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峰很快來到了皇宮,當他跟着帶路的太監進入坤寧宮的偏殿時,看到三名內閣的閣老,兵部尚書王永光等諸位大臣都在,不僅如此就連魏忠賢竟然也在裡面,這不禁讓楊峰感到很是意外。
來到大明後,楊峰才知道其實歷史上對於魏忠賢的描寫是有偏差的。史書上的魏忠賢貪婪、嗜殺、只知道排除異己陷害忠良,但跟他接觸過後楊峰才知道盡信書不如無書,魏忠賢固然有着諸如貪財、心狠手辣,爲達到目的不折手段的缺點,但有一點他比起東林黨那些所謂的正人君子要強得太多。
那就是魏忠賢會替朱由校賺錢,在楊峰到來之前他就是朱由校的錢袋子,在朝廷財政那麼緊張的情況下大明依然能夠勉強運轉靠的就是魏忠賢撈錢的本事。而且魏忠賢這個人固然貪婪,但他不挑食,什麼東西賺錢他做什麼,比如先前南京的金銀珠寶行之類的東西就是他創辦的,賺來的銀子他自己固然留了一些,但大頭還是給了朱由校,這也是朱由檢明知道自己的皇后張嫣把魏忠賢恨得牙癢癢的也重用魏忠賢的原因。
而且魏忠賢爲人還很低調,平日裡大部分的時間都呆在司禮監處理事物,基本上很少露面,楊峰來到京城已經大半年了,至今也只見過魏忠賢兩三面而已,這也是看到魏忠賢后楊峰感到奇怪的原因。
“微臣楊峰見過陛下!”楊峰朝走到跟前朝朱由校施了一禮。
“楊愛卿,你來啦?”看到楊峰到來,朱由校原本帶着憂愁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楊峰無奈的說道:“陛下不是放了微臣六天的假嗎,怎麼又把微臣給喊來了?”
賑災的事情告一段落後,楊峰特意向朱由校請了幾天假在家裡陪新出聲不久的孩子,雖然這次生的是個女孩,但對於第一次有孩子的楊峰來說依然是個巨大的驚喜,如今楊峰基本上一有空就會抱着孩子滿院子的轉悠,他對孩子的喜愛程度固然讓哲哲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放了下來,但也讓海蘭珠、鄭妥娘和大玉兒等幾女都有些吃味起來,這些天晚上都在拼命的“壓榨”着楊峰。
看到楊峰竟然當着衆大臣的面跟朱由校如此隨意,黃立極有些不悅的說:“江寧伯,如今陛下正和我等商議國家大事,你怎可如此沒大沒小,不懂尊卑禮儀?”
楊峰眉頭一掀,黃立極這話可是埋着陷阱啊,如果這話落實後傳揚出去的話,一個不知禮義不知尊卑的帽子可就牢牢的扣在楊峰頭上了。這個鍋楊峰可不能背,他冷笑着對黃立極道:“黃閣老,你倒是說說看,楊某人怎麼就沒大沒小不懂尊卑了?論爵位,本伯是皇上欽封的江寧伯,論品級本伯是超一品,比起你這個正二品的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要高上兩級吧,可是本伯也沒看到你向本伯行禮啊?難道你這個文淵閣大學士也是徒有虛名不成?”
“你……”黃立極不禁爲之氣結,他這個文淵閣大學士可是僅次於建極殿大學士的存在,是最頂尖的讀書人,怎麼是楊峰這個靠着殺戮得來的伯爺能夠比擬的?
可他卻又不能說楊峰這個江寧伯不如他,因爲在建國之初老朱同志就規定了,大明地位最崇高的人除了皇帝之外就屬親王、藩王以及分封的公侯伯的勳貴了,在老朱同志看來,這些人才是大明的基石,至於那些只會耍嘴皮子的讀書人那是要多少有多少,這天下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想做官的讀書人。
君不見老朱當年動不動就殺得人頭滾滾,但凡是貪污五十兩銀子以上的官員就要剝皮充草,有些地方的官員都殺了好幾茬了,可想當官的人照樣如同過江之鯽。只是到了土木堡之變後武勳的力量幾乎消耗一空,文管集團這才趁機崛起,更是公然喊出了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謬論,到了如今文官們對於那些只會混吃等死的勳貴們很是鄙夷,但他們絕不敢公然喊出自己的身份比勳貴還要高貴的話,因爲那就是公然推翻老朱定下來的制度了。
看到黃立極被楊峰噎得說不出話來,顧秉謙不禁有些惱怒的瞪了他一眼,暗自惱怒自己這個豬隊友不爭氣,人家楊峰跟朱由校說什麼關你屁事,沒看到老子這個首輔都沒吭聲嗎,你去裝什麼大尾巴狼,沒事去懟楊峰,你這得有多閒啊!
