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小魚離開勐卡,隨後,陳沉取出了之前藏好的三枚155榴彈,將其交給了第七旅複雜“看管”AH-2的炮兵。
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去追究這三發炮彈是從哪裡來的、是不是被陳沉有意隱藏了,因爲它註定要被打出去,而且是爲了實現雙方的共同目標。
何布帕很自然地接受了陳沉“偶然從倉庫裡翻出來的”這個解釋,畢竟東方兵團戰利品那麼多,翻箱倒櫃之下找出幾發炮彈,也是非常合理的吧?
甚至於,他還誠摯地向陳沉表達了感謝。
“.這次還是多虧陳長官,你別說,我們第七旅小兩千號人,好用的炮沒幾門,155的炮彈也是少得可憐,打一發少一發。”
“之後我們還打算用在景棟那邊的,我琢磨了一晚上,愣是沒想出來去哪裡勻兩發炮彈,這下好了,多出來三發,基本上就夠用了。”
聽到他的話,陳沉差點都沒繃住。
第七旅再怎麼窮,從毛子那裡來的D-1 152mm榴彈炮還是有4門的,炮彈至少也備了一個基數,不可能說三發炮彈就能上升到讓何布帕斤斤計較的程度。
這其實是一個比較生硬的恭維。
但,生硬歸生硬,主要是恭維,就已經能夠說明何布帕的態度了。
所以,陳沉也沒有去戳破他,而是笑着回答道:
“也是巧合了,我們的後勤管理能力還是比較落後,倉庫裡面有什麼,自己心裡都沒數。”
“等這件事情結束了,還得跟何旅長交流交流,如果可行的話,乾脆借第七旅的倉庫用用好了。”
陳沉這話當然是客套,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把自己賴以生存的基礎交到別人手裡。
但是,在何布帕聽起來,這也是一種信任和友好的表示。
於是,有關“炮擊”的計劃就這樣落了地,看着正在指揮自己的炮兵團隊操炮的鮑啓,何布帕有些好奇、又有些憂慮地問道:
“陳長官是打算直接在這個位置發起炮擊嗎?這裡距離勐庫營地有接近15公里,能打得到嗎?”
“打移動目標很難,但是,打固定目標的話,還是相當簡單的。”
陳沉微微點頭,繼續說道:
“我們會向前派出兩支偵查組,一支負責監視勐庫營地人員動向,一支作爲炮偵使用。”
“這門AH-2最大射程接近40公里,只要數據正確,基本上可以說指哪打哪”
“炮偵?!”
何布帕的表情猛地一變,眼睛裡充滿震驚。
這其實也不能怪他,炮兵超視距打擊是一門很大的學問,別說北撣邦軍這種“上不了檯面”的民地武了,哪怕是緬正規軍,其實都不太玩得轉。
據陳沉瞭解,緬軍部隊雖然保有大量火炮,但實際上,他們炮兵隊伍的素質極其低下,炮兵部隊基本只有覆蓋式打擊能力。
或者說得直白一點,大多數時候,就是在可以目視觀察的情況下,對一定距離之內的目標進行火力洗地。
這聽起來很爽,可問題是.
真正的毀傷效果,卻是極爲有限的。
一直要到2017年左右,緬軍山地部隊纔在塞爾維亞的幫助下進行了大規模的炮兵訓練,並且組織了好幾次大型演練,初步具備了精確打擊的能力。
連緬軍都這樣,第七旅這種“民兵團”能做到什麼程度,那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何布帕在聽到“炮偵”這個詞時,心裡的震驚是完全不能用語言來形容的。
甚至可以說,他的震驚比看到空地上停着的那架米-171sh時還要劇烈。
畢竟,直升機這東西你說不好搞吧,想想辦法也能搞到。
不怕出事的話,飛行員也可以請過來。
但炮偵?!
這他麼代表的是什麼,還不夠明顯嗎?
如果不是有一支成體系的大規模部隊在背後頂着,誰家好人會去學炮偵??
看着何布帕的表情,陳沉的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
壞了,一不小心暴露了。
——
不過那又怎麼樣呢?
他下意識地撓了撓頭,開口說道:
“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炮偵,其實就是一次抵近偵查,給火炮提供一個基本的指向”
“但是隻需要用一門火炮,就能精準命中嗎?”
“AH-2打擊精度在1.5米左右,15公里的範圍,命中率還是很高的”
何布帕完全呆了。
好傢伙,你還說伱不會武功?
