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扛得住東風兵團的威脅。
因爲，別人的威脅是“你不說的話我就怎麼樣怎麼樣”，但東風兵團的威脅是“你不說我就換個人”。
並且，從歷次的成功案例上看，東風兵團不僅會換人，還換得很快。
所以，在陳沉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後，審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順利起來。
徐友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切情況，陳沉不知道他有沒有隱瞞，但這實際上也不重要。
在情報工作裡，我們真正要做的並不是去“榨乾所有信息”，而是“達到信息完整度目標”。
只要拿到手的東西能超過預期底線，就已經算是成功了。
兩個小時的“談話”，陳沉終於搞清楚了這件事情背後所隱藏的真相。
表面上看，事情是複雜的，什麼克欽啦、邦寧莊啦、暗影兵團啦、MPRI啦、綁架案啦.
勢力錯綜複雜，彷彿有什麼驚天陰謀一樣。
但實際上，排除一系列不必要的信息之後，真相簡單到哪怕是最笨的人也能輕易看明白其中的邏輯。
邦寧莊方面想要擴寬武器出口路線，壟斷了巴達布朗路線的華美商行考慮到安全問題拒絕，景逸商行被利用綁走了徐友的女兒，想以此爲突破口威脅華美商行就範。
不過他們沒想到徐友也是個狠人，仗着自己在孟洋多年經營出來的勢力直接開始招兵買馬，打着“救女兒”的旗號擴軍，想要跟邦寧莊狠狠碰一碰。
於是，邦寧莊乾脆撕票，計劃依靠武力硬吃。
華美商行砸出鉅額賞金吸引炮灰，打算搞一場“廣泛發動羣衆”的鬥爭。
雙方的計劃其實進行得都很順利，如果按照正常的劇情去發展，兩方人馬會在線索逐漸清晰之後對撞到一起，然後打一場轟轟烈烈的“爭霸戰”或者“復仇戰”。
但讓他們都沒想到的是，戰鬥還沒打起來，邦寧莊突然就沒了.
嗯，被想要挑動果敢局勢、想要直升機的東風兵團順手打滅的。
這聽起來有點可笑，讓華美商行大張旗鼓嚴陣以待的敵人，在東風兵團的眼裡就是老發家之戰的陪襯，捎帶手打幾發火箭彈就能按死的那種。
不過
這確實也正好說明了專業團隊和業餘選手的區別。
於是，在這種情況下，矛盾本來已經激化到極點的雙方驟然熄火，在短暫的平靜後，更大的勢力開始入場。
比如邦寧莊背後的克欽，比如克欽背後的CIA。
這些大勢力已經從邦寧莊的覆滅、果敢的改天換地中察覺到了嚴重的威脅、以及明確的危險信號，跟一線的邦寧莊不同，他們更在意的不是“眼前的利益”，而是“長久經營、持續騷擾”。
所以，他們決定徹底瞭解這件事情，借邦寧莊商行覆滅的機會，把這件事情的手尾全部清除。
第一個是景逸商行。
這事兒本來應該是暗影兵團來做的，不過不知道是什麼原因，MPRI的加強小隊親自參與了行動，然後又陰溝裡翻船，被東風兵團用重機槍打沒了
至此，事件的脈絡全部清晰。
克欽、暗影兵團全部上名單，優先級提升到505旅召嘉良之前。
陳沉撓了撓頭，心裡暗暗想道：
召嘉良真該給甘茂那批人立個長生牌位，畢竟他們雖然沒有跟南撣邦發生直接聯繫，卻間接給召嘉良續了一大波的命
不過，脈絡雖然清晰了，後續的行動計劃，卻還有待商榷。
就像小魚所說的一樣，一切孤立的、個體化的事件，其實都是龐大系統的外在表徵。
不搞清楚大勢如何變化，也不可能從小處着眼去佈局。
把徐友送走、安排好軟禁之後，陳沉重新找到小魚。
兩人坐在別墅的指揮室裡，陳沉拿出整理好的審訊記錄，開口說道：
“情況基本清楚了，這就是克欽那邊想要開闢第二路線搞出來的爛事。”
“沒有太多可說的，你應該大概也能明白是怎麼回事。”
“相對來說比較特別的就在於，MPRI的確加強了在蒲北的投入，這似乎可以被視作是一種‘試探’。”