朱由校眯着眼睛看着楊峰和黃立極在那裡互懟,看到黃立極吃了鱉後他才擺了擺手:“好了,楊愛卿。此番朕宣你進宮也是沒法子,你先看看這份奏摺。”
說罷,他指了指龍案上的奏摺,站在一旁的太監趕緊上前拿起奏摺雙手捧起後遞給了楊峰,楊峰接過奏摺笑着對這名小太監點了點頭,這才翻開奏摺看了起來。
偏殿裡一片寂靜,只有楊峰翻閱奏摺的沙沙聲。
過了好一會楊峰纔將奏摺遞還給了這名小太監,他擡起了頭問朱由校道:“陛下,福建的鄭芝龍叛亂,此事非同小可,鄭芝龍此人臣還是略知一二的,此人桀驁不遜,野心勃勃,若是讓此人在福建站穩腳跟,恐怕從今往後福建便要成多事之秋了。”
聽到這裡,不止是朱由校,就連顧秉謙等人眼中露出了讚許的目光,這個楊峰確實不簡單啊。他說的話跟剛纔他們得出的結論是一樣的,可別忘了這個結論是他們一羣人商議了良久才得出的,可楊峰僅僅只是看了這份奏章後就立即做出了判斷,僅憑這份眼光就足以令人欽佩。
朱由校面露欽佩之色道:“楊愛卿說的也正是適才朕與諸位大臣們商議的結果,諸位大人都認爲應該立即派出一員得力干將率領精銳趕往福建儘快平息這場叛亂,否則若是拖得太久的話恐怕福建的局勢將會變得糜爛。而黃立極則是提議由楊愛卿前去福建,顧愛卿等人也是這個意思,不知愛卿有何意見啊?”
“這個嘛……”
楊峰沉吟了起來,其實當他看到這份奏摺的時候心裡就有了預感,這件差事現在除了自己恐怕沒有人能升任了。盧象升、楊國柱和虎大威三人固然可以前往福建平叛,但他們在朝中無論是威望還是實力都不如自己,況且他們還要拱衛京師,想來想去也就只有自己這個江寧伯無論是高矮胖瘦長短都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好吧!”楊峰終於答應了下來,“微臣願意領兵前往福建平叛!”
看到楊峰終於答應下來,朱由校不禁大喜,連聲道:“關鍵時刻還是楊愛卿靠得住啊,朕就知道楊愛卿不會讓朕失望的。”
不僅是朱由校,顧秉謙等人看到楊峰答應去福建平叛後,心裡也是鬆了口氣。相互對視了一眼,都感到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了下來,顧秉謙更是讚許道:“江寧伯不愧是國之棟樑,吾輩之楷模啊!”
楊峰淡淡一笑,沒有理會這個明顯的馬屁,他轉頭對顧秉謙道:“顧大人也別急着誇本伯,本伯雖然答應去福建平叛,但也有點小小的要求,希望得到陛下和朝廷的支持。”
“這是自然,江寧伯請講!”顧秉謙等人眼中露出了理所當然的神情,楊峰會提要求才是正常的,如果他不提要求他們纔會擔心呢。
“第一,臣希望陛下和諸公能下一份公文,朝廷要重開海禁!”
