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班。
東風兵團的車隊毫無阻礙地進入了霍班城區,這裡的警察營和治安大隊早就已經收到了消息,給這支剛剛攪得果敢天翻地覆的隊伍讓路。
所有人都很配合,這種配合不僅僅是因爲“權威”,更是因爲“恐懼”。
笑話,誰能不怕死啊?
白應能不怕死,人家直接把消防車開他臉上了。
都是假滴,裡面根本就不是水,都是汽油
總而言之,在這種時候,就沒有人再顧忌什麼“面子”啦,“規則”啦之類虛無縹緲的東西了,他們能做的,就是把手裡的情報全部交接給東方兵團,然後退到外圍繼續警戒,由東風兵團來做最後的決定。
白所成的一家就在位於霍班邊緣的修道院裡,他們買通了各種關係,本來應該可以順利撤離到滾弄,然後沿着34號公路一路離開緬北、去往泰國的。
按照他的計劃,每過一個關口,他就會給緬軍提供一部分他的財產的獲取方式。
什麼時候他走到泰國了,什麼時候自己的資產也就基本上清空了。
這是在買命,聽上去簡單粗暴,但實際上有用的很。
只不過,白所成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的位置,會被某一個“有心人”泄露。
那個有心人的動機不得而知,但無論如何,東風兵團確實在這條情報的指引下、在白所成離開霍班之前,成功地把他堵住了。
看着遠處的修道院,陳沉有了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曾幾何時,萬和乃的土匪們也是把勐浪禪寺當作他們的庇護所,藏在裡面負隅頑抗來着。
而現在的情況,真就一模一樣.
“怎麼打?直接衝上去嗎?”
站在陳沉身旁的石大凱開口問道。
“不知道啊.”
陳沉略微搖了搖頭,回答道:
“現在我們的關鍵問題不是修道院裡的人質,而是緬軍那邊的利益關係。”
“白所成花錢買命,這一招還是相當好用的。”
“我們要殺他,就等於是斷了老緬的財路,後續會引來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老緬爲什麼不一開始就把他控制起來,慢慢審的話,總是審得出來的吧?”
“那誰知道呢?也許對他們來說,這是相對簡單的方法吧。”
陳沉沒有把話說透,因爲石大凱沒必要去了解這種過於複雜的東西。
不過以他掌握的信息來看,2010年這個時間點,白所成所代表的“利益網絡”都已經算不上多複雜了。
要是再讓他發展10年,等電詐做出規模了,等泰達幣上線了,等“東南亞一體化洗錢聯盟”誕生了,那纔是真的無從下手
稍稍停頓了片刻,陳沉繼續開口說道:
“殺他肯定還是要殺的,而且還得殺得快。”
“至於得罪老緬的話倒是有一個辦法。”
“給他家裡留一個人。”
“留誰?”
“白應蒼?或者四個女兒裡選兩個小的留下?白應萍和白應改?”
“我覺得可行。”
石大凱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給白所成留下一個念想,再加上武力威懾,他的配合度只會更高。”
“這不影響老緬繼續獲取利益,同時也能達到我們的目的。”
“不過,具體選誰我沒想法。”
“到時候再說吧。”
陳沉輕輕舒了口氣,隨後繼續說道:
“現在,我們得先把修道院打下來。”
“情況並不複雜,武裝人員數量不多,裝備水平一般。”
“好久沒有打過CQB了,還能打嗎?”
所有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20分鐘之後,針對修道院的進攻準時打響。
行動的過程其實真的乏善可陳,因爲根本就沒有什麼緊張刺激的近戰突擊。
整個修道院的建築面積很小,分爲上下三層,佔地攏共也就400平不到的樣子,房間大概能有十多個,但密封性也很差。
陳沉終於找到機會實現了他早就說過的那個戰術-——把煙霧彈扔滿整條街。
李幫手裡拿着MM1,裡面裝滿了煙霧彈,隔着一百來米的距離往修道院裡先打了一輪,隨後東風兵團二十幾人每人從不同方向丟了兩顆煙霧彈,直接把整個修道院都封死了。
——
實際上,這些煙霧彈也已經是他們最後的存貨。
一連串的戰鬥下來,東風兵團哪怕不斷補充彈藥,可也還是接近彈盡糧絕。
但好在,用在這最後一戰上,也不算是浪費。
煙霧彈扔完,陳沉又指揮李幫在外圍補充了幾顆鋁熱手榴彈,熾熱的火焰外加根本就散不開的煙霧,困在修道院裡面的人完全懵了,他們就像是農村薰田鼠的時候被堵在洞裡的田鼠,不知道應該往哪裡跑,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跑。
等到終於撐不住了,修道院裡的人才一個接一個捂着鼻子跑了出來。
他們基本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守株待兔的東風兵團一槍一個,所有手裡有武器的都被當場擊斃,白家自己人則是乖覺地沒有拿槍,最終活到了煙霧散去、所有人被集中俘虜的時候。
陳沉先是打發走了修道院裡的僧侶,讓他們自行去醫院看病,而接下來,就是東風兵團跟白所成的事情了。
“你不能殺我。”
白所成看向陳沉的眼神中透露着不加掩飾的怨恨,但在怨恨之下,也有不易察覺的恐懼。
“我已經跟緬方達成了協議,他們需要我活着,要不然他們什麼也得不到。”
“殺了我,你就是他們的敵人。”
“我們真的沒有必要這樣的,我已經認輸了,爲什麼還要趕盡殺絕?”