如果真的讓自己的隊伍來打
15公里的範圍,你別說精度1.5米了,能打出150米的精度,就他麼謝天謝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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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看到何布帕的表情之後,陳沉也意識到,自己真的是越解釋越複雜了。
於是,他乾脆略過了這個話題,直截了當地說道:
“何長官,我們還是不要討論這種技術性的問題了。”
“各自做好我們各自的事情,我負責搞定斬首,你負責調度兵力。”
“這中間的時間差一定要管理好,如果在我們斬首結束之後,你們還沒有完成部署合圍,那問題就很嚴重了”
聽到陳沉的話,何布帕立刻整肅了神色,隨後回答道:
“陳長官,這點你可以放心。”
“作戰計劃已經跟你同步過了,這一次我們絕對不會在調度上出任何問題。”
“目前,我們已經有三支百人級別的連級隊伍靠近了緬軍勐庫營地,距離對方不到兩公里。”
“在斬首結束之後,這三支隊伍會立刻衝上去拖住對方,給後續的支援部隊贏得時間。”
“我們會保證在1個小時之內完成合圍,解除勐庫營武裝。”
“同時,我們會在兩個小時之內建立防線,阻擋緬軍援兵進攻-——不過到了這一步,就不太可能發生戰鬥了。”
“我們會形成對峙,然後以談判的方式解決問題。”
“至於陳長官你們斬首執行完之後,就不用再管了。”
“明白。”
陳沉鄭重點頭。
而此時,在他們身後,第七旅的所有部隊已經全部完成了集結。
場面相當壯觀,甚至比陳沉當初帶兵去打糯康還要壯觀得多。
但,如果細細去看的話,就又會發現這支隊伍中不和諧的部分了。
因爲,不僅僅是載具的型號不統一,甚至連人員的着裝都不統一。
他們進行敵我識別的方式,就是在手臂上繫上一條紅布。
陳沉很懷疑,如果真的面臨高烈度、大跨度的戰鬥,這種敵我識別真的能有效嗎?
不過這也不是自己應該要管的問題,總之,先打打看吧
半小時之後,陳沉帶隊前往預定偵查陣地。他不得不去,因爲炮偵這玩意兒,必須要他親臨現場,才能玩得轉。
不過,這次之後再多練幾次,估計包括石大凱、白狗在內這些學習能力比較強的隊員,也應該可以照葫蘆畫瓢了。
跟隨着林河的腳步,一行7人順着叢林不斷前進,在相當微弱的GPS信號指引下朝勐庫營地的方向前進。
走了整整兩個小時,小隊到達了預定高地,在清理掉高地附近遮蔽視線的障礙物之後,遠處的勐庫營地影影綽綽地出現在了眼前。
但當然,這還不是結束。
林河會跟楊樹、李幫一起繼續前進,作爲火力偵察組抵近,從更近的視角去觀察敵方具體的人員動向,與炮偵組形成聯繫紐帶,指示精確方位。
三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陳沉的視野中,而陳沉則是立刻着手對炮偵組進行部署。
事實上,有關這片地區最最核心的“地形勘察”是早就已經完成了的——完成在很早很早以前,陳沉護送吉雅前往孟賓的時候。
他早就已經在作戰地圖上標註出了所有可用的方位物,而就在炮偵組偵查範圍之內,就有足足四個方位物可用。
確定了具體需要使用的方位物之後,陳沉這才根據地形確定了最終的觀察所主觀、側觀,並安排白狗、矮腳一組前往側觀位置,而自己則帶着石大凱堅守主觀位置。
距離很遠,陳沉他們所使用的望遠鏡精度不夠,激光測距也不可用。
但好在陳沉有先見之明,之前進口專門留下了兩臺5公里以上的激光測距儀,再加上從第七旅那邊蒐羅來的老式40倍炮隊鏡,在觀察設備上,就基本達到完善水準了。
一邊部署炮隊鏡,陳沉一邊通過無線電給所有人進行現場教學。
“.我們選擇炮偵陣地的時候,一定要謹記幾個原則,就是便於觀察、便於疏散隱蔽、便於構工僞裝、便於組織對敵坦克的防禦的位置。”
“當然,蒲北這地方很難出現坦克,山地地形也不利於坦克機動,但有備無患,我們還是要儘可能做到完善。”