“從背後的邏輯來說，CIA在當地的活動也會更加頻繁，也許伱們需要關注這個變化。”
“明白。”
小魚微微點頭，隨後問道：
“你們打算在短期內對暗影兵團出手嗎？”
陳沉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你們那邊的意見呢？”
他這話其實問得很有藝術性-——這當然不是在徵求同意，雙方又沒有上下級關係，雖然合作，但東風兵團如果真的一門心思要幹什麼，還真就不可能去管北邊的想法。
之所以要問，其實實際的意思就一句話：
前線吃緊，打錢！
而小魚也是立刻聽明白了陳沉的意思。
在她看來，這倒也是很合理的。
畢竟，東風兵團是衝在一線的核心勢力，現在敵人的代理人已經得到了加強，東風兵團得不到加強的話，就有點
說不過去了。
於是，略微沉吟之後，她開口說道：
“還是需要緩衝準備的時間。”
“從目前情況來看，你們所面臨的威脅是‘重大但不緊急’的。”
“因此，你們必須要做的，是先快速提升自己的實力——就像我之前說過的一樣。”
“當然，一些小事也必須處理掉。”
“比如，暗影兵團的外圍勢力，你們總要打掉吧？活躍在邦隆的那支隊伍是不受限的，對你們安全性的威脅很大。”
“而景棟總部那支就要好處理得多，可以往後緩緩.”
“沒懸賞，打不了，這是傭兵的規矩。”
陳沉搖頭打斷了小魚，把小魚噎得直接說不出話來。
“雁過拔毛是吧？這不是你們自己的事情嗎？？”
“誰說的，我們自己的事情是擴招，訓練，暗影兵團跟我們有啥關係？”
“.沉船，你摸着良心說，就算我不提，你難道就不會去打了？”
小魚的眼神裡透露着明顯的無奈，陳沉嘿嘿一笑，回答道：
“就不打。”
“.你不打就不打吧，反正跟我們也沒有關係。”
小魚果斷終止了話題，陳沉則趕緊說道：
“跟你開玩笑，怎麼還急眼了呢？”
“暗影兵團在邦隆的據點我們是肯定會處理掉的，因爲他們大概率會成爲老美啓動IMET計劃的支點。”
“不處理掉，如果IMET計劃順利進行下去，對我們來說絕對不會是一件小事。”
“但另一方面，打掉一批，他們還會派來另一批。”
“你也看出來了，MPRI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我們、放過蒲北這塊肥肉了，再加上文蚌組織發展的需求，高強度的衝突會越來越頻繁、高水平的傭兵也會越來越常見。”
“這將是長期的鬥爭。”
“我們不需要你們像老美給MPRI給我們什麼實質性的支持，我們只要一條.清晰的界限。”
“什麼界限？”
小魚的神情變得有些嚴肅，她在考慮，如果陳沉提出一個“過分”的要求的話，自己應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去應對。
然而，陳沉卻沒有讓她爲難。
因爲陳沉提出的，只是一個非常簡單、但也非常關鍵的要求。
“zz的歸zz，商業的歸商業。”
這話一出口，小魚的眼神立刻變了。
她看向陳沉，臉上是不加掩飾的讚賞。兩人就這麼無聲對視，良久之後，小魚才繼續開口說道：
“商業要在底線之上。”
“我明白。”
陳沉毫不遲疑地回答，在這一刻，他知道，東風兵團，已經有了繼續做大的基礎。
但，他還是要再多確認一次。
“你說話算數嗎？”
小魚笑了笑，回答道：
“只要你說話算數，我說話就能算數。”
這句話終結了兩人的整場對話，陳沉順理成章地起身離開。
而在幾個小時之後，小魚也帶隊離開了勐卡。
強者之間的對話並不需要太多的直截了當，點到爲止，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
但，對另一些人，就不能是點到爲止了。
徐友搞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也應該讓他出點血了.