陳沉冷漠地搖了搖頭,回答道:
“來,你問問我身邊這個人。”
“當初我們從同盟軍的軍營裡跑出去,我們也已經認輸了,爲什麼伱還要趕盡殺絕?”
“他們的家人沒犯什麼錯吧?甚至,我們還幫了你不少忙,我就想問問,你是怎麼想的,要把鍋安在我們頭上?”
“你知道石大凱的家人怎麼死的嗎?你知道李幫的家人怎麼死的嗎?”
“你不知道吧。”
“你們以爲那樣的事情永遠都不會降臨在你的女兒,你的母親,你所有的家人頭上,所以你們纔會那麼肆無忌憚。”
“但我就是要讓你知道,誰都一樣。”
“在我面前,人人平等。”
白所成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後,他纔開口說道:
“那都是下面的人做的,你不能把所有的原由都歸集到我的頭上。”
“而且那時候的你們只是小角色。”
“就算我知道了,又怎麼會在意你們的生死呢?”
“這地方就這樣啊,死幾個小角色沒有人會在意的。”
“你不是也一樣嗎?被你打死的那些士兵,難道他們就沒有家人嗎?”
陳沉笑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白所成居然還能掏出這麼一個理由來壓自己。
可能對一些聖母來說,這理由真的足夠讓他們破防。但對陳沉?
只有可笑。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回答道:
“你也實在是有點太看不起我了,你覺得我像是那種會被你這幾句話困住的人嗎?”
“我也殺人,甚至殺得比你多得多了。”
“但是,我只在戰場上殺人。”
“這就是我和你的區別。”
“另外一點,你不是說小角色的死不會有人在意嗎?”
“那你說,現在誰是小角色?”
話音落下,白所成愕然愣在了原地。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的已經沒有任何去跟眼前的男人談判的底牌了。
這個陳沉,這個東風兵團的領袖,他真的在意緬軍的看法嗎?
也許在意吧,但至少.不會在意到會放過自己的程度。
“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白所成頹然問道。
“很簡單,你家裡可以有人活着。”
“但是,你得自己選,只能選一個。”
殺人誅心。
白所成猛地擡頭,一旁的白應蒼想要反抗,卻被早有準備的李幫一槍托撂倒。
數道夾雜着恐懼和憤怒目光落在了陳沉身上,可他卻絲毫不以爲意。
“選啊。”
“給你一分鐘的時間。”
“你不選,我就從左到右殺過去。”
“那個,3號,把白總扶過來,扶到最右邊。”
“明白。”
石大凱托起白所成丟到了隊伍的最右邊,而此時,他已經完全跪不住了。
沒有人敢說話,只有白應蒼在憤怒地咒罵。
陳沉沒有對他動手,因爲他的反應,其實也是折磨的一部分。
很殘忍。
可是,對這一家子人,真的有必要同情嗎?
未來的事情不用說,光是他們已經犯下的罪,放在古代都已經夠凌遲好多好多遍、然後再把九族殺一個來回還得轉彎了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白所成茫然地看向白應蒼,後者大概覺得自己一定是會活下來的那一個,所以越發肆無忌憚。
可接下來,白所成說出來的話,卻讓白應蒼直接呆住了。
“應蘭得活着。”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投向了白所成。
陳沉微微點頭,讚許地說道:
“非常不錯的選擇,她是唯一一個相對乾淨,且還有足夠zz資源的人。”
“其他人要麼太小,要麼不乾淨。”
“白應蘭活着,她甚至可以用你剩下的資源跟老緬繼續交易,說不定有天能東山再起殺回來呢?”
“我剛纔就猜到你會這麼選了,很聰明。”
“要不要你自己動手?”
話音落下,俘虜們瞬間亂了起來。
沒有必要再猶豫了,陳沉一個手勢,槍聲響起。
所有人都倒下了。
除了白應蘭,和白所成。
兩人恐懼地對視,眼神中甚至滲出了血光。
“結束了。”
陳沉看着白所成說道。
“結束了。”
白所成點點頭,絕望而坦然地準備迎接自己的結局。
下一秒,槍聲響起。
——
然而,倒下的不是白所成,是白應蘭。
她的眉心出現了一個血洞。
白所成愕然看向陳沉,後者搖了搖頭說道:
“我還是覺得殺了算了。”
“緬北賺錢的機會很多,你那點錢很快就能賺到的,大不了讓彭家聲補得了。”
“反正你只是個小人物,誰會在乎呢?”
白所成目眥欲裂。
“陳沉!你不得-——”
“砰!”
FN57短促的槍聲響起,一切歸於平靜。
此時,鋁熱彈已經熄滅。
來自更東邊的風吹到了果敢,把瀰漫在修道院周圍的煙霧吹拂一空。
午時已到,修道院裡,剛剛被放走的僧侶在“信仰”的驅使下盡職盡責地履行着他們的“神職”。
相比起往日稍顯急促的鐘聲不斷響起,烈日如火的澄澈天空之下,被豢養在修道院裡的、此前被槍聲和煙霧驅走的白鴿重新飛了回來。
它們落在了一地屍體的周圍,好奇地行走,試探着啄食着飛濺的血肉殘渣。
那並不對它們的胃口,於是它們便又重新飛走。
可它們的尖喙上、它們的羽翼上已經沾染了血跡。
潔白之中,是罪惡的斑駁。
陳沉嘆了口氣,開口說道:
“可惜了,鴿子不吃肉。”