“另外,在主觀和側觀的選擇上,你們現在也看到了。”
“我們要根據地形,向目標點、主觀連線的側方300到500左右選擇側觀。”
“這個距離主要是爲了彌補主觀觀察死角,理論上距離是越遠越好的,但考慮到主觀有可能被敵摧毀,側觀需要迅速接替,所以距離也不宜過遠”
一邊聽着,石大凱一邊拿出本子記錄-——這倒算是東風兵團成員的一個小習慣了。
畢竟,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沉船長官嘴裡什麼時候會蹦出來幾句值得記錄的戰場小知識,那帶個小本本就顯得相當合理了。
看着他的動作,陳沉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一邊架設方向盤,一邊繼續說道:
“方向盤一定要做到精確歸北,用地圖上的磁坐偏角修正。”
“一定要保證方向盤測出的方位跟地圖一致,我們現在這個地圖相對比較老舊,但元素齊全準確,還是可用的。”
“後方,給定基準射向。”
陳沉通過無線電向鮑啓發出命令,短暫等待之後,鮑啓讀出數據,陳沉立刻在方向盤上完成裝定。
緊接着,陳沉繼續說道:
“現在我們要測量主觀、側觀直線距離,目前是420米。根據這個距離,我們要給側觀賦予反覘分劃。”
“這樣一來,三角就已經形成,可以測量距離了-——當然,我們現在有激光測距,更加準確,但方法你們還是要學學的。”
說着,陳沉快速讀取了數據,根據三角函數公式,算出了觀目距離。
隨後,他又根據方位物的精確座標,採用主側交匯法確定了觀察所座標、高程,向後方炮兵陣地完成了彙報。
至此,他完成了炮偵觀察所部署所需的全部前置工作,接下來,就是要在偵察區域內對目標進行偵察了。
——
沒錯,時間已經過去了小一個小時,但他們還沒有真正往敵人陣地的方向看一眼.
這就是炮偵。
陳沉隱蔽好了一切設備,趴到地上等待前方抵近偵查組的情報反饋。
林河已經帶隊前進道距離勐庫營地僅僅800米的位置,從他的視角來看,整個勐庫營地的情況一覽無餘。
他按照陳沉之前教給他的東西快速指示出了幾座關鍵建築,陳沉提前跟側觀進行交會作業,自己擔任計算組,計算完交匯分劃、觀目距離,向後方報告的同時,自己也在地圖上做好了標記。
計算的工作只能他自己完成,連算帶教,他又花了小一個小時的時間。
但好在,他們要進行的是一次“偷襲作戰”,作戰窗口寬敞得嚇人,根本不趕時間。
而在這一切都完成之後,所有人開始進入潛伏等待時間。
他們必須要依據林河傳回的情報,確定最終要炮擊的具體目標,爭取一次炮擊,對儘可能多的敵方軍官造成殺傷.
鮑啓有些百無聊賴地坐在AH-2炮旁,他的身邊是站着的何布帕。
後者的表情中帶着些期待、又帶着些茫然。
因爲在他看來,東風兵團的這次作戰實在是有點太過.不同尋常了。
大家都很鬆弛,就好像他們要進行的不是一場“大戰”,反而是一次簡單的訓練而已。
尤其是這個叫1號、或者說叫鮑啓的小夥子,他甚至還有閒心在紙上反覆寫寫畫畫,嘴裡不時發出“哦~~”的恍然大悟的聲音。
何布帕很想問一句,你真的是來操炮的嗎?
但終於,他並沒有把話問出口。
而在漫長的等待之後,鮑啓的神情也終於發生了變化。
他猛地站了起來,仔細地聽着無線電中傳來的情報,經過反覆確認之後,終於向他那個衝在前線的指揮官報告道:
“氣象條件良好,溫壓預設誤差可控,我決心使用精密法對目標進行效力射,兩發連續射,完畢!”
“明白!”
收到反饋,鮑啓立刻指揮所有來自第七旅的炮兵開始裝填、並不斷報出諸元數據。
按照他的數據,猴子都能把炮調好。
但第七旅的炮兵仍然花了整整一分鐘。
一分鐘之後,鮑啓親自拉動拉火繩。
“轟!”
一發炮彈脫膛而出,緊接着,是修正後的第二發。
“轟!”
塵埃落定。
鮑啓拍了拍手站起來,一旁的何布帕愕然問道:
“這就結束了?”
“結束了。”
鮑啓點點頭,回答道:
“這纔是真正的打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