幾分鐘後，陳沉重新坐在了徐友的對面。
看着已經變得有些“畏畏縮縮”的男人，陳沉乾脆地開口說道：
“你已經沒有活路了，盯上你的不是普通的傭兵，是克欽，是暗影兵團。”
“他們這次沒打死你，是因爲我們提前做了預判，提前救了你的命。”
“但是，不是每一次，你都會有這樣的運氣的。”
“想要活下去，你必須做兩件事情。”
“第一，把我們的500萬美金付了。你女兒我們沒救出來，因爲我們沒有讓死人復活的本事。”
“但是，我們幹掉了邦寧莊，幹掉了景逸商行，你明面上的敵人都已經被剷除，任務已經完成了，對這一點，你沒有疑問吧？”
聽到陳沉的話，徐友緩緩點頭，回答道：
“沒有疑問，錢我會付的。”
“但是，我不想只付錢，我想活着。”
噢喲？
你倒是挺警醒的嘛。
陳沉不由得在心裡讚歎一句，果然能做到孟洋最大，徐友也絕對不是一個小角色。
但是這種時候，誰先提條件誰就輸了，想要交易，就得讓對方自己說出來。
於是，陳沉只是不動聲色地問道：
“你想怎麼活着？”
徐友猶豫了片刻，回答道：
“我想.請你們保護我，保護華美商行。”
“這一次我損失很大，但我的根基不在商行，而是在路上，打掉我一個門面，根本算不上傷筋動骨。”
“我還能站起來，可我需要背景，需要真正強大的戰鬥力。”
“我們可以合作，我可以給你想要的東西。”
陳沉仍然沒有準確回答，只是繼續反問道：
“你覺得我們需要什麼？”
“錢，裝備，人。這些我都可以給你。”
徐友的表情逐漸變得堅定，似乎是怕陳沉有所懷疑，於是便趕緊繼續解釋道：
“邦寧莊找我，我沒有同意，因爲那是真正掉腦袋的事情，他們想要我拿出命來跟他們綁在一起，我不可能當那種傻子。”
“但是，你們不一樣.我看得出來你們是做什麼的，我就直白點說了。”
“保利科技不可能滿足你們的所有需求。”
“老美需要洛克希德·馬丁，同樣也需要維克多·布特。”
“你們也是一樣的，你們需要保利科技，同樣也需要.華美商行。”
“怎麼樣，我的這個條件，能讓你讓您滿意嗎？”
滿意嗎？
當然滿意！
實際上，陳沉想要讓徐友做到的第二件事情，就是讓他來充當東風兵團真正的“軍需官”。
原因很簡單，無論是從萬豐集團、第七旅、柴斯里、還是保利科技，獲取的裝備都太少、太散亂了。
並且，不是自己的渠道，終究是不可能完全放心的。
萬一有一天，隨着局勢的進一步變化，東風兵團跟這些勢力化友爲敵了呢？
早在剛剛接觸胡狼的時候，陳沉就考慮過要找足夠的備份方案來替代柴斯里，現在，他有了很多備份，但沒有一個備份是能百分之百達到要求的。
第七旅跟東風兵團存在隱性競爭，連AH-2都只能雙方共享，後續如果涉及更強大的裝備，必然會在這裡受到阻撓；
萬豐集團是純粹的商業團伙，他們能倒向東風兵團，也能倒向東風兵團的敵人，可靠性不高；
保利科技？
這就是一個由頭、一個藉口，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渠道。
所以，如果能夠自己掌握一傢俱有完整商路、並且規模本來就夠大的商行.
毫無疑問，這纔是最佳的備份方案。
陳沉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他看着徐友，提出了這場對話的第三個問題：
“你想好了嗎？”
“如果要這麼做.公司，可就不是你的了。”
“我要49%的股權。”
徐友堅決點頭，繼續說道：
“我只有兩個要求，第一，賺錢；第二，活命。”
“只要能做到這兩點，你們可以做主！”
“但是，你們必須先保證我的安全性，至少，要先把想打死我的人打死！”
“那就沒問題了。”
陳沉輕輕舒了口氣，回答道：
“我知道近期是誰在找你麻煩，我會把這個麻煩解決掉。”
“然後.我們就得聊聊公司名字的問題了。”
“華美商行不能再存在，它得是一家新的、正規的公司。”
“沒問題，您說叫什麼，我立刻去準備！”
陳沉思索了片刻，開口道：
“華美這兩個字是你們的招牌，那就不要動了。”
“不過，無論如何它都不能再叫什麼商行了。”
“這樣吧，以後就改名叫.”
“華美家政清潔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