉重,班奈特是移植醫生,不是得知本質真相的學者,它不知曉這並非是血肉層面的感染病變,它也不知道這是沾染無序的徵兆。】
【那些孩童體內剔除的病變組織,是因爲常年吸入‘知識迷障’,連帶着迷霧中的無序也一齊納入體內,纔會產生的‘病變’。】
【剔除這些病變組織,就等於阻止尚未蔓延的‘無序’。】
【當然,僅僅是剔除病變,是絕對無法根除無序的。】
【經歷過極星會分部的你知道,將惡魔與星靈的器官結合,再植入人體後,如果忽略一系列技術難題,將能得到一具十分強大,甚至能以另一種方式突破人神界限的強悍軀殼。】
【所以,先知們需要的是用這些已剔除大部分病變組織的強大軀體,以某種隱秘方式延緩自身無序的蔓延。】
【因爲無法根除無序,最終會導致這些孩童軀體完全被無序侵蝕。】
【這些完全被無序侵蝕的軀體,是可拋棄的消耗品,所以先知們才需要實驗室中源源不斷產出消耗品,以跟上自身需求。】
【經歷過極星會總部的你也知道,神祇級別的強者,如執行官那樣的存在,能靈魂脫離肉體而單獨存在。】
【那先知們用這些‘乾淨純粹’的孩童軀體,來延緩自身無序蔓延的方法就顯而易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