“什麼……”
楊峰第一個要求剛提出來,就引起了一片震動。
顧秉謙、黃立極等人的眼珠子幾乎都要凸了出來。重開海禁啊……這哪裡只是個小小的要求,這是要求簡直太大了好不好。
明朝初年,沿襲唐、宋、元朝制度,繼續實行政府控制經管的朝貢貿易政策。朝貢貿易導致朝廷不斷賠本,以致“庫藏爲虛”,給大明王朝帶來了越來越沉重的財政負擔。
而泥腿子出身的老朱同志又固執的認爲,明朝的根本在於農業,而農業的產值足以養活大明王朝。加之那時倭寇經常襲擾沿海,所以便下達了“片板不得下海”的決定,明令禁止老百姓私自出海。
自從下達了這個命令後,後來歷代的皇帝和官員一直都奉行着這個政策,中間雖然有鄭和下西洋的壯舉,但縱觀整個大明王朝,這條禁令還是貫穿着大明王朝的兩百多年的歷史。
衆人沉默了一會後顧秉謙說道:“楊大人,這條可是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不好改變啊!”
“祖制?”楊峰冷笑起來,“既然顧閣老提到了祖制,那麼咱們不妨都一一都撿起來如何,譬如太祖皇帝定下的那條但凡貪墨超過五十兩銀子就要剝皮充草,只有國子監出來的監生才能當官,諸位看如何啊?”
“你……這如何使得?”黃立極也急了眼,如今大明的官絕大部分都是正兒八經的科班出身,怎麼能跟國子監那些走後門的人相比,楊峰你這麼做可是在開歷史的倒車啊!而且貪墨超過五十兩就要剝皮充草的話,除了海瑞那樣的極品之外整個大明的官員還能剩下幾個人?
“怎麼……都不說話了?”楊峰面含譏笑:“你們不是口口聲聲都說要遵循祖制嗎,現在怎麼不遵循了?我算是看明白了,對於諸位大人來說但凡是對自己有利的祖制你們就要遵守,若是對自己不利的祖制就裝作沒看到,是這樣嗎?”
饒是顧秉謙等人在官場混了大半輩子也被楊峰的話臊得老臉一紅。
楊峰繼續道:“陛下,諸位大人,其實大家都明白,所謂禁海令如今對於大明來說不過就是一個笑話,是用來約束那些平頭百姓的,那些江南的海商們哪家不是擁有數十條大海船,幾百乃至數千的水手,他們往返於南洋與扶桑之間,每年獲得的暴利何止千萬。得到好處最大的是他們,但同時對海禁最擁護的也是他們,其中的原因不用我說諸位也明白吧。”
顧秉謙等幾名閣老沉默了,就連王永光這個隸屬於東林黨的兵部尚書也默不作聲,他不是不想反駁,但這確實是事實,他想反駁也反駁不了。以前他還能用“與民爭利”這個藉口來反對開海禁,但當楊峰在“真理報”上將東林黨人的真實面目剝得乾乾淨淨後,這個藉口就成了一個笑話。
與民爭利?恐怕是跟那些有錢的富商、鹽商以及海商們爭利吧?
不過作爲東林黨人,在這件事大事上王永光若是不說句話也不行,他想了半天才結結巴巴的說道:“開海禁實在是太過事關重大,若是貿然開了海禁,恐怕江浙一帶要起渲染大波,與國無利啊。”
顧秉謙等人也附和道:“王大人說得有道理,望陛下三思!”
“這個嘛……”朱由校有些猶豫的看向了楊峰。
楊峰沉吟了一下後說道:“既然如此,咱們也不是立刻就開啓所有的海禁,總得一步步來嘛,咱們不如先讓福建開了海禁,諸位以爲如何?反正如今的福建已經被鄭芝龍鬧得一片狼藉,重開海禁後也不怕變得更亂,陛下以爲如何?”
朱由校轉念一想也是,如今的福建經歷了好幾個月的戰亂,早就是一片狼藉,現在即便是開了海禁,難道後果還能壞到哪裡去,開了再說吧。
想到這裡,朱由校心裡便有了決定:“好……就依愛卿所言,現在福建重開海禁,允許福建漁民百姓自由出入捕魚、做生意!”
說到最後,他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了,要記得照章納稅!”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顧秉謙等人也知道有了楊峰的推動和朱由校的點頭,福建重開海禁一事已經是無法阻止,他們也只得無奈的表示同意。
事情既然已經定了下來,朱由校很快就下旨任命楊峰爲徵南大都督,率領江寧衛和南京兩萬大軍出征福建,十日後出發。
隨着聖旨下達的還有福建重開海禁的旨意,只是這道旨意卻被前一道旨意給掩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