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江南天氣已經變得很是炎熱了,經過流寇們十多天的茶毒,昔日裡原本繁華的徽州府如今已經人丁凋零,街上的行人也變得異常的稀少,即便偶爾有人也只是匆匆而過,大街上的商鋪基本上全都關了門。
李巖在一隊護衛的擁簇下緩步走在大街上,此刻的他頭戴一頂半舊的氈帽,穿着一件灰白色的長衫,腳上是一雙薄底的布鞋,外面罩着一件皮甲,腰間懸掛着一口寶劍。
這幅打扮已經跟普通的流寇沒有太大差別了,就算是昔日熟悉他的人走到跟前估計一時半會也認不出來。
看着冷清清的大街和凋零的城市,李巖一臉的愁容。
經過一個多月的掃蕩,徽州府裡所有的富戶士紳被李自成麾下的農民軍一掃而空。
這一通操作下來整個流寇的大軍上上下下無不吃得盆滿鉢滿,所有人都是眉開眼笑,就連李自成的喪侄之痛也減小了許多。
但整個流寇裡,只有一人感到憂心匆匆,這個人就是李巖。
在李巖看來,他們此舉固然爲農民軍們籌集到了數百萬兩的銀子和十萬多石的糧食,但也對徽州府造成的災難也是毀滅性的。
在此之前徽州府共有百姓六萬多戶,近三十萬的人口,經此一役後人口已經降至了二十五六萬,這麼多人口自然不能全都劃拉近隊伍裡,否則這麼多人光是吃,就能把農民軍給吃垮。
爲此李巖在稟明瞭李自成之後,挑選了兩萬多青壯加入了農民軍,並將所有的鐵匠都召集起來,又收集各種鐵器,日夜爲農民軍打造兵器。
可就算招收了兩萬多青壯,但剩下的人也還有二十多萬,這麼多人每天光是吃的就是一個天文數字,可如今的徽州府對外的聯絡一驚被切斷了,經過十多天的時間,大部分百姓家裡早已沒有了糧食,無數人餓得嗷嗷叫。
這些天,已經有不少百姓嘗試着出城尋找活或是買東西,但生怕被官兵混進來的流寇們卻下令不讓百姓出城,爲此還殺了一些人。
在懸掛在城門口的首級和流寇們手中那閃着寒光的兵刃的威懾下,徽州府的百姓忍着飢餓又老實了好幾天,但李巖卻感覺有些組立不安。
今天,他拒絕了李自成的酒宴,帶着一羣護衛在大街上閒逛,一路走來看着那幾乎空無一人的街道和從陰暗的角落裡露出的一雙雙因爲飢餓而變得綠瑩瑩的眼睛,他的心變得陣陣顫抖。
或許是感受到了李岩心中的不安,旁邊一名穿着皮甲,頭上幫着一根紅巾的年輕人策馬來到他旁邊低聲道:“大哥,你也不必太過擔心,如今的徽州府雖然缺糧,但再支撐十天半個月還是沒有問題的。”
這個年輕人卻是李巖的堂弟李年,這是近段時間李巖深感自己身邊沒有可用的人,這才寫信派人送到了杞縣將自己的兩個堂弟李年和李牟給招到了農民軍裡。
聽到李年的話,李巖緩緩搖了搖頭,他剛想說什麼,卻聽到前方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疙瘩疙瘩……”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大街上傳來,很快一名風塵僕僕的騎兵出現在大街上。
“閃開……所有人都給老子閃開。”這名騎兵來到了大街不但不減速,反而大聲吆喝着。
看着這名在大街上策馬疾奔的騎兵,李年臉色一變剛想叱喝,在看到對方手中高舉着一面紅色的三角旗後趕緊後退了幾部,招呼身邊的護衛讓開。
從古至今,無論是哪支軍隊,對於執行緊急軍務的傳令兵和信使都給予了最大的權利。
不管是誰,官職有多大。遇到執行任務的傳令兵和信使就得自動避讓,否則一旦被他們撞到死了也是白死,若是把傳令兵撞死或是因爲你的原因打擾到了傳兵令影響到了他們傳達命令,甭管你的官有多大,等待你的都將是軍法的嚴懲。
隨着李巖等人的避開,這名傳令兵飛快的從他們旁邊掠過。
看着飛快掠過的傳令兵,李巖輕嘆了口氣,對李年道:“咱們回去吧。”
李年不解的問道:“大哥,你不是要去軍營視察嗎,怎麼就回去了?”
李巖搖搖頭:“看剛纔那名傳令兵的樣子,分明是跑了很長一段時間,我估摸着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這趟軍營我估計是去不成了。”
“好吧。”
李年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遵從兄長的意見,調轉馬頭向後轉。
果不其然,他們走了一段路後,就遇到了李自成派來的人,說闖王讓他們立即到聚義廳議事。
當李巖趕到聚義廳時,看到已經有不少軍中將領已經趕了過來。
看到李巖到來,李自成趕緊招呼他過來在自己旁邊坐下。
“軍師你來了,趕緊來這裡坐下。”
“闖王,發生了何事?”李巖走到李自成身邊坐下來,趕緊問道。
“唉!”
李自成嘆了口氣,大聲道:“來亨兄弟,你把剛纔得到的情報跟李巖兄弟說一下吧。”
李來亨站了起來對李自成拱了拱手:“是!”
隨後他對李巖道:“軍師,適才宗敏兄弟派人送來了書信,田見秀兄弟在安慶府支撐了十天後,不敵官兵,被迫撤到了寧國府,可那江寧軍就象瘋狗一樣瘋狂的追殺他,田見秀兄弟麾下的人馬如今已經是死傷殆盡。
爲此,他隨着宗敏兄弟派來運送糧餉的車隊一起朝徽州府而來,可江寧軍卻在後頭追殺他們,如今他派人過來請求咱們出兵接應他們,闖王正爲了這事爲難呢。”
“爲難?”
李巖有些奇怪的看了李自成一眼,按理說佔領了徽州府後,他們的隊伍又擴大了,光是李自成的直屬老營就擴充了一萬多人,在這樣的情況下派出一支隊伍去接應田見秀根本不是什麼問題,怎麼一個個爲難成這個樣子。
看到李巖不解的目光,李自成有些爲難的一笑:“李巖兄弟,你是知道的,咱們這些天不是忙着準備攻打杭州的事情麼,這兵力調動上就有些不夠了,兄弟們就是爲了這事才爲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